第20章 第20章父与子
四阿哥很快赶了回来，才刚坐下便开始询问情况。
“宋氏身体怎么样？”
“回禀四爷，黄大人说格格身体较弱，开了一些保胎的药。”方全意重复了一遍黄宗实的说法，“黄大人让格格平日多走动，不要闷在屋子里，心也要放宽一些。”
宋格格面上一红，不是羞的，是怒的，这话不是明摆着说她小心眼吗？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四阿哥的神色，声音怯懦地说：“四爷，我没有。”
没有小心眼。
四阿哥心里有数，也不反驳，只让宋韵妍养好身体。
“嗯，最近都按照太医的嘱咐来，不要任性，养好身体。”
宋韵妍总觉得四阿哥这话说的奇怪，但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来，只觉得四阿哥没有反驳自己，便没有再去多想。
现在四阿哥那边也确认了怀孕，宋韵妍有了些别的心思，她悄悄观察了一番四阿哥，他的神色轻松，甚至有些欣喜。她知道差不多是时候了，小声道：“四爷，我第一次怀孩子，也不懂这些，可以要个有经验的嬷嬷来帮忙吗？”
宋韵妍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得四阿哥直皱眉，“你不用这么小心，直接说就可以了，你怀有身孕，本就应该有个嬷嬷照看，明天让苏培盛带着嬷嬷去你那里。”
宋韵妍听了这话，既欢喜又难受，欢喜的自然是四阿哥对自己的关心，难受的是四阿哥对自己性子的不喜。
她突然想到，难道李格格就是凭借这一点讨得四阿哥喜欢的？
宋韵妍一阵心酸，她知道了又如何，这性子是那么容易改的吗？
况且改了四阿哥就一定会喜欢吗？
珠玉在前，瓦石难当-
对门的邻居怀了，后院里的氛围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李知婉原本还会时不时出来走动，看会儿风景，现在已经放弃了这项活动。
每次出门都会遇见宋韵妍，她的身边跟着几个宫女太监，还有一个嬷嬷搀扶着，一眼看过去，乌泱泱的一片人。
院子本就不大，宋韵妍那一群人就占据了大部分的位置，李知婉在院子里走动是为了呼吸新鲜空气，是为了放松心情。
现在看着宋韵妍那一群人，新鲜空气不存在的，放松心情也不存在的。
既然好处都没了，李知婉也就不想出去了，有这时间，还不如躺着看看话本子。
“宋格格又出来走动了。”青荷听着门口的笑闹声音，心里一阵恼火。
宋韵妍怀孕了，后院的宫女太监都去巴结她，哄她开心，他们这西厢房，因为四阿哥来的勤，没被落下多少，但到底让人看着心里不舒服。
见李知婉还在优哉游哉地看话本子，青荷劝道：“格格，您也要努努力啊！”
“嗯嗯嗯。”
李知婉敷衍了一声，比起和宋韵妍掰头，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避孕。
古代避孕的方法有用的没几个，其中大部分还需要男人的配合，李知婉想想就头大，四阿哥会配合吗？不把她拖出去打几大板就不错了。
清朝满族本就讲究多子多福，在皇家更是如此，生的越多，代表宠爱越多，后院后宫的女人都以生的多为荣。
四阿哥在这样的环境成长起来，其思想不用多说，他不可能配合李知婉进行避孕，所以她要自己来。
想来想去，李知婉只找到了一个办法——既然怀孕是精。子和卵。子的结合，那就想办法破坏掉。
简而言之，把四阿哥的那点东西都弄出去！
往后几天，四阿哥再来西厢房，李知婉就用这么个法子，每次完事之后，她都借着如厕的理由出去，小心翼翼地弄干净。
这样的避孕方法成功率不会太高，但总比不用好，如果真的怀了，李知婉只能当天注定了。
不过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晚点怀
宋韵妍那边怀孕了，四阿哥不能在那边歇，只能在前院书房以及李知婉这边选择，于是四阿哥来西厢房的频率陡然增高。
这天下午，四阿哥一过来就坐在椅子上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看头顶的心情表，心情不算差，再结合他的表情，李知婉猜测，他可能有点茫然。
李知婉准备客串一把知心大姐姐，于是主动问道：“四爷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她只是尝试一下，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四阿哥的回复，也没失望，继续做着手工。
最近李知婉发现了新的手工——绒花，刺绣太过精细她弄不来，但绒花就简单许多，比较累人的步骤可以给宫女完成，她就只用按照自己想的样子组装就行了。
做出来的东西好看，又能消磨时间，一举两得。
“今天我多了个弟弟。”四阿哥突然开口道。
李知婉手上动作一顿，算了一下宫里的阿哥，道：“十五阿哥？”
四阿哥现在心情很复杂，“是，汗阿玛今天很开心。”
宫里从十四阿哥出生后，已经足足有五年没有小阿哥出生了，就连康熙本人都以为自己不会再有儿子了，没想到这时候又有了一个儿子，十分欣喜，这是他身体好的证明。
李知婉轻啧一声，真要算下来，康熙活下来的儿子足足有二十四五个呢，现在才十五阿哥，这才哪到哪，还有三分之一的儿子没出生！
“那四爷您是个什么想法？”
四阿哥心里有些茫然。
今天本来是一个很普通又不普通的一天，汗阿玛难得来上书房抽查他们的功课，这是他们的表现机会。
只是还没轮到他，就有小太监来禀报，后宫的一位后妃生了，生下了汗阿玛的十五阿哥。
那一刻，四阿哥心中一向沉稳，运筹帷幄的汗阿玛畅快大笑起来，那种开心，是他以往只能在汗阿玛面对太子时见到的，现在却是对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孩。
四阿哥觉得自己长大了，不该和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子计较，但那是他不曾拥有过的，他无法平静自己的内心。
汗阿玛要是能为他这么高兴一次该多好
“感觉有些茫然，这么努力也得不到多少夸奖。”四阿哥惆怅地说：“但有些人，一出生就能拥有。”
从前的太子是的，现在的十五阿哥也是的。
这不就是嫉妒了嘛。
直接说四阿哥是在嫉妒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孩，四阿哥怕是能笑出来，觉得荒唐。
李知婉换了一种说法，“四爷应当不是觉得茫然，而是觉得不习惯。”
“不习惯？”四阿哥惊奇地看着李知婉，他其实知道自己内心里的那点阴暗想法，只是不能说出来而已，但没想到还有人能为他找出一个理由来。
他眼神闪烁，“何出此言？”
“十四阿哥是在五年前出生的，而在这五年间，宫里没有其他阿哥出生，在四爷心里，兄弟只有十二个，这个信息在四爷的脑海中已经固定，今天多出来了一个弟弟，也打破了这个固定下来的信息，所以四爷才会觉得空落落的，四爷需要时间去适应。”
（此时六阿哥和十一阿哥卒）
四阿哥头顶的云朵多了些金色，是心情转好的象征，李知婉知道这是
劝回来了一点，她继续道：“再说了，这有了弟弟，也是哥哥姐姐表现的时候。”
四阿哥来了兴趣，“怎么说？”
李知婉拿自己举例，“我也有一个弟弟，比我小几岁，在他出生前，我就是家里最得宠的姑奶奶，但在他出生之后，他最小，我长大了嘛，肯定要让着他。”
四阿哥琢磨着其中的关系，“确实。”
“道理就是那么个道理，但我从小被宠着，才不想让着他！”李知婉下一句话就转了态度，“我觉得我的年龄也不大，我也事需要让着的。”
四阿哥哑然，没想到事情的转折竟然是这样的。
“你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偏偏她还一脸得意，没有一点羞愧。
李知婉轻咳一声，“接下来进入正题，我虽然没有让着他，但我这个做姐姐表现出来的态度非常好。”
四阿哥眼睛微眯，“只是态度？”
“那当然不是，我还是很喜欢我弟弟的。”李知婉自己给自己澄清道：“白白嫩嫩的，很可爱，也很好玩。”
前面几句话还算正常，这后面怎么就到了好玩了？当弟弟是玩具吗？
四阿哥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无奈道：“顽皮。”
李知婉得意地笑了笑，并没有感到抱歉，“我说的表现呢，很简单，多在额娘和阿玛那里提起他，说自己给他做了些什么，当然，我也确实做了那些事情。”
四阿哥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将自己给自己的弟弟妹妹做了些什么都要说给阿玛和额娘听。”
李知婉点头，“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呢？说了，阿玛和额娘才会知道你是一个照顾弟妹的好兄长、好姐姐。”
“像我大哥，他一心为了家里，但他很严肃，总是给弟弟训话，我二哥和弟弟以前都不喜欢他，弟弟甚至还被大哥训哭过，正巧让我额娘碰见了。”李知婉举了个例子，她笑嘻嘻地拉住四阿哥的手臂，“四爷猜后来怎么着了？”
四阿哥从善如流地问道：“后来怎么了？”
“大哥被额娘给训了一顿，”李知婉毫无意外地说，“额娘还觉得大哥这么凶弟弟是错的，让他给弟弟道歉。”
她说完，又凑到四阿哥的耳边，小声道：“但其实那天是弟弟在大哥的床上蹦跳，把他的床给踩踏了一块。”
四阿哥惊讶道：“那你大哥岂不是很委屈？”
李知婉点头，“大哥当时可委屈了，但额娘不听他说，其实这个时候额娘也差不多知道可能是弟弟犯了什么错，但她不会轻易认错的。”
“为什么？”四阿哥垂下眼帘，声音低沉，一些小时候的画面在眼前浮现。
李知婉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但前世看过不少心理专家的分析，“因为这是他们身为长辈，身为上位者的威信，如果他们认错，那么他们的威信，他们威严的形象便会受损，而这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只有我们错了，他们才会是对的。”
四阿哥听到这几句话，萦绕在心里多年的困惑解开了，曾经和九阿哥之间的冲突，明明是九阿哥伤了他的狗，最后被汗阿玛罚的却是他；曾经自己只是想要教导弟弟，却被额娘误会，她怎么也不肯听自己解释。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想要保持自己的威信。
可悲、可笑。
“那你大哥后来呢？”四阿哥好奇地问道，准备取取经。
李知婉假装没有发现四阿哥的异常，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道：“后来啊我大哥就开始跟着我学了，拿我做榜样。”
四阿哥一惊，“你做了什么？”
“很简单，我把我每天给弟弟做的事情说给额娘听，充分地向她表明我是一个多么好的姐姐，长此以往，在额娘的心中，我的身上就贴上了‘好姐姐’这个标签。”
“标签？”四阿哥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
李知婉一时有点卡壳，“就是定性，也可以说是印象。”
这么解释四阿哥就听懂了，所以他要在汗阿玛面前塑造一个好的标签，让汗阿玛想到他就认为他是这样的一个人。
看着四阿哥若有所思的模样，李知婉有点心虚，她说的这一套只适合普通父母，像康熙那样的皇帝，那是君父，君在前，父子这层关系之前还有君臣。
君王和臣子之间是如何相处的？臣子尽忠，而君王多疑。
康熙和四阿哥间又应该是怎么样的一种相处方式呢？
李知婉不知道，只能四阿哥自己去找到那个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