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明明是同龄人，差距怎么这么大。
预示着第一列队进入秋山秘境的最后一发枪声响起时，左见鸣已经抵达半山腰。他爬了二十几分钟，不见气喘。
翻开荧光色的小腰包，拿出那个雷达。滚圆的雷达屏幕呈现网状分布，屏幕右下角有一个感叹号，点开就弹出弃权的窗口。
他关掉窗口，按下雷达外部按钮，就看见整个秋山秘境的外形轮廓，代表自己的小红点以及代表着附加分持有者的蓝色。
蓝点都是分散开的。左见鸣微微眯眼，分散开便表明前十名中无人联手，都各自为营。
“想来也正常，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会有人能快速联合起来的。”左见鸣嘀咕一声。
他正想着事情，异兽的喊声就从左上方传来。
——“豆丁！！”
左见鸣一偏头，看见朝自己投来的十几颗橡果劈里啪啦地打在光盾上，通通落在山坡上。
毛毛刺蝶于虚空中扇了扇翅膀，深藏功与名。
光盾自然是虚化的毛毛使用的，在考前的那段时间里左见鸣冷却了两次模拟，运气好得让他自己都吃惊，得到了一个毛毛刺蝶能够学习的【光盾】技能。
“豆、豆豆丁！！”
几只站在树上的橡果豆丁不知道为什么技能被拦下，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气鼓鼓瞪着他，似乎因为他闯进了自己的地盘而不快。
橡子壳顶在头上像个针织帽，个个只有脑袋大小，小手小脚的就算生气也没有威胁力。
“毛、毛～”
它们让你走开哦，这里是橡果豆丁的地盘。毛毛刺蝶在左见鸣耳朵边嘀嘀咕咕，充当翻译。
左见鸣心道，有橡果豆丁，就意味着这附近可能会有可食用的象牙柿。
而一向性格平和的橡果豆丁会这么暴躁，可能是有考生已经经过这里，抑或是校方做了什么。
左见鸣和它们解释，“我只是路过，马上就离开哦——你们不要生气。”
“豆丁！豆丁！”
但其中一只橡果豆丁出离愤怒，喊着左见鸣不清楚的语言，其棕色的身体也逐渐泛红，慢慢胀大。其他橡果豆丁见状不妙，立刻跳开。
这是爆炸的前兆！左见鸣刚要迈开腿跑。
突然出现的细细粉末便扑簌在橡果豆丁膨胀的身体上。
“……嘻嘻。”
一声不知道从哪传来的诡异的笑声响起，黑影笼罩住橡果豆丁的身体。
它瞪大眼睛，与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前的巨大的蝴蝶对上视线。苍白的复眼在如此近的距离无限地扩大，成千上万的小眼面宛若密密麻麻的小孔，倒映出它惊恐的神情。
一个照面就昏睡过去的橡果豆丁从树上摔下来，倒在地上蹬着腿，爆炸的风险立刻解除。
“毛～”
胆小鬼哦。
毛毛刺蝶有些得意地偷笑两下，扇着翅膀又藏进虚空里。
催眠粉加上虚化，再突然贴面现行。
对手被惊吓一下能加速血液循环，让催眠粉更加快速地蔓延，达到迅速催眠的效果。这是左见鸣和毛毛在训练模式中开发出的初见杀招式。
之所以成为初见杀，是因为对有防备的对手来说，这招就不那么好使了。
——至于那声“嘻嘻”，自然又是毛毛看电视的产物了。
左见鸣觉得自己应该庆幸，至少毛毛现在还没学会桀桀桀的笑声。他情不自禁在脑海中幻想了一番那个画面，又急忙抛开胡思乱想。
“明明只要跑快一点就好了……”
橡果豆丁的爆炸范围又不大。左见鸣打趣毛毛刺蝶，“比赛就这么让你开心哦？”
“毛！”
空气中传来毛毛不满的叫唤，催促着左见鸣快些行动。
——毛毛刺蝶大人要狩猎啦！
“好好好，要打架不要调侃。”
“那我们加快脚步……”左见鸣笑着，将腰包往腰上扣紧，又往下压了压帽子，只露出一双漆黑而冷静的眼眸，“——快点到达山顶，然后把其他人的筹码都抢光光好了。”
就算说着这么狂妄的话，左见鸣的眼中也丝毫不见半点虚心，仍旧平静地宛若无风湖面。在尚阳高中进行对战考核时，他和毛毛每一场比赛都能在五分钟内解决战斗。
他们很强，远超同龄人的水准。
身体猛地绷紧，左见鸣蓄势一瞬，速度比先前骤然快了两三倍，几乎在眨眼间掠过地面，下一秒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上山坡。
——在秘境里，只会更强。
距离秋山秘境一公里远的临时会议室。
此时墙上的监控屏已经满是考生们行动的画面，二十四个小屏，一个大屏，全是不同的画面，难免让人应接不暇。
“所有考生都已经进入秘境范围。”技术人员捏着话筒，“启动飞行者。”
分布在山脚下的大型多旋翼无人机启动，平直地飞起来，留下基台在地面。八十个无人机同时垂直升高到七百米的高空，在同一平面上发射出的3D屏障细密地相连起来。
“平面连接成功，垂面连接成功。”
“调整至黑夜模式。”
技术人员有条不紊地按照计划推进无人机布置。
黑暗从无人机作为起点，迅速向平面中心蔓延，几分钟内，3D帘幕从透明色演变为黑色，宛若黑色的丝绸笼罩住这正正方方的庞大的匣子。
黑夜模式下，森林的可见度顿时下降到一片漆黑的底部，变得诡谲阴森。秘境之中的考生们猝不及防，大多数只能被迫放慢脚步，在心中暗骂这次考试策划不做人。
黑夜也就算了，腰包还发光！
这一闪亮晶晶的，一抓一个准啊。
“哎呀，这个效果不错。”
被考生狂骂的主要策划人，御兽科教导主任张秀喝了口茶，感慨一声，“这全息投影的无人机也是政府拨款的？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也愿意出这个钱了。”
她本来是打算喊上老朋友的雷爆兽来模拟黑夜效果的，这感情好，省了个人情。
“那哪能啊，这我们段校长抢的。”御兽科高三实验班的班主任，王中伟随口一道。
段校长笑了笑，纠正他的用词：“借的。”
“哦、哦……对对，段校长借来的。”
王中伟情不自禁摸了摸鼻子，他这张破嘴就是总升不了职的罪魁祸首。
周围人都不禁乐了几下，但张秀视线还是牢牢地放在监控屏上，不时还记着笔记。
“欸，老张啊，你看好谁？”王中伟问她。
老张……张秀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这也没开始多久，先看看吧。……哎，余从云的体力不太行啊。”
笔试第一特有的权利，就是被放在大屏幕上好让会议室的老师们认真围观。
余从云扶着树稍作歇息，异兽电磁线圈也停下脚步，微微漏电的电线在空中盘旋一圈，格外担忧地看着她。
人类的视线在黑暗中受限，可技术加持下的摄像头依旧清晰如昼，连她脸颊上的汗珠都一一捕捉得分明。才刚进入秘境，她就已气喘吁吁，显然体能并不占优。
“嗯，体力确实不太行。”培育科老师徐兰月一边记录，一边感慨，“不过这只电磁线圈培育得真漂亮。你们看看这个身体流畅度，连一块斑点都没有，就是有些漏电，不过这也是年幼的电磁线圈常有的状态……”
“余从云同学的家长是培育师吧？”
“对，她的父母都是御兽师，啧啧，怎么没培养孩子的体力呢？”
“唉，现在的小孩都这样……”
就老师们聊的这几句，学生们纷纷有了动作。
第二名李司正靠着大树，姿态略微做作地对着无人机摄像头摆姿势。
而他的青斑雀振翅而起，悄然飞出林间，翎羽在月色下泛着微光。那双锐利的眼睛具备磁感受器功能，天生能感应地面磁场，用于定位与猎杀。
忽然，它穿透枝叶的目光倏地定格，精准锁定某位考生的位置。
——随后猛地加速，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第十名鹤萱也迅速行动起来。
她动作利落，将闪烁荧光的腰包和随身雷达一并扔在地上，顺势攀上一棵粗壮的树，身形隐入茂密枝叶之间，整个人与夜色融为一体。
而在山脊的另一侧，第二十四名童杉杉正被一支临时组建的队伍拦住去路。对手们身上的契约灵纹浮现，三只异兽从不同方向逼近，将她团团围住……
面对陡然变化的局势，教师席上的各个教师都精神一振。
——“总算打起来了。”
左见鸣在心里默默吐槽。
此刻他早已站上山顶，凭借地势一览整个秋山走势。
左见鸣本打算去追踪排名前十的考生，却忽听到山下传来追逐与交战的动静，便临时改变计划，藏身在一块裸露的岩石后。
全身都趴伏在地，左见鸣低头看着地面，避免因为视线集中而暴露位置。
——很显然他多虑了，大家都只是普通的初升高生，异兽更是宝宝级别的异兽，怎么会有人能隔着浓黑夜色察觉到有人暗搓搓地偷窥。
只有他这个超出高中生平均水准的家伙才会在这里以己度人。
两名考生正从修好的登山步道气喘吁吁地奔上山来，身后紧跟着两只异兽，一空一地。地面上的那只显然已经疲态尽显，步伐略显凌乱。
就这样，一场边打边逃的缠斗，渐渐逼近山顶。
尽管开发商半途而废，没能将秋山秘境开发完全就跑路，但已经建好的部分还是保留了下来。
山顶中间被铲平，铺上齐整的地砖，不知道撒了什么药剂，这么多年砖块上也不见杂草，正好适合当作对战场地。
黑云微微散开，3D模拟的月亮散出柔和的光亮，将整个山顶都照亮些许。
左见鸣趴在野地里，不动声色地观察起平地对峙的两人。
“陈安，你至于吗？为了这么几分开局就这么拼……”扎着马尾的女生按着膝盖，喘着气，“白费体力。”
她的异兽是水属性的雅克乌乌，外形类似小马驹，但全身上下都是由水组成，蓝白色的身躯混着血色的泥泞，这是受伤的表现。
天上盘旋的鸟类异兽，毫无疑问是小风隼，地势开阔之处，对它这种飞行系异兽要更有优势。
左见鸣立刻判断出这是一场遭遇战，而马尾女生不敌她口中的陈安。
“NONONO～像我们这种排名靠后的就得开局努力，不然怎么追得上别人啊。”
陈安摇了摇食指，得意洋洋。但他脸颊上也带着汗水，显然刚才的追逐战中消耗了不少体力。
“姜山，看在咱们都是一个班同学的份上，你给我七十分，我们就联手怎么样？”
马尾女生——姜山都要被气笑了，陈安一进秘境就追着她打，到头来说是要联手？
右手在左手腕上的金属块上敲打着，做出费解的模样。姜山说：“你自己攻击我，还想联手？你有病吧？”
左见鸣眼尖地发现姜山的敲击频率有一定的规律，再看看雅克乌乌，体内翻滚的血汽慢慢平稳。姜山这是用暗号在指挥雅克乌乌使用恢复技能。
“姜山同学，你的雅克乌乌是打不过我的小火箭的。”
然而，洋洋得意的陈安却对姜山的小动作浑然不知，理所当然地说：“怎么不行了？以雅克乌乌的治愈能力再配上小火箭的进攻。我们联手肯定能得到不少分数。”
陈安摊摊手，“我现在都不发起进攻，难道还不能表现出我的诚意吗？”
原来他是打着让雅克乌乌充当治疗的主意。左见鸣心道，至于要求姜山交出七十分，是打算压着姜山的分数，好少一个竞争对手。
——好心机的家伙。左见鸣叹为观止。
姜山看一眼雅克乌乌，小马驹的伤势已经修复地七七八八，心下稍安，呵斥道：
“先是埋伏我，要和我合作还要我先给你七十分，你安的什么我能不知道吗？和同班同学提出合作都不敢大大方方，陈安，你真无耻。”
被姜山这么骂了一通，陈安脸色微微涨红：“用不着这么说吧……你想清楚，雅克乌乌要是在秘境里失去行动能力，你根本不可能在秘境里继续呆着。
他继续说，“到时候，别说给我七十分了，只怕要弃权，一百五十分你一分都别想保住。”
姜山朝他竖起中指。
陈安脸色一黑，直接发起战斗。小风隼长啸一声，双翅挥动就是一记锐利的风切斩朝着对手异兽砍去。
“躲开！我们用水枪。”姜山喊。
准备多时的雅克乌乌跃动着躲开锐利的风刃，头一抬，水枪便朝因为使用技能而降低高度的小风隼角度刁钻地发射。
“连续风切斩。切断它的水枪！”陈安则指挥说。
双翅闪着白光，连续的风刃迅速地击打在水枪上，轻而易举就破开水面，水枪化作无数的小水珠，每一滴都闪耀着月光，散开在通透的空中。
两只异兽一来一回，都将彼此当作是这场对战最大的对手，完全忽视了还有第三者在场的可能。
“暗黑球。”
低声的指挥响起，轻到只有感官敏锐的异兽能够听见。
技能后摇，小风隼在高空中停滞一瞬，思绪也因为这一短暂的停滞而缓慢起来——御兽师为什么要指挥暗黑球？它什么时候有暗黑球这个招式了？
“小风隼，快躲开！！”
小水珠的光被黑影遮蔽，小风隼听见自己御兽师的喊声，极力地想要折转。
——但已经来不及了。
从虚空中浮现的展翼一米八的蝴蝶将它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一记瞬发的暗黑球猛地砸在它的身上，发生爆炸。
在一片爆炸产生的烟气中，小风隼带着几缕黑烟往地上落去。满心只有自己的异兽，陈安的神色不过几秒之内，就从得意转向慌乱。
“毛～”
毛毛刺蝶轻笑着散发而出的催眠粉混进水滴之中，让原本能够漂浮在空中的水汽变重下坠。
它与同水滴一起下落，借风摇摆的身体解除了招式后摇。
天上下起了由水枪而生的毛毛细雨。
场上另一个对手，姜山不知道这个异兽是从什么时候、从哪里窜出来的，她强令自己镇定，指挥道：“化作水流回旋起来！别让那些水珠进到身体里！”
她想得很好，打算让雅克乌乌化作水流回旋，这样产生的冲力能够抵消大部分坠落的水雾。
可惜左见鸣是不会让她如愿的。
“急停，顺着它回旋的方向使用吹风。”他站起来，连手上疯狂吸血的花蚊子都能当作不存在。
下坠到一半的毛毛刺蝶忽地急停，双翅急速地扇动起来，在空中旋转着使用吹风，狂风汇聚，挟持着含有催眠粉的水滴向雅克乌乌的水流袭去。
因为风和水流旋转的方向一致，反倒让催眠粉更好地在体内扩散，水流散去，雅克乌乌晕晕乎乎地跪倒在地。
“可恶！！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干扰别人的对战！！”
陈安接住自己的小风隼，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地大声喊道。
他的小风隼伤势不重，但也要回到御兽空间呆上一会才能重新恢复战力——这基本上可以宣告与这场测试无缘了。
只一个照面，两只异兽便迅速地失去行动能力。局势瞬息万变，这下不管是陈安还是姜山，面色都变得难看起来，目光投向黑暗中忽然现身的那个少年。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但再懊恼也无济于事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突然现身的竞争对手将会牢牢把握他们的命脉——分数。
“毛！”
我厉不厉害呀。毛毛刺蝶扇着翅膀，在左见鸣周边兴高采烈地飞旋着。
“毛毛好棒！”
左见鸣丝毫不吝啬夸奖，反手摸了摸毛毛的脑袋，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早上、呃晚上好。我就不客气地说了，你们的分数我全都要。不给的话，”他忽视掉陈安的问话，极其灿烂地笑起来。
“你们应该知道，没有异兽保护在秘境里会有什么下场吧？”
左见鸣朝陈安挑挑眉，这一记回旋镖差点把陈安扎个透心凉，又气又恼又毫无办法，只好讪笑道：“我靠！兄弟你藏得够深啊。”
说话间，他不忘和姜山偷偷使眼色，企图联合姜山攻击左见鸣，而姜山回他一个白眼。
不多聊以免节外生枝，左见鸣言简意赅，只道：“分数。”
威胁般，毛毛刺蝶身前又凝聚起暗黑球，能量潮涌着一看便威力巨大。小风隼努力从地上爬起来，气喘吁吁地挡在陈安前面。
背对着月光，左见鸣的面容都藏进阴影中，在黑夜中模糊的微笑近乎显得深不可测。姜山看见他露出来的左手，蜿蜒崎岖的疤痕显得可怖非常。
明明是同龄人，差距怎么这么大。
“分数，”他说，“或者被我打晕过去，测试结束。”
后者，当然是不可能的。
陈安和姜山憋着气，不情不愿地交出了筹码。一拿到筹码，就看见这个人头也不回地从山路走掉，甚至没多看一眼修建好的登山步道。
不一会，就连他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确实是来得无影无踪，走得也飞快。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陈安念叨着，神色郁闷起来，早知道不和姜山打了，确实是白费体力啊。“姜山，怎么样？我们要不合作吧？”
姜山站起来，她的雅克乌乌滴着水，已经将大半的催眠粉排出体内。
筹码都被抢走了，姜山心中憋着气。
——确实同龄人和同龄人会有差距极大的。但那些天资聪颖的同龄人，绝不是陈安。
雅克乌乌蓄力，蹄子刨了刨土，旋即浑身都泛起海浪般的水花，它猛地冲出去，带着狂乱的水势冲撞小风隼。
“不要！！”
在陈安的喊声中，小风隼最后一丝体力也耗尽，眼冒圈圈地倒下。
考核开始一小时十五分，考生陈安弃权。
左见鸣排名一百四十五，目前得分四百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