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第 21 章
谢少淮换了夜行服跟着萧承野出了门,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原先出巡的时候,为了对付地方豪绅士族,他多次以非常规手段,但这样进宫去,却是谢少淮生平第一次。
谢少淮也不敢信,自己竟然有一日会潜入皇宫打探自己需要的消息,此乃要杀头的大罪,现在天子大刀阔斧的贬斥谢家,若他被发现,恐怕不禁自己要没命,父母兄长也要被他连累。
天色渐沉,谢少淮躲在梁王府进宫的轿撵里跟着男人进了宫,过了午门,萧承野下车去,谢少淮乘机从轿撵里出来。
皇宫守卫森严,仅凭谢少淮哪一点三角猫功夫不可能躲过守卫,他甫一落地,不远处的树梢上便落下一抹黑影,还不等谢少淮反应,那男人以迅雷之势将自己带上了宫墙边上的树梢上。
男子稳稳抓着谢少淮的手腕,小声对他道:“谢公子,勿动,待殿下离开,属下就带您去慈宁宫。”
“多谢,”谢少淮点头,观察了一下自己身边的男子,约和萧承野差不多的身高,只是身形略消瘦些,男子与他一样穿着夜行服,但头包裹的更为严实,仅有一双乌瞳漏着。
谢少淮刚刚说罢,只见午门前,夜巡的守卫军跟着萧承野一起回到马车前,随后几个人掀开了轿子检查,完事了萧承野独自架着车往他们约定的地方前去。
萧承野告诉谢少淮的是,他此来长安,乃是周氏一手策划。入冬前建宁帝已经病危,但建宁帝膝下无子,按照大周朝的礼法,萧承野是最合适的接班人。
用完了午膳,萧明棠和傅谏舟在正堂和卫岚说话,谢少淮带着萧澶回了自己的房间午休。
晌午前谢少淮将公事处理完了,吃了饭便没什么事情做,便拿了几本话本给萧澶讲故事。
萧澶今天心事重重,翻来覆去睡不着,在被褥里拱来拱去。
谢少淮书读到一半,拍了拍被子里的小团子,“阿澶,做什么呢?”
谢少淮甫一和萧澶接触的时候,总觉得他和自己很像,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小儿,但越发与他相处的久了,其实便知道他的性子其实刚好与呈现给外人的相反。
简直和萧承野如出一辙,很多事情藏在心里不说,非要自己慢慢消化,结果最后还消化不了,弄的好几日心情都不佳。
再者就是爱冲动。
萧澶被拍了一下小屁股,又拱了拱,在被子里支起来一个小帐篷,隔着被子和父亲说话:“父亲,你能不能钻进来和阿澶说话?”
谢少淮:“……”谢少淮连夜从宴州大营朝琢州府衙走,寅时左右才赶回府中。彼时整个府衙都静悄悄的,他甫一进门,只有守夜的门房惊醒了。
门房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看着消失了两天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还以为看花了眼:“大?大人您回来了?”
谢少淮牵着马儿进了门:“嗯,扰老伯休息了,麻烦将马儿喂点草料。”
“是是是,”门房牵走了青年的马儿,随即便道:“大人,您不在这两日长安来了信,青松公子可着急了呢。”
谢少淮蹙眉:“我知道了,一切明日再说,本官累了。”
“是。”门房说罢便牵着马儿离开。
谢少淮心绪纷杂,卫岚答应他这几日就能把孩子带回长安,本应该值得高兴的事情,不知为何他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也不知萧承野的伤怎么样了。
罢了,以后不再受其干扰,也算好事。
翌日谢少淮辰时不到便醒了,彼时青松如往常一样去打水洗漱,一推门却看到了失踪了两日的公子正坐在正堂的书案前。
青松揉了揉眼睛,“公子,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呀?青松听刘叔说您和王爷去宴州了,还以为您要好几日才能回来呢。”
谢少淮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笔,“昨晚回来的,你来的正好,长安回信呢?”
谢少淮离开琢州的时候就猜想自己之前寄回去的折子应该有了回信,徙陵的事情也不该耽误,只是他一早过来并未在书案上找到。
“哦,”青松说着连忙跑到书案旁边的小匣子边拉开将那里面的密信拿了出来:“青松怕里头的机密泄露,特意藏起来了嘻嘻。”
谢少淮欣慰地点了点头:“有心了,拿来吧。”
“公子,您走的这两日小殿下天天往府衙跑呢,不过公子放心,青松没说漏嘴,”青松说着,见他家公子放在还平展的眉心倏地蹙紧了,他疑问道:“公子,您怎么了?”
谢少淮把信合上,“就这些吗?没别的了?”
谢少淮寄出去信的时候还给二哥写了一封信,本以为他会找一些稀奇的兵器送过来。
青松点了点头:“没了。”
“……”谢少淮:“罢了,想来二哥应该在忙——找人将府衙的房间收拾出来两间,有贵客要来。”
青松:“好。”
青松说罢便麻溜去办事了,谢少淮本想着今日收拾收拾行李便回长安去,可方才的信里写建宁帝和他舅舅要微服私访……算算这封信送来的日期,也就这几日应该就到了。
既然陛下要来,他也不着急回长安。
想来陛下应该是放心不下西北的战事,特意走这一趟,那估计要住上月余。
再住月余也好,反正卫岚答应过他,不会让萧承野再骚扰他,想必萧承野……应该不会来找他了。
谢少淮放下手里的话本,然后听萧澶的话,掀开了被子将自己上半身埋在被褥里,只是他甫一钻进来,就被肉乎乎的小手捧住了脸颊,随后一个软乎乎湿漉漉的小嘴巴就亲在了他的脸颊上,离开的时候发出“啾”的一声。
谢少淮愣了愣。酉时左右,萧澶睡醒了,他甫一动了动身子,身边的青年便俯身靠了过来,“阿澶醒了?”
萧澶看着面前的美貌大人,心里那种不切实际的感觉挥之不去,他有些茫然地看着青年,小声咕哝到:“大人,你没骗阿澶吧,你真的是阿澶的父亲吗?”
谢少淮坐在萧澶身边,认真地看着他,“阿澶,是父亲不好,本来来琢州前父亲就应该告诉你,但是公事在身……且父亲也怕阿澶接受不了父亲,便没有告诉你。”
谢少淮看着还红着眼睛的萧澶,心似刀绞:“阿澶,你能原谅父亲吗?”
萧澶使劲儿点了点小脑瓜:“嗯!”
爹爹和他说过,父亲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物,卫舅爷和爹爹现在能对付匈奴人,全靠父亲在长安努力工作。萧澶很期待见爹爹口中的父亲一眼,但是在不知道面前的大人就是他父亲前,他就很喜欢青年了。
“爹爹和阿澶说过爹爹很多事情,阿澶明白父亲有苦衷,”萧澶说着,抬起来小手抹了抹眼泪,“但是父亲,阿澶还有一件事不明白,想亲口问问父亲。”
“阿澶说,”谢少淮扶着萧澶的额头,“父亲知道的都告诉你。”
萧澶摇了摇头,“阿澶是想问,父亲喜欢阿澶的爹爹吗?”
谢少淮没想到萧澶会问这个问题,但是他知道这种事情他是糊弄不过去的,他也不想糊弄。
“阿澶,爹爹和父亲相识皆因一场误会,误会解开便和离了,”谢少淮十分认真道:“不过就算爹爹和父亲不再是一家人,但同样都很爱阿澶,这一点爹爹和父亲是一样的。”
“这么说,父亲是真的不喜欢爹爹吗?”
“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比感情之事重要,”谢少淮不知道怎么回答萧澶的问题,或许他之前对萧承野也是有好感的吧:“爹爹要在琢州和匈奴人打仗,保护阿澶和我大周的百姓,父亲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阿澶知道父亲说的是什么事情,”萧澶小心翼翼地抓住了谢少淮的手腕,轻轻晃了晃:“爹爹之前和阿澶说过,从前爹爹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做了好多错事惹父亲不开心,但是爹爹已经知道错了,父亲就不能看在阿澶的面子上原谅爹爹吗?”
萧澶眼巴巴地看着谢少淮道:“阿澶想看着爹爹和父亲好好的。”
谢少淮竟不知怎么回答萧澶了,他思忖少顷,才道:“阿澶的话父亲记在心里了,容父亲好好想想可以吗?”
“真的吗!”萧澶眼睛一亮,倏地起身保住了谢少淮的脖子咯咯笑了起来:“父亲,爹爹知道了父亲愿意给他一次机会,爹爹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
谢少淮被小团子甫一抱进,感受着层与他共用过一个身体的温度,那种奇妙的感觉像是一块糖在心间化开。
谢少淮抬手稳稳抱住了萧澶,“嗯。”萧承野舔了舔谢少淮的锁骨,“大人当真不想本王吗?”
谢少淮:“不想。我厌你,你别碰我……”
讨厌。徙陵的事情本来就没什么好忙的,萧承野大概能猜到皇兄让谢少淮来琢州的用意,不过他本还存着一些是谢少淮主动请缨来西北的念想,他以为谢少淮还是放不下他的。
结果放不下的只有孩子和公事。
衙役是琢州府衙的老人了,原本是跟着上一届府尹的,本来来了新的府尹他还有些不痛快,但接触了周大人之后,他们这群兄弟都觉得大人好。和他们这些糙汉不一样,大人做事细致,生的也好看,一举一动颇为文雅却不做作,跟仙人似得。
衙役:“大人平时就是忙公务,闲暇之余会把弄一些能养活的花草。”
萧承野抽了抽嘴角,也是了,把弄那些花啊草啊也懒得和他相处。
萧承野:“嗯。”
谢少淮赶到正堂的时候,萧承野正盯着他养的那盆绿植冷脸,看着心情不佳。
“王爷。”谢少淮进门,给男人行了礼:“东西下官都备好了,劳烦王爷了。”
“大人客气了,”萧澶从凳子上跳下来,咪咪眼睛看着谢少淮:“这件事本就因阿澶而起,爹爹和阿澶理应陪大人走一趟。”
谢少淮将目光从萧承野身上挪到萧澶身上,唇角不自觉抬了抬,“嗯。”
“那我们便出发吧,”萧澶:“时间也不早了,阿澶给大人带路。”
谢少淮点了点头:“那就劳烦殿下了。”
萧澶乖巧应了一声,便喊了马夫一起出了门,谢少淮拎着要送去雁山侯府的东西,跟在萧承野身后。出了府衙的大门,谢少淮和萧承野一起站在门前等马夫将车赶来。
谢少淮抿了抿唇瓣,喊了男人一声:“王爷,今日可有空,下官想找你说会儿私话。”
萧承野闻言,抱臂转过身去,垂眸看了谢少淮一眼,“不怕本王强迫你做点什么?”
谢少淮:“……”
谢少淮不是怕萧承野胡来,是怕他耽误太多没必要的心思在自己身上,不过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事儿。
谢少淮反问道:“王爷会吗?”
“晚上,”萧承野滚了滚喉:“去本王房间,我听你说。”
萧承野闻言眸子一沉,旋即便松开了青年,沉沉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也正常,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了解。”
“我不动你。”
萧承野说罢,动手给谢少淮拢了拢衣襟,谢少淮打开男人的手,自己拢着领口仇视着萧承野:“下官可以自己来。”
萧承野蹙眉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谢少淮看着他厌烦的样子,竟然觉得也没那么难受了。或许是这三年时间里他早就麻木了。
门外刘管事想敲门,听了里面的动静又不敢敲,只好喊了一声:“王爷,破玄将军来了,说是有要事禀告。”
“知道了。”萧承野等谢少淮系好衣带,才应了刘管事的话:“让他进来。”
谢少淮穿好了衣服,长吁了几口浊气,这才将情绪调整过来,他抿唇看着一旁有些落寞的萧承野,一时竟然不知说什么好?
被欺辱的是他,萧承野委屈什么?
谢少淮:“王爷既然还有要事,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父亲,阿澶早就想亲亲你了。”萧澶说罢,松开了谢少淮的脸,用小手握住自己的脸蛋,使劲儿搓了搓:“父亲不会介意叭……”
“好丢撵。”约莫午时,谢少淮才补完觉,他甫一从床上下来便看见萧承野正在布菜,男人见他起来,便朝着他这边看了一眼,淡淡道:“本王问楼下那小二了,大人身上的痕迹是本王弄的。得罪。”
萧承野:“过来吃些东西吧,吃完了本王就听大人的话回军营。”
谢少淮:“知道了。”
从宴州城内到西北守卫军驻扎的大营快马只需一个时辰,吃了午膳谢少淮便随着萧承野往大营走。出了宴州城,沿途便全是大漠,谢少淮少年时期游历了大周大部分疆土,却从未踏足大漠,放眼看去便是望不尽的黄色沙海。
两人共乘一匹马,萧承野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十几年,哪里好看再熟悉不过。于是本来一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两个时辰还没走到。
日落前,萧承野才将将走到营地外十余里地的位置。
谢少淮被黄沙吹的难受,感觉自己身上能裹挟好几斤沙子,偏偏萧承野还把马儿的速度降下来了。
谢少淮用袖子挡着漫天黄沙,蹙眉问:“快到了吗?怎么停下了?”
“快了,”萧承野勒紧缰绳,“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大营了,这里的落日不错,大人要不要看看?”
谢少淮:“嗯。”
谢少淮抬眸朝着萧承野说的方向看去见前方橙红色的光线柔和地与边际的沙海揉成一体,余晖挣扎着留在边界线上,确实不错。
只少顷的时间,西夕阳便快速沉下。
萧承野:“走了。”
大漠里昼夜温差大,萧承野将自己身上的披肩摘了下来,裹在谢少淮身上,这才纵马朝着大营的方向驰去。
谢少淮嗤笑了声,随后掀开了被子,萧承哪里料到父亲会将被子掀开,眼前亮起来的时候他的小脑瓜都懵了:“补药哇!”
说罢,萧澶就趴在床上,把脸埋在褥子上,撅着屁股:“父亲阿澶的脸不舒服,父亲补药看!”
谢少淮:“怎么了?”
萧澶刚说完,微凉带着香味儿的手就点了点他火辣辣的脸蛋。随后谢少淮将趴在床上的萧澶抱了起来,“阿澶?”
萧澶肉乎乎的小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从指缝里偷偷看谢少淮的脸,结果刚好对上父亲的眼神,羞得他赶紧握紧了:“好羞呀。”
谢少淮无奈笑了一声,拿开了萧澶捂住眼睛的小手,“这有什么好羞的?”
“父亲不觉得羞吗?”萧澶半信半疑地看着谢少淮:“那……那阿澶能再亲父亲一口吗?”
谢少淮点了点头,阖眸:“父亲不看,阿澶亲吧。”
“啾”地又一下。
萧澶亲完了,谢少淮才睁开眼睛,“看吧,父亲说不羞的,亲完了就该睡觉了,下午还要回上课。”
“嗯嗯,”萧澶点了点头:“父亲你的心情有没有好一些呀?”
谢少淮诧异:“我?”
谢少淮把被子铺好,将萧澶放进去,自己则靠在他身边,“阿澶怎么就知道父亲心情不好?”
萧澶两只小手揪着被子,盖住了半张小脸:“阿澶放在在席上看见父亲蹙眉了,是听了卫舅爷说了爹爹的事情才蹙眉的,爹爹和阿澶说过,在阿澶没有出生的时候,爹爹就经常因为办错事惹得父亲不开心,所以父亲,爹爹这次去大漠打匈奴人,是做错事了吗?”
谢少淮看着言辞缜密的萧澶,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回他:“没有,你爹爹很厉害的,这次也一定能凯旋,快睡觉吧。”
萧澶没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但是他见父亲的脸色越来越差,就知道自己不该再问了,便乖巧地点了点头:“嗯嗯。”
“父亲,你抱着阿澶睡好不好?”
谢少淮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微微张开眸子,入眼便是萧承野毛茸茸的脑袋,男人双手撑在他身子两侧,唇瓣在他胸口游离,衣襟被蹭开,找着什么舔。
谢少淮推了推少年的额,忍着酥麻,淡淡唤了人一句:“殿下,什么时辰了?”
“都快到亥时了。”萧承野咬了咬青年的脖颈,舌尖在上头扫了一圈儿,最后舔了舔唇,青年身上那股甜味儿在舌根化开,“阿淮怎么在这里睡了?”
谢少淮:“……”
谢少淮拿了帕子塞到少年口中,“别舔了。”
萧承野回味似的抿唇,但不敢再妄动了,“不舔。”
“……”谢少淮拢了拢自己的衣服,起身看着身前的少年,抚着他的脸,问:“殿下,今日去宫里干什么了?”
第 22 章 第 22 章
天子病重,萧承野是建宁帝唯一的弟弟,自然是要在塌前守着。萧承野今日一早确实去了长乐宫,也想见天子之后问些事情,但是他甫一到了周氏便在天子塌前守着,他只是在宫外侯了一日,到了晚上也没能单独见天子一面。
萧承野说罢,谢少淮本来就微微蹙着的眉心能夹死苍蝇。
萧承野见青年不开心,便抬手抚上他的眉心,安慰到:“阿淮别担心,事情不是没有转机。”
“嗯,”谢少淮点点头,撑着少年的肩起身,“周氏既然想狸猫换太子,那只需找到狸猫,那这件事她自然就做不成了。”
谢少淮说罢,面色凝重,“只是。”
“只是不明皇兄的心思是吗?”萧承野随着青年站起身,看他因为这件事着急,萧承野的心也跟被麻绳揪着似得,小声劝慰:“阿淮,皇兄膝下无子,周氏是他的生母,自这些日子皇兄的举措看,他的心思并不难猜。”
谢少淮:“……”
是啊。
他们谢家遭无妄之灾,自五哥被罢职后诸多举动,便不难看出来建宁帝对他们谢家的态度。
谢少淮黑着脸从梁王府离开,一路上沉默不语,一句话也没说。青松架着马车想和他家公子说话,又不敢开口,磨磨唧唧到了府衙。
谢少淮被萧承野舔了脖子,觉得身子黏答答的,便让小厮烧了热水擦拭身子。西北的水源紧张,不能像长安似得用浴桶洗漱,只能打一两盆水擦身子,谢少淮不怎么爱出汗,每天这么擦一下也能接受。
青松睡在谢少淮住着的厢房的小偏殿里,谢少淮洗漱的时候便没关门,他将将将衣物退下肩头,青松就敲门进来:“公子,青松给您擦身子吧。”
青松是从小跟着谢少淮长大的,性子单纯,但总吃嘴上的亏,谢少淮知道他今日打了雁山侯的小世子心里发怵,若是不和他说开了,他能好几天都内疚的做不了事情。
谢少淮把浴布放在木盆盆沿上,看着垂着脑袋要哭的人,淡淡吁了口气:“嗯,过来吧。”
谢少淮褪了儒袍,将寝衣褪到臂弯处,青松熟练地将青年的头发撩到一侧,随后将浴布重新侵湿、拧干再从青年脖颈处擦拭。
谢少淮和青松都是男子,也是一同长大的,且青松在谢少淮累极了的时候,也会帮他简单擦一下身子。青松本来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说,结果在刚碰到他家公子脖子的时候,却发现那白皙的脖颈里赫然多了一块青紫,拇指大小。
谢少淮今日心累的不行,把浴布给了青松便阖眸养神,见青松迟迟没有动作,他睁开眼睛问了一句:“怎么了?”
青松:“公子您的脖子受伤了。”
青松点了点拿出青紫的痕迹,“这里怎么被磕到了,紫了好大一块,青松给您……哎这里还有牙印……”
谢少淮:“……”
那是被萧承野咬出来的……酥麻的感觉甚至在谢少淮的脑海里现在都挥之不去。混蛋。
谢少淮蹙眉,快速把自己的寝衣穿好,“你去休息吧,雁山侯府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明日我和王爷去一趟,赔个不是就好了。”
青松:“。”
青松心里就是放不下这件事,一听公子还要为他摆平,他就能难受了,眼泪不听使唤,吧嗒吧嗒往下掉:“公子,青松总给您惹麻烦。”
谢少淮:“……好了,下次莫要再冲动就是,去吧。”
青松点了点头,“那,那公子您脖子里的牙印是怎么回事啊?”
青松揉吧揉吧眼睛,想不通好端端的谁会咬他家公子……咬?青松脑子里突然亮了一下,难道他家公子不是被咬了,而是被……亲了?
青松恍然大悟,看着他家公子:“公子,您这是被王爷亲脖子了吗?”
谢少淮:“……”
谢少淮夺走青松手里的浴布,“小孩子家家,瞎说什么,去睡觉。”
撵走了青松,谢少淮才把寝衣脱下,走到铜镜前微微侧身看了眼侧颈的吻痕,果然好大一块……
谢少淮蹙了蹙眉心,取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药膏,轻轻在那处上涂抹,只是甫一碰上就微微刺痛,药膏生热加上那痛感,又好似萧承野含着他颈肉的时候,湿濡的舌尖反复吮吸留下抹不去的痕迹……
涂完药,谢少淮将药膏随手一丢,长吁了口浊气……萧承野这个混蛋现在只是咬他……若再容他这么放肆,是不是那天要把他强要了不是?
但是他毕竟养了阿澶这么久……若此时和他闹的难看,他想要把萧澶带回长安养,怕是难事。
谢少淮心烦意乱,一晚上都睡不好,甚至又梦到了他从前和萧承野在王府的事情,从前萧承野听他的话房事上大多不敢太乱来,只是梦里弱冠的萧承野已经不是那个会顺着他的少年——
寅时后,谢少淮从梦里挣扎苏醒,他起身看着窗外还没完全亮起来的天,眉心不由紧紧蹙了起来。
今天还是要找个机会好好和萧承野谈谈心。
青松昨晚跟着他家公子留在谢府,一早起来,小厨房将炖好的燕窝盛了出来,青松见他们送去公子房间,便抢了过来活,自己送去了。
甫一走到公子门前,他见房门开着,便直接走了过去,这一过去不要紧,他竟然看到他家公子用自己的筷子喂王爷饭菜!
本是小夫妻甜蜜的场面,但是在青松看来就很不对劲,即便在王府的时候,他家公子从不和王爷共用碗筷,且大多时候都是王爷上赶着讨好他家公子,怎么今日公子主动给王爷夹菜喂饭?
谢少淮吃的不多,喝了点粥就饱了,给萧承野夹了几口菜,见门外青松在傻站着,“站在哪里做什么?”
青松:“小的过来给公子送燕窝。”
青松说罢,进了门把燕窝放下,看着他家公子似乎心情不错,青松嘴上没把门地说了一句:“公子,您和王爷真是恩爱,青松记得您从小就特别讨厌和其他人共用餐具,就是五公子都不许呢!”
谢少淮:“……”
方才萧承野没脸没皮让他喂,他便顺手……青松这小孩儿真是越发没规矩,他也要调侃了。
“东西放下便回去休息,”谢少淮淡淡道:“再多嘴以后回府你便别跟着了。”
谢少淮本打算和萧承野一起去街上转转,孩子还有几个月就要临盆,虽然王府的嬷嬷已经将东西备全,但初为人父,谢少淮萧承野也和其他民间父母差不多,也想给孩子准备一些小东西。
结果两人还没出谢府的门,宫里头便来了人。
长乐宫的小太监领命去梁王府宣梁王,但没在王府找到人,好在离开长乐宫的时候,他师父提醒了他一句,梁王与两梁王妃恩爱的紧,若是不在王府,那王爷一定是陪着王妃在娘家住着。
果不其然,他这一到了,就发现王爷王妃都在。
“陛下说了有好消息要告诉殿下,但至于是什么,陛下可没说,”小太监说着,“殿下和王妃还是跟奴才走一趟吧。”
谢少淮刚卸了钦差的担子,建宁帝特意让他在王府好好休整几月,自然是不用上朝觐见的。
谢少淮:“陛下既然要见王爷,那我便不去了,正好青松在也能陪我去逛。”
建宁帝确实说了要见梁王,没说让王妃也一起来,可他师父又说了,陛下不仅看重殿下,更看重王妃!
“这事儿好像和王妃也有关系呢,”小太监机灵道:“要不王妃也一起去吧,好像是和先太妃的事情有关系,还有什么封侯……”
小太监虽然知道是什么,但又不敢多说,怕两人去了发现了事情,陛下知道了不开心:“王爷和王妃快快……”
“罢了,”谢少淮:“那我便陪殿下走一趟。”
萧承野开心道:“好。”
宫里头派人来接,谢少淮和萧承野便坐着过来了,一路上那小太监嘴里不停叨叨,可见建宁帝是真的有好事要告诉萧承野。
果不其然,两人刚到了长乐宫,便见建宁帝从正殿出来,谢少淮本来想在偏殿等着的,但不巧与天子碰了个面。
建宁帝有些意外,但看到青年还是开心的,上前道:“谢卿你也来了?”
谢少淮:“陛下。”
“起来,”建宁帝,“正好朕也有事和谢卿说。”
建宁帝人逢喜事精神爽,乐呵让刘卿去备茶,待谢少淮和萧承野进了殿,建宁帝便抬着胳膊一把挎住了萧承野的脖子:“你小子,回来一直躲着朕?”
萧承野:“臣弟不敢。”
谢少淮:“……”李云:“总之,陛下整人的法子越来越多了。”
李云说罢,摸了摸自己秀丽的长发道:“保不齐,那天工作没做好,我的头发也没了。”
谢少淮:“……”
谢少淮觉得李云说的事情实在荒唐,但鉴于建宁帝醒来之后的种种不合理的表现,只是让剪个头发,倒也没那么奇怪。
“我觉得还好,”谢少淮:“洗发确实很费劲。”
但他有萧承野。
李云:“。”
两人小声交谈着,不多时,建宁帝出席。天子一袭礼服,头戴十二道冕旒冠,丞相御使大夫在前,大太监刘卿一声喝:“开宴——”
天子宣布开宴,下面的文臣武将皆要起身敬礼。
谢少淮同李云一起起身,突然注意到在萧承野对面还多设出来一个席位。
亲王的席在天子身侧,谢少淮不喜被围观,所以特意要求不入梁王妃席。
当今天子仅有萧承野一个胞弟,萧承野对面怎么会多了一个席位?
谢少淮根本来不及细思,紧接着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约莫而立之年的青年男子,那男人一头浓密毛躁的黑发,眉须如钢针一般往上翘着、薄唇冷面、脸上还有一道贯穿整张脸的刀疤。
不仅如此,那男子还同萧承野一样,身着绯色亲王服侍,连头上带着的冠也所差无几。
谢少淮的目光死死锁在男人身上,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底里显现出来。
一时间那奇怪的记忆又在脑海里翻腾,琢州起义、反派王爷赴宴,朝廷将他献给对方做男妻……
一段段本不清晰的碎片此刻在脑海里拼接起来,形成一段完整的记忆。谢少淮手中捏着的酒盅险些拿不稳。
青年一旁的李云却见怪不怪,看着谢少淮的脸色难看的很,他解释道:“少淮兄这段时间没在长安,你不知,前面的男子是燕亲王,是陛下前一段时间认下的义兄。”
李云小声咕哝了一句:“这人是西北起义军头目,听说陛下为了招安他废了不少功夫。”
“燕亲王?”谢少淮衣袖下的手倏然收紧,与此同时,与那男子一同入席的萧承野朝着他这边看了过来。
谢少淮虽知天子有不顾礼法的一面,倒也没料到才过了短短一个月,之前还注意一点举止的天子,此刻演都不演了。
建宁帝说罢,松开了少年,随后转身看着身后的谢少淮:“谢卿……你别见外,朕平日里在那群老迂腐面前端着,实在憋屈,朕这么……谢卿不会觉得不合礼数吧?”
谢少淮:“……”
谢少淮:“臣不敢。”翌日一早,谢少淮便出发回长安,到谢府的时候天色渐晚。谢府的门房见他回来,连把谢母和谢五郎谢二郎都喊了出来。
吃完晚膳,安置好后,谢少淮喊来了谢五郎打听城里药铺的事情。城中一下子闹出来好几条人命,这么大的事情自诩长安百晓通的谢五郎自然再清楚不过。
青松去请谢五郎的时候,在去谢少淮房间的路上,男人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青松先说清楚了。
青松:“这么说来这件事是真的?”
青松也不知他家公子问这件事做什么,但后来又想起他好像同他家公子去过那家药铺。
好像是买补药来着。
“自然是真的,”谢五郎:“不过六郎怎么关心起来这件事了?”
青松摇了摇头:“小的也不知。”
来到房间,谢五郎将城中药铺的事情一一告诉了谢少淮。
彼时夜色沉沉,谢少淮的房间书案前点着一根蜡烛,谢五郎说罢,借着微弱的烛光,看书案前的青年年色不太好,便关切地问:“六郎,到底是怎么了?”
谢少淮:“前些日子去那家药铺买了些药材。”
谢五郎:“那还得了?还是快请太医过来看看吧?可别吃坏了身体。”
说罢,谢五郎就要起身,谢少淮喊住了青年:“五哥,不急,今日天色已经晚了,明日再去也不迟。”
在谢少淮的劝说下,谢五郎只好作罢。翌日一早,谢家的管事和谢五郎一起进宫,将太医署之前给谢少淮开药的大夫请到了府上。
谢少淮心中虽然十之八九有了结论,但仍旧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待太医上门,他先将谢母和谢二郎请了出去,仅留青松一人在房间。
青松自小跟着谢少淮,嘴巴很严,谢少淮对他放心。
太医有些不解,但还是等房间的人都出去了,才为谢少淮诊脉:“六公子,现在可以说了吧?”
榻上,谢少淮掀起自己的衣袖,看着面前的太医,沉思片刻又道:“许太医早些年和父亲有过交情。”
建宁帝:“朕今日让梁王过来,没什么要紧的事,既然谢卿也来了,正好朕一次性都和你们说了——这次新政推行的顺利,谢卿和梁王都立了大功,这些日子朕和诸位爱卿商议了一下,准备等谢二回来封他为平南侯,封太尉为关内侯,各食邑三千。”
说罢,建宁帝幽幽叹了口气,有些憋屈道:“谢卿已有了梁王妃的头衔,朕和诸位爱卿据理力争,还是没办法给谢卿封侯,所以就分下去吧。”
大周朝有族令,无军功者不封侯,谢父前收割了西北的残余起义军,这次谢二郎又领兵出征,看来是天子早就计划好的。
谢少淮掀袍行礼:“臣,谢陛下隆恩。”后半夜,谢少淮被少年折腾够呛。
谢少淮本觉得瞒了少年用避子汤的事情,心里愧疚,房事便都依了他。少年像是吃错了药,疯狗似得。
不知什么时候了,谢少淮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萧承野……”
少年闻言,俯下身,贴着谢少淮的背,舔砥他的耳垂:“阿淮不开心吗?”
萧承野:“嗯?”
谢少淮:“……”
手紧紧揪着身下的被褥,嘴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咕哝着骂了少年一句:“混蛋。”
约莫寅时,萧承野将睡死过去的青年抱到浴桶里清洗了一下,随后将人又抱到铺好的被褥上。床前的小窗开着,一轮望舒高悬,淡淡的月色似纱幔铺下。榻上的青年面色红润,长睫轻垂,带着水汽的小脸儿上一双眉紧蹙着。
萧承野掀起被褥,将人揽在自己怀里,用指腹抚平青年的眉宇:“阿淮,大骗子。”
说罢,少年吻着男人的脸颊,依依不舍地合上双眸。
“你大着肚子不方便,”建宁帝让萧承野将谢少淮扶了起来,“谢卿朕十分看好你,待你生完孩子,剩下的工作你若愿意你便接着做。”
建宁帝说罢,又看向了身边垂着脑袋的萧承野,“至于梁王。”
“你既然不想回琢州,那看在你这次和谢卿一起立了功,朕打算把你母亲的灵迁回来。”建宁帝:“之后你祭拜也方便。”
萧承野:“多谢皇兄。”
萧承野自进了殿之后就垂着脑袋,像是不敢与建宁帝对视,见少年这么丧气,建宁帝恨铁不成钢:“你怕什么,你不愿去,朕还能逼着你上战场?”
“你……”建宁帝:“朕就没见过你这么恋爱脑的,你忘了你母妃……罢了。”
建宁帝肚子里憋着火,也忘了谢少淮还在殿内,人家新婚燕尔孩子也要出生了,他已经让青年为他打开了土地改革的第一炮,怎么也不该再惦记人家夫君去打仗,但是建宁帝就是有点惋惜,萧承野这么好的苗子,若是愿意去打匈奴人……
建宁帝一席话说罢,少年垂着脑袋的头倏然抬了起来,“臣弟没忘。”
说罢,萧承野才看了看身边的谢少淮。
谢少淮的脸色自然没好到哪里去,他不是听不出来建宁帝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是看不出来萧承野的心思。
先卫太妃的事情他有所耳闻,但是不知具体,或许萧承野身上背着血仇?
谢少淮想到这里,突然茅塞顿开,难不成萧承野之前联系琢州的起义军,是为了招安,留着日后对付匈奴人?
萧承野俯身,捧着谢少淮的脸颊,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小王永远护着阿淮。”
谢少淮:“……”
谢少淮抬手,握住了萧承野的手,将少年的手从自己脸颊上拿下,“嗯,所以殿下要做吗?”
萧承野的手被青年从他脸颊上拿下,他垂眸,见谢少淮分明还是没听进去他的话,便有抽出手来,捧住了谢少淮的脸肉:“阿淮,小王说的都是真心话,你信吗?”
谢少淮:“信。”
“阿淮骗人,”萧承野一个翻身,将谢少淮压在身下,双臂将人桎梏在怀里,有些委屈地看着他的眸子:“阿淮心情不好,小王能看出来的,小王又不是发-情的小狗,若阿淮不想直说便是。”
谢少淮:“……”
不是谢少淮的错觉,萧承野好像对他越来越大胆了,现在都敢反驳他的话了,那日后……多番折辱与他,岂不是知道他今日所作所为皆是利用的合理反应?
谢少淮直接闭上了眼:“那便休息吧。”
萧承野垂眸,看着拒绝和他说话的谢少淮,心里不禁酸溜溜的,“做了阿淮明日便又要休息一整日。”
少年说罢,蹭着谢少淮的衣襟,叼着他领口的布料,将那本就松散的寝衣扯开,“阿淮再不语,小王便要吃想吃的东西了。”
第 23 章 第 23 章
萧承野的胡茬有些扎人,谢少淮阖眸装睡,忍了没一炷香的时间,便实在受不了了,这才睁开眼推了推在他胸口前又吮又咬的人:“不许咬。”
萧承野的脑袋被谢少淮推起来,也不闹,反而抬唇笑了两声,随后一把抓着青年的手腕,含着他的唇瓣,舔了两口:“阿淮,肯和小王说话了?”
谢少淮:“……”
谢少淮无言,力气又没萧承野大,只能任由少年在他身上放肆。宽松的寝衣被扯的松散,亵裤也被扒拉一半下来,萧承野似一条觅食的小狗,在谢少淮身上蹭来蹭去。
“只是乏了,”谢少淮揉了揉少年的发顶,安抚小狗似得,淡淡道:“别啃了,早些休息,改日殿下带下官去吏阳郡,等忙完这些事——”
谢少淮话都没说完,萧承野便放过了青年胸前两点,抬眸蹭了蹭他的鼻尖。两人的视线倏地对着,谢少淮颤了颤睫,愣了一下,遂问少年:“怎么了?”
辰时,雁山侯府。
雁山侯府的小世子昨日在城中被琢州府衙的小厮揍了,这件事在侯府闹得沸沸扬扬,小世子爷在侯府闹了一晚上没睡好,整个雁山侯府都不得安宁。雁山侯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平日里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的,哪里容得下一个府尹的小厮动手打自己的宝贝疙瘩。
但是新来的琢州府尹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子是他们周家的人。但是雁山侯已经多年不回长安了,与周氏主家也早已生疏,所以他咽不下这口气!
老侯爷在正堂里来回踱步,这时候侯府的门房急匆匆赶了过来:“侯爷,大将军来了!”
“速速请将军,”雁山侯一听,宛如找到了救星,连整理好仪容仪表跟着门房一起出去迎接。
雁山侯一出门,便看见一身着玄色轻甲的中年男人朝着他正堂走来,男人身高六尺有余,猿臂蜂腰,若不看他斑白的两鬓,压根看不出来这是个年过四十的男子。
卫岚挥手示意侯府的小厮退下,看着前面的雁山侯:“唤本将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卫岚挂大将军职戍守西北三州边境已经数十年之久,前些闹天灾,朝廷收成不景气,连带着边境的将士们的条件也苛刻,受匈奴人欺辱。近三年朝廷革新了许多政策,百姓逐渐富裕起来,边疆的条件也好了,和匈奴人几场战事打下来,朝廷开疆拓土的决心日渐壮大。
卫岚手里握着西北最精锐的一支骑兵,说日理万机也不为过,要不是雁山侯多次派人去军营里找他,他才懒得走这一趟。
雁山侯一见男人,噗通一声就跪下了,抱着卫岚的腿:“将军要替老臣做主啊!锋儿他去的早,就留下耀武这么一个孩子,若日这孩子不过是去买了趟糕点的时间,就被涿州府衙的小厮好生揍了一顿,大将军一定要替老臣做主啊!”
雁山侯口中说的锋儿,是原先在卫岚手下带兵的先锋军领队,唤周锋,几年前匈奴人突袭漠南抢劫路过的商队周锋战死,死的时候不过才十六岁,刚成了婚不久……周锋是卫岚一手培养出来的,听见周锋的名字,他心里泛起一阵酸意。
卫岚将人扶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进去说清楚。”
卫岚进了正堂,雁山侯便喊了周耀武的小厮,让他将昨日的事情说了个清楚。
卫岚听完觉得好笑又好气:“不过一个府尹的小厮也至于让本将军给你做主?你自己去府衙拿人就是……没大事不要去军营。”
卫岚说罢就要走,雁山侯连起身拦住了人:“大将军有所不知!这个新来的琢州府衙不是一般人他……他是冠英侯的嫡子,徙陵的名单若不是他将老臣写上去,老臣又怎么会麻烦大将军和陛下说这件事。”
雁山侯两手一摊,“老臣不敢动他的人啊!”
“将军,您一定要为老臣做主啊!”破玄:“真的?”
萧承野:“当真?”
两人几乎一起开口,萧承野嘴上说着愿意,其实也想回长安的。宁县到底是个县城,洗漱什么都不方便,他的阿淮又爱干净,能回长安自然是好的。
谢少淮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距离上次让许太医把完脉,他已经有快一月没看大夫了,开的安胎药也吃的差不多了,而且他的肚子这几日逐渐变大,虽然穿着衣服能遮掩一二,但总归是瞒不住的。
谢少淮:“嗯。”
谢少淮:“这月陛下不是说要设宫宴?正好回去热闹热闹。”
回到惠阳郡府,萧承野和破玄雷厉风行将行李收拾妥当。
正好,这时候京兆府尹从宁县赶回惠阳郡府,见谢少淮一行人收拾行囊,便上前问了一句:“殿下,王妃,您这是准备先回长安吗?”
谢少淮让惠阳郡的小厮去通知对方,却不想刚好赶上他回来,便道:“宁县和萧中和的事情,需尽快交给长安那边裁断,眼下田产和人口都清点完毕,是时候回去向陛下交差了。”
“好。”京兆府尹年过五十,已经是满头白须,这个年纪还能为朝廷推行新政,也是美事一桩,宁县的工作完美完成,他也十分欣慰,对面前这位不过二十的青年,甚是满意:“那就麻烦王妃了。”
谢少淮不喜欢在工作时被人称梁王妃,但京兆府尹是个儒生,最是看重礼节,王妃的头衔大于一切,他便不好说什么,“都是在下分内之事。”
这个京兆府尹萧承野打过交道,前些日子听说长安闹出了几条人命,这老头处理完事情回惠阳的时候,谢少淮曾经向他打听过长安的事情。
萧承野扛着谢少淮的包裹,待两人寒暄完,京兆府尹给少年行了礼,随后破玄便拉来马车,“王爷,王妃,可以出发了!”
谢少淮回长安,要先去长乐宫汇报宁县的工作。他们的马车甫一进了长安城,破玄便回了梁王府,萧承野架着车带着谢少淮进了长乐宫。
彼时,长乐宫外正忙活的热火朝天。刘卿带着长乐宫的小太监,将今年开春新培育出来的鲜花搬了出来装点。
“都瞧着点,”
“这可是陛下期盼许久的宫宴,一个地方都不能马虎。”
西北打了胜仗,起义军归降,眼看着国内的战事朝着对江山百姓有利的方向发展,建宁帝龙颜大悦,连带着长乐宫的宫女太监都沾了光,领了不少赏赐。
有了恩赏,大家干活自然是有力,不用刘卿监督,一个个卖力得很。
正当刘卿准备进宫伺候天子用膳的时候,长乐宫外,有小太监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刘公公,从宁县回来的梁王殿下和王妃进宫了。”
刘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快宣。”
谢少淮和萧承野带着整理好的户薄和田薄进了长乐宫。
建宁帝认真翻阅了一遍,随后夸赞了谢少淮两句,又赏赐一笔:“谢卿果然不负朕望。”
建宁帝:“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明日就是宫宴,到时候过来热闹热闹。”
谢少淮能将新政在宁县顺利推行,十分开心,应下天子的话,随后跟着萧承野一起出宫。
从长乐宫离开,一直到午门,宫里忙乎的太监宫女不计其数。谢少淮对琢州的事情了解不多,但是从宫宴布置的规模便能猜想到,琢州的战事应该十分顺利。
回到梁王府后,谢少淮休息了片刻,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酉时。届时青松准备好晚饭。
谢少淮从寝殿出来,见天色已晚,便没再准备去叨扰许太医。
翌日宫宴,谢少淮和萧承野一早回了谢府,同谢母谢五郎一起赴宴。谢二郎在涿州打了败仗,被免了官职,这种宴会自不能去。
不过自古以来因为打了败仗被罢官的武将不在少数,且那场战役本来就敌众我寡,建宁帝没有多生气,只是不罢免谢二郎和周崇不能平息民怨。
从谢家出来,一路到长乐宫,长安城内热闹非凡。待进了宫、入了席欢乐的氛围便更重了。
谢少淮在宁县推行新政的事情第一阶段圆满完成,朝内诸多同僚道谢,之前和谢少淮在长乐宫任职的李云也凑了过来,“少淮兄,听说惠阳郡的新政推行的很顺利啊,今早陛下还念叨你,说等过段日子,再让少淮兄继续干呢。”
李云:“少淮兄,我在宫里实在无聊,要不改日待宫宴结束,你和陛下说说,让我跟着你一起去怎么样?”
“宁县到底不如长安,”谢少淮中肯地说了几句:“十天半月不一定有机会洗一次澡。”
谢少淮最受不了不能沐浴的日子,他以为自己说罢宁县的艰苦条件李云就会打退堂鼓,岂料男人哈哈大笑两声,“我最讨厌洗澡了,若不是陛下要求,我一个月都不想洗一次!”
卫岚:“……”谢少淮又整理了一下自己要用的东西,吃完午膳,自己乘车进了宫。
进宫后,谢少淮刚好碰到了同样进宫面圣的周三郎周崇。
周崇前一段时间再琢州打了败仗,被罢职在家里躺了好久,这不琢州的黄眉军招了安,圣上龙颜大悦,他这才敢进宫。
过了午门,谢少淮步行朝着长乐宫去,周崇与他一起,两人话不投机,所以谁也没搭理谁,到了长乐宫时,谢少淮上前通报,谁知天子直接宣他两人一起进殿。
周崇是过来找建宁帝求职的,进了殿自然没当着谢少淮的面说出来,要是谢少淮知道了,他岂不是很没面子。
宁县的事情谢少淮完成的不错,惠阳其他几个郡县的推行方案谢少淮也大致写出来了,将折子呈上,谢少淮主动退下。
建宁帝耐着性子将青年呈上来的折子看完,脑壳巨疼,“谢卿办事朕放心的很,惠阳其他的几个县便也交给你去办吧。”
建宁帝如此轻松便答应下来,谢少淮的心也定了下来,“臣,遵旨。”
谢少淮看的出来周崇有事找建宁帝,自己的事情忙完,他便准备离开。谁知忙完的建宁帝招呼谢少淮先坐下,随后便直接问周崇:“说罢,你来找朕所为何事?”
周崇战战兢兢地跪在殿内,示意建宁帝谢少淮还在,结果天子就像是没看见他的暗示,“话说屁放。”
周崇蔫吧了,咕哝道:“臣,臣自知在琢州反了大错,但臣已经改过自新,求陛下再给臣一个机会,臣一定……”
建宁帝:“……”
昨日晚上周氏来了长乐宫一趟,为周崇说了不少好话,不然今日建宁帝见都不想见他:“打住。”
建宁帝:“琢州的事情燕王已经和朕说过了,你被俘虏了之后若是自尽,朕还敬你是条汉子,可是你不仅投敌丢了我大周男儿的气魄,你还将我军部署抖了个干净,朕不杀你,已经是看在了母后的面子,如今还敢过来。”
“臣惶恐!”
“陛下饶命!”周崇直接吓傻了,他在家里听老爹说陛下这次苏醒之后仁慈了不少,他这才敢过来试试,早知如此他就是在家躺一辈子也不敢过来:“臣知错了!”
谢少淮:“……”
谢少淮坐在正堂一侧,刘卿就站在他身后,见次场面,不禁摇了摇头。
周崇此人虽然笨了些势利眼了一些,但心还是好的,听说当时假意投降不过是权宜之计,后来守卫军能成功将其揪出来并歼灭小千人的起义军,还是周崇这个卧底做的好的功劳。只不过打仗这种重要的事情不能交给他。
周崇吃了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出去。但是他又钻不出去,只能承受建宁帝炮火一般的攻击,等建宁帝撒完了火,周崇已经红了眼,跪在地上吧嗒吧嗒掉眼泪。
建宁帝:“滚回去,待朕想好了再宣你。”
周崇:“臣,遵旨。”
“臣什么臣,你现在不是朕的臣子。”建宁帝火急火燎让刘卿把周崇你撵了出去,“滚吧。”
萧明棠赶走了人,随后才想起来谢少淮还在,便吁了口气,对青年道:“朕听闻宁县县令贿赂你的事情了,这件事朕绝不姑息,若下次再有此事发生,朕许你当场将人就地正法。”
说罢,萧明棠捏了捏眉心:“周家这几个纨绔草包,要是有谢卿一半本事,朕何故这般作难。”
“好了,”萧明棠:“一会儿陪朕吃杯茶,再休息几日,你便带着阿野回惠阳吧,要什么人尽管挑。”
谢少淮思忖片刻,“既然周三郎君暂时无事可做,陛下不如把人交给臣,地方的豪强恶霸儒生镇不住场,周三公子的性子臣还算了解,他应当不错。”
天子既为此头疼,他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谢少淮一说,建宁帝醍醐灌顶。
母后给他施压,周崇迟早还要进宫来,若是将他给了谢少淮,去地方去,他那个纨绔性子,说不定还真能帮上忙。
“谢卿可真会为朕解忧,”建宁帝:“那就这么办了。”
下午在长乐宫吃了盏茶,谢少淮便回了梁王府,傍晚用过晚膳,谢少淮将许太医开的堕胎药交给了青松。
许太医给谢少淮开药的时候青松也在,自然知道这药是堕胎药。青松知道公子现在不太想要孩子,但他又实在担心公子的身体:“公子,真的要吃吗?”
谢少淮:“……”
谢少淮:“再休息两日便要回惠阳去,届时要忙的事情就更多了,这个时候不是要孩子的好时机。”
孩子以后……还能再要。
青松木讷地点了点头:“青松明白了。”
徙陵的事情卫岚知道朝廷的命令下来他朝着听就是,但是雁山侯已经在琢州待了大半辈子,这个时候回长安也不自在,他便上了道折子替他说了情。
没成想圣上指过来的人竟然是周氏的人。
“这件事待我让人查清楚再给你个交代,”卫岚蹙了蹙眉,随后准备起身离开:“军事繁忙,我不能多待,孩子你照看好。”
雁山侯得了卫岚的承偌,心就放在肚子里了,“老臣多谢大将军,锋儿他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卫岚:“……”
“好了。”做好这一切,谢少淮给萧承野拉了椅子,“王爷请吧,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谢少淮认真道:“谈谈我们……的事情。”
其实这几日他想了很多,尤其是经历了萧澶不愿与他离开的事情,他理解孩子的想法,也认同他的决定,但这都不是他今日要约萧承野出来的原因。
其实这些日子他是看到男人的变化的,萧承野马上就二十有二了,不是那个曾经爱冲动的冒失少年了。
“谈什么?”萧承野以为谢少淮又要与他划清界限,他衣袖下的手臂不可控制地开始抖。
他……恐惧接下来谢少淮要说的每一个字。
三年前也是这样,谢少淮一本正经地找到他,把和离书扔在他脸上,就像打发一条没用的畜生一样打发他。
如今,他又要再来一次吗?
萧承野不想听。
“本王不想听,”萧承野压了压眸子,俯身握住了谢少淮的手腕,“你答应过本王的事情不会忘了吧?”
不想听谢少淮说的每一个字,只想把他操-服了,让他下不了床,说不了话,不能再……把他随便丢在一旁。
“我自然记得……”谢少淮觉得萧承野好像最近吃了春-药一样,想和他说点事情,就只能在欢-爱之余才能开的了口,“你先等我把事情说清楚。”
谢少淮挣脱了一下,抬头蓦地瞧见萧承野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回避了他的视线,他感觉萧承野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但等他想要再看清楚的时候,萧承野已经将他横抱起来,往床上走去。
谢少淮勾着男人的脖子,小小挣扎了一下:“等等……”
“等不了,”萧承野忍着喉头的肿胀,将谢少淮压在榻上,强势地吻住他爱说薄情话的嘴:“张开嘴,有什么事,等小王结束再说。”
操-死他,萧承野脑袋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操-死这个心捂不热的薄情郎。
谢少淮刚开了口,男人粗大的舌头就探了进来,随后萧承野便强势地分开了他的膝盖,揉着他的腰身将他身上的衣服褪了个干净。
没多时,萧承野突然松开了他,谢少淮刚想喘口气——
萧承野今天有些着急。
谢少淮杯倏地就僵住了,纤细如葱的五指蓦地抓住了床褥。
“唔……”
“……”狂狼的快感像是燎原的大火,谢少淮被萧承野拉进火海里,身子如漂了起来,又被疾风骤雨拉回。房间里充斥着响亮的声音。
卫岚收了收眸子,抬脚准备离开,雁山侯一起同男人出去,这时候门房又跑了过来通报:“侯爷,大将军,琢州府尹大人来了,说是来向侯爷和小世子赔罪的。”
雁山侯:“……”
雁山侯:“他可是把那个殴打我孙儿的小厮带过来了?”
门房:“这倒是没瞧见,不过梁王殿下和小世子也过来了。”
雁山侯闻言一脸疑问:“梁王殿下怎么也来了?”
卫岚眸子一沉:“他既然来了,就让他进来说清楚,传吧。”
第二日,辰时过后,谢少淮才起床洗漱。在三霞县待了月余,谢少淮几乎每日辰时不到就起床,养成的习惯,只要萧承野稍微折腾他一下就能改了。
两人昨晚没做实质性的,谢少淮已经孕快六月,肚子已经如一个小西瓜般大,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从刚到三霞县的时候做过一次,后来都是用手或者萧承野用他的身体……各部位。
少年活力旺盛,单是抱抱亲亲这种,就能磨得谢少淮累的够呛。
谢少淮醒来时,房间就已经没了人,等他换了衣服出门,便见萧承野端着早膳和水过来:“为夫和阿淮真是心有灵犀。”
“这种事儿让下面的人做就好,”
谢少淮让萧承野进门,随后少年拿了帕子给他擦脸,一边笑着一边回道:“为夫在军营里习惯了,这些事自己做的顺手,而且为夫又没其他事做。”
萧承野顶着一个梁亲王的名衔,自然不需要做什么,自萧承野想去琢州带兵打仗的时候被谢少淮拒绝后,少年就一直围着谢少淮转。
萧承野把折好的帕子递给谢少淮,拉着青年的手道:“阿淮快洗漱吧,一会儿吃完饭咱们便去街上转转。”
谢少淮点了点头,洗漱完他看了眼在准备碗筷的少年,眸色一沉,试探问道:“王爷可听说李飞将军要和二哥一起出征的消息?”
两人隔着一道珠帘,说罢谢少淮透过珠帘看着萧承野。
萧承野的封地在琢州,之前是因为建宁帝病危周氏用萧承野掣肘卫岚才让萧承野回了长安,如今建宁帝已经痊愈,按理来说萧承野应该返回封地,至于萧承野为何从未向他提起此事,谢少淮根本不用猜。
萧承野如今已经和他成婚,他看的出来萧承野对他的感情。
谢少淮说罢,见外头的萧承野身子明显一僵,但少年反应的很快,似乎是立马就下了决定似得。
萧承野:“为夫自然知道,昨日去长乐宫的时候,皇兄多向为夫提了一嘴,真是恭喜二哥了。”
萧承野转过身来,看着房间里的谢少淮,见青年已经洗漱完却不动,萧承野滚了滚喉,有点害怕谢少淮生日,连向谢少淮保证:“阿淮放心好了,为夫哪里都不去,就在长安陪着阿淮。”
“嗯,”谢少淮应了一声,随后走了过去,落座后谢少淮给萧承野夹了菜:“尝尝。”
“我、朕真的不会死啦!”建宁帝无奈叹了口气,看着哭的可怜的女子,不忍心责怪她,只好自己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母后,朕已经醒了两日了,就算是回光返照也照完了——朕真的好了,你的仙丹起作用了,朕已经痊愈了。”
建宁帝说罢,蹙眉看着殿内跪了整整一日的老将军和两个青年,道:“眼下涿州地方战火四起,朝中已无人可用,谢卿乃父皇重用之臣,朕自然也要重用。”
“只不过,”建宁帝捏了捏眉心,“朕要见梁王和谢那什么官职、谢侍郎,不管人在何处,速速召来。”
谢父:“。”
破玄:“。”
谢五郎:“。”
第 24 章 第 24 章
青松说罢,见他家公子脸色惨白,吓得他直接说不出话了:“公,公子您别吓青松啊,青松也不知事情全貌,说不定陛下只是召老爷进宫汇报工作呢……”
谢少淮闻言抽了抽嘴角。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他刚刚将周氏的“狸猫”劫走父亲就被召见,且这一去就是一整日?
但是这个时候谢少淮不能慌。
他不能慌,二哥还在外地打仗,母亲年事已高,现在整个谢家只剩下他自己了,他绝对不能慌……
朦胧月色下,青年颀长伶仃的身子陡然直立着,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微微上抬,柳眉微蹙,唇肉紧抿,眼眸中迸发着与世俗抗争的决心——一定还有办法。
席上,刘管事将今日在糕点铺子里遇到的事情和萧承野简单说了一下。
其实雁山侯家的小世子经常和他家殿下起争执,雁山侯和大将军走的近且小殿下一般都不搭理对方从未受过委屈,王爷也未对其表示过什么,只吩咐他保护好小殿下。
今日青松打了人,周家不和他们殿下计较,但是青松只是琢州府尹身边一个小厮,他想着这件事周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
萧承野闻言,眸子一沉,放下了碗筷,看了一眼身边的萧澶,耐心问他:“阿澶可受委屈了?”
萧澶摇了摇头,“和往常一样,阿澶并未搭理他。”
刘管事方才只说了周小世子找麻烦,并未说完,不过他既然找王爷说了这件事,男人就懂他是担心青松的意思。
得知萧澶没事,萧承野才将目光放在刘管事身上。
男人一贯是不爱笑的,薄唇抿着,潭水似得眸子一抬,压制力让人不寒而栗,吓得刘管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好像觉得王爷不想帮这个忙。
谢少淮听的出来刘管事说起这件事是为了青松好,见萧承野明显不快谢少淮微微蹙了蹙眉心,替刘管事说了一句:“是下官的小厮冒失,动手打了周小世子。”
刘管事赶紧加上一句:“青松也是为了小殿下出头,只是想着周小世子的性子急躁这件事怕是不能就这么过去。”
萧澶吃饱饭了,他从凳子上下去,哼哧哼哧跑到哆嗦的青松面前,将青松护在身后:“爹爹,青松哥哥是为了保护阿澶才动手的。”
萧承野:“……”谢少淮回到梁王府的时候还不到酉时,天色还早,进了卧室的门,萧承野便想带着他再去街上转转,谢少淮心情不好,病恹恹的道了声:“今天不想去。”
“那就不去了,”萧承野蹲在青年身前,看着他惨白的小脸,有点担心:“阿淮,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要紧吗?”谢少淮:“……”
谢少淮长吁了口气,随后握住了萧承野想要收回去的手,“这件事太突然了,容我再考虑一下吧。”
谢少淮说罢,方才还愁眉不展的萧承野又像是看到了希望,亮晶晶的眸子抬着、望着他。
萧承野滑了滑喉,想说些什么,又怕自己干扰青年的选择,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萧承野:“那阿淮要出去转转吗?”
“不了,”谢少淮不喜欢凑热闹,萧承野却热衷,但是他今天确实不想去了,“我回房休息,王爷自己去玩儿吧。”
谢少淮说罢,没再管那碗堕胎药。
萧承野目送谢少淮回了房间,他自己还半跪着呆在原地,等青年的背影完全消失,他才站起身来,深邃的眸子里透着沉沉的无助。
萧承野守着那碗堕胎药在院子里发呆,差不多到了亥时,他才想起来该去伺候青年沐浴了,这才缓过来朝着卧房走去。
谢少淮早早上了床,却辗转难眠,不多时房门被打开,少年如往常一样进了门,轻轻唤了他一声:“阿淮,睡了吗?”
“要睡了,”谢少淮应了一声,将床漫拉开,萧承野上了床,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睡吧,”谢少淮道:“明天再说。”
萧承野也只好应下。
两人各怀心事,都难以入眠,谢少淮虽然觉得有些对不住萧承野,但是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他不得不理智对待。
所以他再给自己一点时间考虑。
第二日辰时,谢少淮醒来的时候,发现萧承野已经穿好衣服下了床。
少年一改昨日颓废状态,甚至还多了几分精神。见萧承野好像没那么伤心了,谢少淮心里的内疚感也减少很多。
谢少淮揉了揉有些酸麻的腰:“殿下起这么早干什么?”
“秘密。”萧承野应了谢少淮一句,眸子沉沉,随后又注意谢少淮有些不舒服,连忙取了腰垫放在谢少淮身后:“为夫出门一趟,阿淮乖乖吃饭。”
说罢,萧承野并没有即可离开,而是给谢少淮揉了揉腰,等他缓过来,才离开寝殿。
谢少淮起了床,觉得萧承野举动有点反常,便把刘管事召来问了一下。
刘管事也是一头雾水:“老奴也不知殿下去做什么了。”
“嗯,”谢少淮只好作罢,“先下去吧。”
刘管事离开后不久,王府来了位不速之客。昨日在宫里和谢少淮一起面圣的周崇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上了门。
刘管事知道他家王妃和这位周三郎君不对付,但是少年带了礼物上门,态度又良好,他也不好阻拦只是跟在少年屁股后面,一起又折回后院:“王妃!周三公子说要感谢您……”
周崇觉得刘管事啰嗦,他都站在谢少淮面前了,提着这么多好玩儿的,谢少淮又不适看不见,“行了,本官不是在这儿了吗?你去去去。”
谢少淮:“……”
谢少淮倒是不意外周崇突然到访,只是有段时间没见,少年的脾气看着收敛了不少。
周崇之前和谢少淮是死对头,但是那都是他自己定的,他知道谢少淮都不爱搭理他。
“……”谢少淮抬了抬眼,看着面前的萧承野,“殿下就这么喜欢我?”
“自然。”萧承野握着青年的手:“阿淮到底是怎么了?”
谢少淮:“无事。”
说罢,谢少淮主动抚上萧承野的脸,“殿下,你想随李飞将军一起去琢州打匈奴人吗?”
“不去,”萧承野以为青年是怕他走,他坚决地摇了摇头:“为夫哪里都不去。”
“去吧,”
谢少淮认真道:“为夫听说了先卫太妃的事情,殿下身负血海深仇,怎么能为了谢某将这件事置之不顾?”
谢少淮是认真的:“长安这里有许太医,父亲母亲都在,王爷不必记挂,安心去打仗就是。”
萧承野抬眸,看着谢少淮道:“谁和阿淮说这些话的?”
谢少淮:“……”
谢少淮:“重要的不是这些,是你应该为自己活着。”
萧承野垂眸:“阿淮不是不舍为夫离开……”
谢少淮:“我原先……”萧承野觉得自己的血好像瞬间沸腾了,以至于他掀开营帐,看的静静躺在床上的青年没忍住自己,欺他上塌。
“阿澶还在……”谢少淮好容易喘了口气,双手撑着萧承野的胸口:“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萧承野抵着谢少淮的额,低喘了口浊气:“本来会更早一点,遇到了些麻烦。”
说罢,萧承野的心一顿,“阿淮呢?怎么没有走?”
萧承野觉得自己的下腹要炸了,他微微沉下腰蹭着谢少淮的大腿:“你可知道方才本王知道你没有走脑子里在想什么?”
“阿淮本王想要你,现在。”
谢少淮甫一开口,萧承野就又吻了上来,仅含了一下他的唇瓣,就开始蹭他的衣襟,湿濡的舌头在他颈部一寸寸舔过,时不时发出啾啾声。萧承野的手揉着他的腰,慢慢地往下走,突然托着他的腿往上折。
“是阿澶不愿意走,”谢少淮被萧承野弄得话都说不利索,他抵着像是要发-情的野兽一样的萧承野,“你冷静一下……不是我不想走,是阿澶不愿意不和你打招呼就离开。”
萧承野闻言,脸立马就拉下来了。
身上方才还沸腾了一样的男人终于安静下来,谢少淮长吁了口气,鼻息间闻到萧承野身上浓郁的血腥味:“王爷又受伤了?”
萧承野手臂撑在青年耳侧,鸦羽微垂,看着身下冷漠地青年。
谢少淮又问了一句:“怎么不说话?”
“行军打仗哪里有不受伤的?”其实萧承野没有受伤,身上全是匈奴人的血,甲胄上更多,只不过方才他怕压着谢少淮不舒服,就脱了。
萧承野说罢,谢少淮眉心蹙的能夹死苍蝇,他立刻坐了起来,面色沉的吓人:“既然受伤了,为何不先去疗伤?王爷今年已经过了弱冠,不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了,为何还要这般胡闹?”
萧承野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他轻笑一声,环住了谢少淮的腰,将人直接从床上抱了下来,朝着一旁的草席上走。
谢少淮一惊,但是身子已经被萧承野抱了起来,他本能地用双手环住男人的脖子,跟着他下了床坐在营帐内的草席上。
谢少淮再次被男人压在身下,密密麻麻的吻像是疾风暴雨,萧承野单手撑在他耳侧,另一只手解开了他的亵裤,捏着他的腿根,将他的双腿分开:“不想阿澶醒来就不要妄动,今夜太晚了本王不做什么,就随便摸摸。”
“小心你的伤……”谢少淮抿着唇,贴着萧承野的耳畔。默默承受男人带给自己无限的快-感,感受到些什么的时候,他弓紧了背,将脸贴在了萧承野脸上。
“大人这么快?”
谢少淮觉得实在有辱斯文,便恶狠狠在萧承野胸口推了一下,结果萧承野嗤笑了声,突然掀开他的衣摆。
谢少淮一惊,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不多时萧承野带着满嘴腥味过来吻他的时候,谢少淮觉得自己好像要疯了,他抗拒地扭过去脸,“混蛋……怎么能……”
萧承野看着满脸潮红的青年,满足地亲了亲他的额:“大人你就是太正经了,怎么不可以了?不是很舒服吗?”
谢少淮轻哼了声,懒得和萧承野争辩:“起开,我回营帐休息。”
“本王去你哪里睡,”萧承野起身,将谢少淮从草席上拉了起来,“你陪着阿澶,明日他醒了见不到你该不开心了。”
谢少淮:“……”
萧澶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很早,约莫还不到辰时,但是睁开眼睛之后他并没有看到爹爹的影子,真当萧澶有些失望的时候,身边的父亲也醒了。
谢少淮拢了拢自己的衣服:“阿澶怎么醒这么早?”
“没、没有,”萧澶咕哝道:“父亲,爹爹怎么没回来?阿澶记得舅爷爷说爹爹晚上就能回来了。”
谢少淮闻言,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萧澶说吧,心里有些内疚,他又解释了一下:“父亲你不会怪阿澶吧,阿澶是想着父亲睡在爹爹营帐,若是晚上爹爹回来就立马能看到父亲,阿澶想要爹爹和父亲好好的。”
“……”谢少淮怎么忍心怪萧澶,是他没做好一个父亲应该做的:“好阿澶,爹爹回来了,怕打扰阿澶休息便去父亲营帐休息了,起来你就能看见爹爹了。”
他原先认错了人,做错了事情,他不允许自己一错再错。
谢少淮:“我原先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萧承野:“本王知道了。”
萧承野应下了这件事,说罢,朝萧澶伸出手,萧澶又哼哧哼哧跑到萧承野跟前,小声问他:“爹爹,你会保护府尹大人和青松哥哥的吧?”
萧承野顺着萧澶的话,把目光放在坐在他对面的谢少淮身上,青年眉宇微微蹙着,脸上倒看不出来担心。
萧承野沉沉道:“雁山侯是大将军的部下。”
“下官给王爷添麻烦了。”谢少淮起身,拱手给萧承野行了礼。
青年站在庭下一身素衣如月,即便是卑躬屈膝的处境,身上那股子傲气也不减分毫,或者说他这哪里是有求于人的样子?
不过就算他不管这件事,他谢六郎自己也能处理好,怎么今日还顺着他示弱了。
“大人言重了,举手之劳。”
萧承野拍了拍萧澶的肩:“爹爹带你去练剑怎么样?”
萧澶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一旁的谢少淮,期待道:“大人,阿澶也会剑法,大人想看吗?”
此时酉时已过,天色全沉了下来,这个时辰谢少淮也该回府衙了。
萧承野这时候看着谢少淮,对萧澶说了一句,“大人怎么能一直陪着你呢?天色不早了……”
谢少淮看了眼萧澶,“不打紧的。”
萧承野暗勾了勾唇角。
不是他的错觉,天子好像看出了他和萧承野的关系。今日种种实在太不合理了,倒显得天子知道自己和萧承野有些什么,也没那么奇怪。
谢少淮交代过萧承野不准乱说他们的关系,但天子都要以宫刑论处了,这厮竟然还不说。
谢少淮咬牙道:“是臣……”
“是臣弟。”
不等谢少淮说完,萧承野重重扣下脑袋,沉道:“是臣弟仰慕……是臣弟仰慕师保,自愿帮他,师保并不知道臣弟的心思,皇兄你要罚就罚臣弟。”
建宁帝满意了:“好,”
“敢作敢当,那朕就罚你,娶了你的心上人。”
说罢,建宁帝脸上漏出张扬的笑容,嘴角瞬间要列到耳朵处,“朕今日给你二人指婚,下月十五,即可完婚。”
建宁帝满意地大手一拍:“谢卿,你既然要找赘婿,倒不如找现成的人,朕看梁王对你心意不假,你就好好珍惜朕给你指的这段好姻缘吧。”
第 25 章 第 25 章
谢少淮简直不敢信,天子竟然会给他和萧承野指婚?怎么会这样?难道之是因为自己种种举措扰乱了原本的结局?
上位的建宁帝耐心已经全无,“谢卿——”
“臣,”谢少淮的思绪被打乱,他蹙眉,叩首在地,朝着天子一拜,“臣,谢陛下洪恩。”
“这多好,”建宁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朕乏了,今日你们先回去,改日上朝,谢卿便回来吧,一会儿朕让丞相重新下诏,你暂且还先任中常侍,待朕想好让你做些什么,再给你安置。”
“臣领旨。”谢少淮叩首拜别,从长乐宫退了出来。
萧承野也被天子打发了,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长乐宫,送行的还是迎他们的刘卿。
谢少淮:“雁山侯?周家的人?”
谢少淮昨夜整理徙陵名单的时候看到过,不等他细想起来这位侯爷具体是也许人,便又听见几句争执声。
“什么小梁王,别以为本世子我不知道他没有娘,他是男人生的!他那个男爹还不要他了!”
“这糕点是本公子要吃的,不许你们买!”
人群中央,青松护在萧澶和刘管事前,他本来不该冲动的,但是一看对方一个六七岁的小王八蛋欺负他们家世子一个三岁小孩儿,他就气不过!
小殿下是他看大的,他不允许有人欺负他的小殿下。
青松气呼呼大吼了一声,看着对面胖成球的小屁孩一鼓作气冲了上去,抱着他的腰把他的裤子脱了,打他的屁股蛋子:“王八蛋!你算哪根葱,小爷今天就替你娘好好教训教训你。”
萧澶虽然只有三岁,但是爹爹和师父教过他不可与小人呈口舌之快,而且糕点他也不是特别喜欢不买也无妨。
只是不知为何,府尹大人的小厮突然冒了出来。周崇扭扭捏捏:“多在皇表兄面前说我几句好话。”
谢少淮:“……”
过几日还要回惠阳,到时候不知道还有几个像萧中和这样的地方豪强,周崇这个性子,带过去更好办事一些。
谢少淮:“三公子客气了,若是表现的好,何须本官像陛下美言,新政推行是陛下眼下最看重的事情,若三公子到了地方能吃苦,工作做到位了,回来受封关内侯也是有可能的。”
周崇:“封侯?”
周崇前些日子去慈宁宫见姨母的时候听说了,皇表兄确实很看重土地革新的各种政策,难道工作做的好,没有军功也能封侯?
那以后岂不是父亲、母亲都要高看他一眼?那他就再也不是没用的人了!
周崇乐呵地看着谢少淮,没把住门,高兴地上前凑到青年身边,噗通跪下,双手死死扒着谢少淮的腰:“少淮哥哥,以前都是小侯不懂事,以后小侯都改!等到了地方县衙,有什么脏活累活你都第一时间指挥我去干好不好?”
谢少淮:“……”
谢少淮腰酸的厉害,哪里经得住少年这么折腾。
谢少淮扶着椅背,推了一下身前的少年,冷道:“起来说话,勿要动手动脚。”
周崇连举起双手:“遵命!”
萧承野回来的时候,周崇还赖在谢少淮身边不肯走,萧承野甫一进门便瞧见了人,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周崇也是个有眼力劲儿的,见萧承野回来,拍拍屁股就滚了:“少淮哥哥,小侯先走一步!”
谢少淮:“……”
谢少淮得了清净,放下手里的地方县志,抬眸看着出走一整天的萧承野,“殿下去哪里了?”
萧承野进宫找建宁帝了。
萧承野从皇兄哪里听说了谢少淮要将周崇待到惠阳的事情,周崇这厮确实有些用处,想来方才应该是和青年谈正事。
傍晚凉风习习,萧承野思忖少顷,脱下自己的大氅,走到谢少淮身边,将衣服罩在青年身上,随后单膝跪在青年膝下,抬眸看着他道:“阿淮,为夫今日进宫找皇兄了。”
谢少淮之所以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是因为惠阳郡的土地革新工作方才开始,地方要做的工作繁杂又劳累,弄不好还有农户闹事。身怀六甲之人如何受得了这么高强度的工作。把孩子拿掉,先认真完成工作才是明智的选择。
萧承野了解谢少淮,知道他想要什么。
“惠阳的工作阿淮不必放手,”萧承野垂眸,认真道:“整体的工作分布还是听阿淮的,但是再此基础上,皇兄下令着太医署几位太医和长乐宫校尉下三十多位护卫前往,原调过去的人不算,这么多人手这样剩下的工作阿淮不必亲力亲为。”
所以……阿淮能不能留下我们的宝宝?
这句话萧承野在喉咙间反复吞咽,却还是说不出口。
谢少淮:“所以殿下今日是去找陛下要人了?”
谢少淮:“殿下想要这个孩子吗?”
谢少淮垂眸,手落在少年手上,“昨日殿下没说,殿下不舍得这个孩子。”
谢少淮:“为什么不直说?”
萧承野垂眸道:“我……不想阿淮为难。”
不仅是萧承野思绪杂乱,谢少淮他自己也乱的厉害,找建宁帝要人的计划他不是没想过。
或许,在想要征求萧承野同意的时候,他自己潜意识里就是不舍得肚子里这个孩子的。
他只是想要个台阶下,萧承野给了,且用行动说话。萧承野喜欢他,毋庸置疑。
但谢少淮不……喜欢萧承野。
不过他现在没有和离的打算。谢少淮想或者自己可以留下肚子里的孩子,也可以和萧承野好好过下半生,至于他喜不喜欢萧承野,这不重要。总之是他对不住萧承野,他不仅将其人成了会谋反的逆贼,还欺骗对方的感情,既然萧承野愿意,他可以以此弥补。
谢少淮淡淡道:“那就生下来吧。”
谢少淮紧扣着少年因为紧张而冒出手汗的大掌,认真道:“殿下既然想要这个孩子,那为夫便生。”
这是谢少淮第一次自称“为夫”
萧澶和刘管事看着青松冲了过去,抱着雁山侯府的小世子,巴掌落在对方圆滚滚的屁股蛋子上,边打边问:“小屁孩,服不服!服不服!”
刘管事拉着萧澶,看着冲动的青松,想上去阻拦:“青松差不多得了,那是雁山侯爷的小孙子你别打坏了。”
“呜呜呜,他有男爹还不让本世子说呜呜呜……”
“来人来人把这个疯子给本世子拉开!”
雁山侯府的几个小厮压根拉不动青松,青松打了他几下,见他掉了眼泪便也住手了,对方还是个小孩儿,他压根没用力气,就是气不过他欺负他家小殿下。
青松一松开人,就被雁山侯府的小厮按在了地上,这时候刘管事连忙让身后的护卫把青松“夺”了过来,“快快快,去看看小世子有事没有。”
周小胖提上裤子,抹着眼泪道:“你们给本世子等着,我要皇外祖母扒了他的皮!我们走!呜呜呜呜!”
谢少淮挤进来的时候,店铺的掌柜出面将看热闹的人都清走了,青松打完了人快活完了,见到他家公子才知道害怕,“公子,他方才说殿下……”
“大人,”萧澶以为谢少淮要怪罪青松,连朝着青年作揖:“这位小哥是为了给小王出气,你不要怪罪他。”
刘管事:“是啊大人,青松他就是为了帮小殿下出气,周小世子爷总爱找我们殿下麻烦,殿下不与他计较,他就越发过分,今日教训教训他也是好的,他们回去了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也不敢生事。”
谢少淮:“……”大营内,亥时前,谢少淮带着萧澶在建宁帝的营帐里用夜宵。
萧明棠乖巧地坐在傅谏舟身边,脑袋时不时往他身上蹭一蹭。萧澶坐在谢少淮怀里,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觉得有些不对劲。
“今日的事情,都是下官的错,”谢少淮答应了萧澶多留下来几日,但天子的圣架今日就要启程,无奈谢少淮只能去找建宁帝说明情况,可是舅舅一直在天子的营帐内,等到午时后要出发的时候,他才见到天子。
只是谢少淮没想到,向青年天子说明情况后,男人不仅不生气,还有些开心?
“谢卿不要这么见外嘛,”萧明棠别提现在有多开心了,不在长安他就不用工作,不用动脑子,要不是傅谏舟非逼着他快些回去,他更不得在这里直接待到大战结束。
不过他可不会模仿瓦剌留学生指挥大军对战,他只是单纯待着躺平,打仗的时候有卫岚和萧承野,他只需要做个吉祥物就好。
“朕回长安也没事情做,还不如多待几日,而且朕今天下午和丞相商量好了,向将士们放出朕即将御驾亲征的消息,到时候朕就在大军前鼓舞士气,这一战一定能解决困扰西北多年的局势。”
“陛下圣明,”谢少淮向天子作揖,看了一眼建宁帝身边的傅谏舟:“那舅舅要先回去吗?”
“他也不回!”萧明棠一听谢少淮说这个,就怕的赶紧拉住了傅谏舟的袖子:“朕已经让谢二郎回长安了,谢卿你就放心吧,长安那里还有母后呢,她现在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谢少淮点了点头:“一切都听陛下安排。”
“陛下,”这时候萧澶抿了抿小嘴巴,认真地看着萧明棠问了一句:“您和丞相大人是爹爹和父亲那样的关系吗?”
谢少淮:“……”
傅谏舟:“…………”
萧明棠:“………………”
“哈哈哈小孩子真是有什么说什么哈哈哈哈……”萧明棠有些心虚地松开了傅谏舟,“丞相大人是朕的老师……咳咳。”
“……”萧澶蹙了蹙眉心,觉得陛下没有和他说实话,这时候谢少淮微微俯身在萧澶耳侧说了一句:“阿澶,这样太没礼貌了。”
萧澶有些不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
吃完宵夜,卫岚有事情要请教谢少淮,谢少淮便将萧澶留在了天子的营帐内稍微休息一下。
萧澶乖巧地在草席子上看书,等着父亲一会儿接他回去睡觉。
这时候他又注意到了一旁的丞相和陛下好像不对劲,萧澶攥了攥书角,余光偷偷看了一眼,发现陛下正凑在丞相面前说悄悄话。
“阿澶,”萧明棠方才欺骗小孩子了,觉得有点不对,便想着给他解释一下:“方才朕有件事没和你说实话,其实朕和丞相确实和你爹爹父亲的关系一样,但是大伯我是皇帝,不能像你爹爹和父亲那么光明正大成婚,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和别人说这件事?”
萧琮一惊:“!”
“好……好呀。”
一旁阻止建宁帝没成功的傅谏舟:“……”
萧澶绞着小手,脑袋里将想说的话盘算了一遍,这时候建宁帝已经走到他的身边,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阿澶真是可爱,以后大伯老了就把皇位传给你好不好?”
萧澶摇了摇头,十分认真道:“阿澶不想要这个,阿澶想要爹爹和父亲和好。”
说罢,萧澶突然想到父亲说陛下是天子,他什么都能做好。
萧澶认真地看着萧明棠:“陛下您是天子,您有什么办法让阿澶的爹爹和父亲和好吗?”
萧明棠对手指:“……这个这个这个。”
“那反正咱们又要多住几日,阿澶不如多找机会让你爹爹和父亲多相处相处?比如让他们喝点小酒,拉拉小手什么的?”
一旁实在听不下去的傅谏舟:“……陛下,别教坏小孩子。”
傅谏舟看着谢少淮长大,这个孩子性子是自己教出来的,比起建宁帝说的那些徒有其表的东西,他更知道怎么去解开青年的心:“这件事就交给臣吧。”
傅谏舟说着,走到萧澶身边坐下,“你和你父亲有几分相似,他幼时也时常问臣,怎么才能让父亲母亲更喜欢他,却又不像,他轴得很,甚少能将心事真正袒露。”
萧明棠反对:“谢卿才不轴!你才不了解他,他真的很好很好!他很多事藏在心底不说,一定有他的道理!”萧明棠不允许有人这么形容他喜欢了很久的人!
“总之,不要强求,谢卿有自己的打算!”
谢少淮根本没打算怪青松,“嗯,先回去吧。”
谢少淮本来是准备买了糕点再去梁王府的,谁知半路闹了这么一出。从集市上离开,谢少淮没有乘坐府衙的车马回去,同刘管事采买的车马一起朝着梁王府的方向回。
轿子内,青松挨着萧澶坐,方才他被那小胖子的小厮踹了两脚,胳膊有些肿了,萧澶正拿着膏药给他抹。
小团子小小的手,在他胳膊上揉呀揉呀,别提多让人开心了。
青松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殿下,剩下的奴才自己来就好了。”
“你都是因为小王才受的伤,”萧澶抿唇,一边涂药一边抬眸看看青松:“理应我来照顾你。”
萧澶改了称谓,刘管事听了,笑呵呵对青松道:“殿下这是把你当成朋友了。”
谢少淮:“……”卫岚是个直性子,并未在谢少淮面前故弄玄虚,他端着饭碗,毫不客气道:“大人不必言谢,今年军饷比往年还多了数倍,将士们能吃饱饭多亏有你,你在长安的事情本将都听说了,大人所受之辱,都是为了我们边境的将士、大周的百姓啊。”
卫岚说的事情,是两年前新政在大周全境推行的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常有百姓被煽动闹事,谢少淮的轿子走到哪里都会被唾弃驱赶,更有甚者想要他性命,不过当时影叁影肆都在他身边。
“都是下官的分内之事罢了,”谢少淮说罢,守卫军将他的饭菜送了过来,一荤一素加一些简单的粳米,虽然不比长安的伙食,但在这里已经是极好的标准了。
谢少淮本来是有事情想问卫岚,但是见男人在吃饭,他也不好这时候开口,便同他一起用膳。
卫岚饭快吃完了,才想起来青年来找他还没说做什么。
“哦,本将方才忘了问,大人来找本将可是有事?”
“不是什么大事,”谢少淮吃的差不多了,擦了擦唇,将自己和萧承野出巡之后遇到的事情说了一下,主要是那匈奴俘虏说的卫太妃的事情。
“这个……”卫岚一听是自己的家事,眉心倏地便蹙了起来:“不满大人,这件事确实只有我和阿野知道详情。”
谢少淮闻言,眸子一沉,“下官就知道,问大将军一定不会出错。”
其实在出巡途中,谢少淮已经向萧承野的副将询问过一些,但是男人说的不太可靠,有太多逻辑远不上的。他自己对这件事的了解也只停留在三年前从舅舅口中得知一二。
不过卫太妃的事情,就好像被人刻意抹去了一样,几乎每个人说的都不太一样。
卫岚是卫太妃的家人,又常年和匈奴人打交道,知道的自然最清楚。
“不过,大人问这些做什么?”卫岚:“本将并非不想直接和青年说,只是往事已去,就算知道了原貌,也不过徒增烦恼罢了,或者,大人刻意直接问阿野。”
“若是王爷愿意告诉下官,下官便不走将军这一趟了,”谢少淮垂了垂眸,从卫岚的口气中不难听出来,这件事怕没那么光彩,卫岚说的没错,这件事已经是往事了,他就算知道又能如何?
萧承野说他不了解他。
谢少淮看了眼青松身上的淤青,蹙了蹙眉:“下次别那么冲动,刘管事身后那么多护卫,还用不上你逞能。”
“疼吗?”谢少淮说罢,从萧澶手里拿了药膏,“我来给他上吧。”
青年甫一靠近,身上那股淡淡的墨香便化开来,甚是好闻。
萧澶本来就半蹲着,大人俯身靠过来,与他挨得太近啦,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挪了一下,把手里的药膏递给男人:“那就麻烦大人了。”
谢少淮淡淡一笑:“殿下客气了。”萧澶这边,刘管事和青松刚刚架着马车将他带到大营。
刘管事看着窝在青松怀里一句话也不说的小团子,长吁了口气,开导他:“殿下不要太担心了,大人是殿下的亲父亲,一定会理解殿下的选择的。”
青松闻言长吁了口气,“殿下,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我……”萧澶屈膝,小手放在几的膝盖上,好看的柳叶眉微微一蹙:“父亲身边还有外祖父外祖母和好多舅舅们,可是爹爹身边就只剩下阿澶了。”
萧澶摇了摇头:“阿澶不想看爹爹伤心。”
“可是殿下您已经和公子分开三年了呀?”青松知道萧澶突然改变主意不回长安后心里就难受,一是他也很想小殿下,还有就是因为他们家公子。这三年他看着公子无数次看着殿下的画像走神,公子嘴上不说,可是青松知道公子也很想他的。
萧澶抿了抿小嘴巴,思忖少顷道:“阿澶对不起父亲,青松哥哥等你跟着父亲回了长安之后,你能不能替阿澶多陪陪父亲?”
青松见萧澶心意已决,眼泪就不争气地往下掉。
他家公子的命怎么这么苦,小时候就被冠英侯府的那群人说,说他们家老爷夫人一直想要女儿,根本不喜欢他家公子;长大后公子还中了要生孩子的毒,以男子之躯做了男妻不说,就连生下来的骨肉都被迫骨肉分离。
现在好了,公子拼了半条命把正事做完了,好不容易能享几年清福了,结果本来说好和他回家的孩子又不走了。
王爷可怜,他家公子更可怜!
青松从小跟着他家公子长大,心自然往他家公子这里偏,但是他也知道,小殿下说的也没错,在西北这里王爷就只能下小殿下这么一个血亲。
刘管事看着车上哭鼻子的青松,“哎呦,小殿下还小哭就算了,青松你怎么也跟着胡闹,快擦擦眼泪,马上就到大人的营帐了。”
刘管事说罢,萧澶便止住了眼泪,他不可以哭,不然父亲看到他哭一定会为难的。
青松听了话也不哭了,就是一抽一抽地反应不过来。
三个人再营帐外稍作休整,这才让守卫军前去通报。
营帐内,谢少淮听了话,心不知怎么地揪了一下,他应了一声,随后稍微整理的一下衣衫,这才掀开帘子出了门。
萧澶:“。”
萧澶点了点头,重新坐好,看着面前的美人大人耐心给人擦药。
大人真好看,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周小球说他父亲是男子那又如何?他倒是觉得如果父亲也和面前的大人一样好看,是男子也无妨。
刘管事这时候插了一句话:“殿下,您的脸怎么突然红了?”
谢少淮给青松上完药,重新坐了回去,萧澶方才挪了位置,谢少淮坐回去刚好挨着他。
萧澶抬起来小手,碰了碰自己有点热的脸颊,小声咕哝了一句:“有吗?”
刘管事嘿嘿一笑,他就知道,他家殿下虽然性格和青年有八分像,但还有两分随了他家殿下……爱脸红,尤其是遇到喜欢的人,说两句话就能脸红。
这说明,他家小殿下是喜欢大人的!
刘管事想想十分开心,幸好他家王爷三年前把小殿下带过来了,要不然以后想和大人弥补关系都没机会。都说母凭子贵,谁说就不能父凭子贵了。
回去的路程要一个多时辰,萧澶坐着马车特别爱困,但是身边还坐着府尹大人,他要是睡着了……
谢少淮早观察身边的小人犯困了,没走几步路小脑袋就往他腿上栽。眼瞧着人要躺了,谢少淮提前伸手稳稳护住了萧澶的脑袋,让人贴着他的身子。
青松见状先说了一句:“公子,青松抱着小殿下吧。”
“嗯。”萧承野眼睛弯弯,将那巴掌大的小匕首攥在手心里,另一只手倏地将坐着的青年抱了起来,将人按在自己腿上,仰头就去够青年的唇,舔了又舔:“是阿淮的,小王的嘴巴鼻子眼睛……还有小王的心和身体都是阿淮的。”
谢少淮无语:“……”
少年从不吝啬情话,一边说着,一边跟小狗儿似得蹭谢少淮的衣襟,湿濡的舌尖吮着青年修长似绸缎白腻的颈,舔完了又撒娇:“阿淮,今晚不回去了好不好?”
“我们都好久没做了,”
“不是要生孩儿吗?”
“都弄给阿淮才能生宝宝。”
“阿淮,嗯?”
谢少淮受不了少年满口淫-词浪句,琉璃色的眸子微微垂下,眼神迷离又冷淡,斥责道:“殿下,您属狗的吗?别咬。”
“嗯。”少年舔砥着柔软的唇肉,吁了口热气:“就是阿淮的狗。”
第 26 章 第 26 章
夜里又落了一场雨。亥时末,梁王府的内宅又点上了烛火。少年赤-裸着胸脯,从榻上下来,拿着烛台将塌前的小窗户打开。
清凉的湿气钻进卧房,吹散帐内氤氲情靡。
谢少淮摊在软枕上,斜靠在床头,顺着打开的小窗户看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
萧承野打开窗,将烛台放回去,拿了件衣裳盖在谢少淮身上:“阿淮,寒气大,莫要着凉。”
少年的头发还束着,冠都没除,精壮的上身赫亮着数道红痕,绯靡的汗珠还挂着鬓角。
谢少淮垂眸,扫了眼窗前的少年,“殿下不冷?”
回府衙的路上,青松一句话也没敢和他家公子说,待回了房间见青年好像没那么生气了,青松才泡了他家公子爱吃的茶,借着上茶的由头瞧他家公子。
谢少淮挑灯,正在看今日衙役出门采查的户籍名单。
“公子,青松给您泡了茶过来。”
“放下吧,”谢少淮闻声,起身将烛台放在,从一方的小匣子里取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今日你们辛苦了,晚上带几个府衙的兄弟们吃些好酒好菜。”
“多谢大人,”衙役接了钱袋子,本以为只是一些银子,却不想钱袋子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打开看了一眼,里头不仅有银锭,还有不少的金叶子,吓得他连把钱袋子又呈了上去:“大人这太多了,咱们府衙一共就三十多个兄弟吃酒哪里用的了这么多,您还是拿回去些。”
谢少淮淡淡道:“不多,本官刚刚到任,用各位兄弟的时候还多,吃不完剩下的就平分了,西北三州护我大周边境油水要比内地差的多,今日多往家里屯些粮食,去吧。”
衙役见青年坚持,便只好受了这赏赐,连给青年行了大礼:“那小的就替兄弟们谢大人了。”
萧承野带着守卫军和许太医、周崇一起回来的,谢少淮虽然没表现出来情绪,但气氛还是低的。
进了长安城,这才好了一些,最起码没有人再偷摸朝着他们的轿子扔泥巴了。
“前头就是长安县,有家包子铺小侯吃过,”周崇憋了一路,实在受不了,这一路上的刁民跟茅坑里的苍蝇一样,进了长安,他就不信还有人敢朝他们丢臭鸡蛋烂泥巴:“小侯我下去买,你们且等着。”
从长安县到长安城内,还有半天的车程,路上驿站吃了好几天的粟米,周崇觉得自己都瘦了,结果他甫一下车,不知从何突然袭来一捧臭鸡蛋‘啪啪’刚好打在他的头上,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是谁!”
“臭狗官,谢六郎,用酷吏,劫妇孺,伤忠臣!略略略!”
一群七八岁的小孩儿吧手里的臭鸡蛋扔完,朝着周崇做了几个鬼脸,随后一哄而散。
周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崇尖叫的声音震耳欲聋,轿撵内,谢少淮甫一掀开帘子,战战兢兢的许太医看着青年苍白的脸色,连劝道:“王妃,百姓们极易煽动,您没必要和他们置气。”
谢少淮冷笑,“本官自然不会。”
走上这条路之前,谢少淮怎么会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一天,不过一些小孩儿,知道什么?这长安城内、大周国内不知道还有多少个萧中和多少个许贾这样的人想要他去死,这才刚刚开始。
好半天,周崇带着好几笼包子回来,一边抱怨一边把包子分给众人:“快赶路,等回了家,小侯要这些小屁孩儿好看!”
“呜呜呜,”周崇:“我娘都没揍过我,少淮兄,许太医你们快吃包子,呜呜呜,呜呜呜。”
众人:“……”
当日酉时前,谢少淮一行人回到了长安城,随后各自回府洗漱,酉时后众人来不及吃晚饭,又各自乘做马车到午门集合,随后一起前往长乐宫面圣。
从长乐宫出来,天已经完全沉了下来,谢少淮和萧承野甫一走到午门,便看到哪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走近了一看是青松:“公子!殿下!”
下午谢家得知了谢少淮从地方回长安的事情,便让人去了王妃请人,结果当时谢少淮刚从王府离开。前几日前往琢州的谢父回了长安,知道了谢少淮有身孕的事情,便一直记挂着,青松想第一时间告诉他家公子这件好事便跑过来了。
“公子,老爷前几日回来了!”青松道:“夫人和五公子等着您回去小聚呢,五公子还说要同殿下一起吃酒呢!”
谢少淮方才从长乐宫出来,自然也听说了西北的事情,“好,回家吧。”
青松的马车还没行到谢府门前时,远远地便看到门前站着几个人,小厮挑着灯笼,离得近了便彻底看了清楚,中间站着的男子,正是前几个月去了涿州的谢父。
谢父一回来便听谢母说他家六郎已经有了身孕,他们老两口自知对不知自己的孩儿,两人又是抱头痛哭一场。
“父亲。”谢少淮下了车,拱手向父母致礼。
谢少淮现在是梁王妃,按照礼法谢家父母要向谢少淮以及萧承野行礼,但谢父谢母见了自己孩子,哪里还顾得上那份礼,连扶着眼瞧着肚子大了不少的谢少淮,眼里喜悦又带着心疼。
谢父打了半辈子的仗,素日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就这么一看自己如妇人身怀六甲的小儿子,老眼一酸,失了礼数:“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谢父抬着袖子遮住自己的眼睛,嘴里咕哝着:“哎呦,这风真是大,吹老夫眼睛了。”
谢母:“。”
谢母看着没出息的丈夫,叹了口气,上前对面前的小夫妻道,“王爷,六郎快先回家,母亲今日做了你们爱吃的。”
谢少淮随母亲兄长一起进了门,谢五郎走在最后面等谢父,待所有人都进去了,谢五郎看着还在擦眼泪的谢父,“爹,还没好吗?要不要孩儿给你吹吹。”
谢父:“……”得知自己的小儿子和女婿来了,谢母自然是高兴的,让小厨房准备食材,说什么也要亲自动手。母子二人在正堂还没寒暄几句,谢母就要离开去小厨房。
谢少淮只好道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孩儿来,是想告诉母亲……”
谢少淮话都到嘴边了,又觉得臊得慌,不知怎么开口,这时候一旁给谢母倒茶的萧承野替青年说出了口:“母亲,我和阿淮过来,是想告诉您,阿淮有了,四个月了。”
谢母:“。”
她没听错吧?
她一定没听错!
谢母:“王爷的意思?六郎他……怀了?”
谢少淮:“……”
谢母与长安大部分名门贵妇都不太一样,见外人的时候虽然也谦和有礼,但实际上孩子性子,一有点事情就爱咋呼,和谢父简直是一个性子。
谢少淮点了点头,“已经四月有余,宫里的许太医已经看过了。”
“上天保佑!菩萨保佑!”谢母双手合十:“我儿终于是有了,皇天不负有心人,贤婿,你立下大功了,母亲今日要做一大桌饭菜好好犒劳你。”
谢少淮:“……”
净说一些让人难以启齿的话。
萧承野被夸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少年双手坐在谢少淮身边,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母亲大人过奖了。”
谢少淮:“……”
“王爷是不知道我儿……”谢母说着,方才还满面春光,现在又小声啼哭起来:“这孩子从小身子就弱,要不是母亲怀他的时候乱吃偏方,我儿又怎么会如妇人一样受产子之痛……”
谢母说哭就哭,萧承野也不知道怎么办,“母亲。”
谢少淮轻咳了声:“母亲不是说要准备午膳吗?”
谢父:“去去去。”
酒过三巡,谢少淮和父亲在席上说话,萧承野陪着谢二郎、五郎吃酒,一杯就倒的少年哪里是谢家儿郎的对手,一壶酒没喝完,少年红着脸颊,靠在了谢少淮肩膀上。
谢母见状,便喊了小厮,随后对一侧的谢少淮道:“王爷吃多了,今日你们就别回去了。”
“好,”谢少淮应了声。
谢母带着小厮和谢五郎,将喝多的萧承野先送回了房间,席上仅剩谢二郎谢父和谢少淮。
父子三人,能聊的话题不多,谢父方才已经将谢少淮去惠阳的事情问了一个遍的,见青年不说话,他又道:“为父听说你们在宁县遇到了英亲王的第四代孙,他们可有为难我儿?”
谢少淮:“……”
谢少淮:“父亲刚才问过了,萧中和已经被斩,宁县的大多数田都归还了佃户。”
谢父有些尴尬,“这样啊,方才为父没听清。”
谢父今年都快六十了,头发白了大半,记性也不似从前好了。
说罢,谢少淮又想起了些什么,又喊道:“等等。”
衙役:“大人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谢少淮抿了抿唇,思忖少顷才道:“本官……本官听闻前府尹大人和梁王殿下很熟悉,想来你们应该对王爷的性子熟悉,改日空了来找本官细说一下王爷的喜恶。”
衙役以为青年是要办事和梁王攀关系,连点点头:“小的清楚了,那就明日,晚上小的和几个兄弟来见大人。”
谢少淮:“去吧。”
衙役离开,青松才说话,他本以为公子要生王爷的气,却又听公子方才的一席话,十分不解问:“公子,难道您的差事真这么棘手啊?”
“今日下午您是不是在受王爷的气了?”
谢少淮蹙眉,疑惑地看着青松:“……”
又想起萧承野今日突然抱着他吻……说是受气也不错。
他可以理解萧承野对他带着气,当年和离是他提出来的,他又将自己带着目的的种种行径不给少年缓冲的时间便说了出来,一腔真心被他玩弄鼓掌之上萧承野气也正常。
他理应向萧承野致歉。
“没有,”谢少淮抿了口茶,皱了皱,“当年到底是我负了他,他现在难以接受与我相处也是正常,既然有缘再见,我能弥补一二也是好的。”
青松点了点头:“这样啊——对了公子,今天王爷回来后,青松在外头和小殿下说了几句话,小殿下很喜欢公子您呢,还问青松公子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可见小殿下和公子即便没有相认,也是投缘的很。”
听着萧澶的事情,谢少淮脸上才有了一点喜色,青年莞尔一笑,淡淡回道:“嗯,阿澶和我小时候倒是有几分相似,改日空了,我们再去看看他。”
“殿下,”谢少淮放下酒盅,拍了拍少年绯红的脸颊:“你,有没有想过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后院仅有谢少淮和萧承野,都说酒后吐真言,谢少淮以前是不信的,但是他却信萧承野有事真能对自己说。
“大逆不道?”少年咕哝了一句,又笑了声,倏然直起腰杆:“小王乃是琢州小霸王,是天命所归的真龙子,这算吗?”
萧承野自小就听身边的小孩儿撺掇他,他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所生的孩子,本来是有机会当皇帝的,但是因为命不好,只能在琢州那等荒凉之地做个王爷,让那病秧子当皇帝。
萧承野那时不过四五岁,狂妄自大,不允许有比他还厉害的人在,便什么混账话都能说出来。
不过现在,他可不想做什么真命天子。
萧承野抬唇浅浅一笑,倏地捏住了谢少淮的下颌,借着酒劲儿胆子大了起来,一把将青年按在亭子下的美人靠上,用鼻尖蹭着谢少淮的唇:“现在若问小王想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那一定和阿淮有关系。”
萧承野顶开青年的双膝,强硬地将人的唇堵上,粗暴地吻了一圈,抵着谢少淮的额头:“比如,把阿淮拴起来。”
“还有,”少年说着,又将谢少淮抱了起来,往卧房走,“不停的干阿淮。”
谢少淮:“……”
第 27 章 第 27 章
少年进了卧房,没说几句混账话便一头扎在软被里睡着了。谢少淮将少年身上的衣服扒下来,给他盖上被褥,随后让小厮烧了热水。洗漱完,谢少淮换了寝衣在萧承野没怎么用过的书案前,又翻找了一次。
现在与上次不同,萧承野对谢少淮已经完全没了戒备心,房间里大大小小的柜子和匣子都放了谢少淮自己的东西,素日里动起来,萧承野也不会觉得奇怪。
谢少淮翻找了约莫半个时辰,什么东西都没找到,最后坐在交椅前扶额,思忖多时,心里更加笃定萧承野一定是早将那信销毁了。
罢了。
不过既然信找不到,那就在其他地方下功夫。
许家的人既然没有在测量土地的时候为难,那就一定是佃户的田薄出了问题。
“速速将建宁二年之后的田产买卖的田薄调出来,”
谢少淮衣袖下的手倏然握拳,随后便起身去了县衙堂前。半个时辰后,京兆府尹带着三霞县一众衙役将谢少淮要的田薄找了出来,一张纸一户田,足足堆满了约有七尺长的书案。
自谢少淮将田薄调出来,他便猜到了青年担心什么,等那拿出一份田薄,他便看出来了不对劲:“建宁二年,四月初五,户孙大柱,灾田十亩,抵白银……”
京兆府尹擦了擦自己的眼睛,颤颤巍巍道:“抵白银八百两?”
“这、这怎么可能啊?”大周朝良田不过四五两一亩地,更何况是灾田,不过关于田产的具体价格,朝廷并未干涉,也就是说买卖家可以自行商议价格,但是建宁二年,这里闹了灾,这许家难不成是大善人?可是田薄上的官印不假,买卖两者的手印也在,不可能是作假的。
“好啊,”谢少淮气的满脸煞白,翻开来看,这里所有的田产买卖,只要是卖给许家的,最少的一亩地也要五十两银:“好一个官商勾结,来人,速把三霞县令魏清给本官带过来。”
见钦差生气,县衙地下的衙役也不敢说什么,一行人出了县衙的门,朝着魏家去。这时候县衙里还有一个衙役没走,缩在堂上角落,支支吾吾道:“大人,小的有话要讲。”
堂上的谢少淮捏着眉心静神,京兆府尹便道:“你说,你有什么事?”
那衙役有亲戚是宁县的人,前一段时间宁县的事情他都听说了,朝廷来的钦差是好人,陛下是真的要将田还给百姓,他自己的田也是早些年卖给了许家的,他知道这田薄的事情。
“你二人还有何要争辩?”
长安来的钦差将许家老爷和县令大老爷都抓了起来要砍头,事情在三霞县传开来,这日县衙外人生人海。
许贾自然不可能认罪,当年的田薄可都是下面的贱民自己签的,除非他自己说作假,否则这地他们就收的不干净:“许某当年买田的银子可都是按照田薄上给的,难道钦差大人仅仅因为一个衙役的话,就要将小人的田都收回去吗?!”
谢少淮:“孩儿倒是有些想念母亲的手艺了。”
“是哦。”谢母这才想起来自己要做饭,便擦了擦眼泪:“那王爷‘淮儿你们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晌午吃了饭,母亲让大师过来给我儿算一卦。”
“菩萨保佑!”
谢少淮:“……”
萧承野:“。”
谢母说着就要离开,萧承野见状也起身上前:“我和母亲一起吧,正好学学母亲的手艺,到时候回家做给阿淮吃。”
谢母连连拜手:“这怎么使得,贤婿你坐,陪着淮儿说说话、在院子里转转,母亲去就行,以后你们想吃,就把家里的嬷嬷带过去,要不然就时常来母亲这里坐坐。”
谢母说罢,便乐呵呵地带着谢府的嬷嬷出了门,萧承野被推了回来,只好又返回来,陪青年吃茶。
谢少淮准备下午吃完饭让许太医看一下,顺便再开一些安胎药。吃完午膳谢少淮便没多留,和谢母拜别之后,让青松架车回去,顺便一会儿将许太医请到府上。
傍晚时分,许太医才姗姗来迟。
许太医曾答应过谢少淮,要帮他隐瞒有孩子的事情,所以王府小厮过来请他的时候,他便以为谢少淮是将堕胎药吃完落红了,急忙推了晚上去慈宁宫的平安脉,赶着马车来到王府。
结果到了地方,来接人的正是梁王。
许太医站在王府门前,看着面前的萧承野,不知说什么好,“王爷,是王妃让……”
谢少淮话音刚落,只见从内堂走出来一约莫六尺壮年人,男人赤目如铜铃,手腕粗如成年男子的大腿。如此有个性的长相,他一出来就有人认了出来:“这是活阎王李魔头!这是长安诏狱的酷吏!”
“传闻此人最爱剥人皮、抽人骨!他不是已经被贬为庶人了吗?!”
“狗官你这是想屈打成招!”
“草菅人命!狗官你不得好死!”
饶是办过多年案子的京兆府尹,见谢少淮将诏狱的李匪找了过来,心头不禁一凉,此人手段之狠辣令人瞠目结舌——但想起昨夜青年与他促膝长谈之事,京兆府尹幽幽叹了口气。所谓改革,是用鲜血铺出来的另一条路。
他不由对青年多了几分敬畏。
许贾哪里经得住刑法,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人已经血淋淋地躺在县衙的正堂里动不了了,谢少和将那画了押的罪状收好,随后看了一眼地上紧闭着双眸的魏清。
“今日退堂,让人带回去医治。”
谢少淮说罢,县衙的衙役快速将县衙的门关上,小厮提着事先准备好的水桶进了门,唯有意外的魏清一脸震惊的睁开了眼。
谢少淮起身,手不经意间摸了一下自己宽松衣袍下的小腹,脸上都了一分犹豫,但也仅有一瞬,随后他整理好情绪,沉道:“李少史,随本官去地牢一趟。”
堂下的魏清立刻就注意到了什么,随后他也被押到地牢,甫一进去便看着即将临盆的小女也在,“蓉儿!”
“你……”魏清难以置信地看着前面风姿绰约的青年,“长安来的钦差果真是不同,竟要对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动手!这若是传了出去——”
天子近日在朝上说前线传来战报,前些日子去平叛琢州起义的守卫军打了场败仗,周崇防守的地方郡县被攻破,周崇被俘虏,当地百姓被屠。天子震怒,又差谢父挂职出征,出征的日子就定在谢少淮和萧承野婚后第三日。
不足月余时间来准备婚事,谢家本来就着急忙慌地准备着,今日天子一道圣旨,让本就忙碌的谢家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
梁王府这边,萧承野一早交代了刘管事,说今日谢少淮可能来。
晌午前,刘管事让小厨房多准备了饭菜,想着中午要么带着殿下去府衙要么请青年到王府来。
萧澶平时就上午上一节课,上完课习惯在房间里练会字或者去小厨房打发时间,尤其爱找刘管事,让他说长安的事情,而且还怎么听都听不烦。
这边刘管事让几个嬷嬷做谢少淮喜欢的菜,穿着儒袍的萧澶就从后院过来。
萧澶见小厨房这么忙,便有些意外,早上爹爹说要出城一趟晚上才回来,破玄叔叔不在府中吃的东西应该不多才是。
萧澶:“刘叔,今日可是有什么客人要来?”
刘管事一见是小殿下下课了,便出了小厨房的门,“哦,是王爷昨日说了,新来的府尹大人可能要来,不过就算大人不来,王爷也交代了老奴要带殿下过去看看。”
刘管事:“老奴让人准备了长安的菜。”
“长安来的大人?”萧澶闻言眸子倏地就亮了,“就是那天我和爹爹去雁门关接的那位大人吧?”
萧澶:“我与那位大人说过话。”
刘管事笑了笑,王爷交代了,先别告诉小殿下那就是他的父亲,怕他一时难习惯,也是怕有了这么一层父子关系在,两人接触起来倒多了一层东西。
刘管事看着小殿下长大,萧澶的性子几乎和那位一样,想来接触起来也是十分投缘的。
“是,大人是儒生呢,殿下一会儿见了能说的话肯定很多。”
萧澶点了点头:“嗯。”
主仆两人说着话,前院来了小厮通传:“殿下,琢州府尹大人来了,说是来拜访小殿下。”
他昨天没吃压制情毒的药,再加上昨夜萧承野确实卖力照顾他,身子竟有些……留恋那种酥麻的感觉。
谢少淮蹙眉,忍了一会儿,身子越发的热。萧承野自然也注意到了,不过谢少淮没同意,他也不敢乱来,只得贴着青年的背,“阿淮,你明明就是不舒服。”
谢少淮:“……”
谢少淮妥协了,靠在男人肩上,冷道:“知道……还多嘴。”
“去外头,”萧承野捏了捏他的后腰,“要阿淮看,小王是怎么干阿淮的。”
谢少淮:“……”
谢少淮恼怒地翻身,抬眸看着萧承野:“闭嘴。”
“不要。”萧承野一口咬住谢少淮的肩头,强硬地掀开被褥,将青年翻身压在身下,随手拿了腰枕塞在青年小腹下,俯身在他耳侧道:“阿淮明明很舒服。”
“不爽吗?”
第 28 章 第 28 章
三日后,由谢父带领的军队自长安出发前往琢州。
谢少淮和萧承野一起出城相送,午时后,军队完全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内。谢少淮搀扶着身边哭成泪人的谢母,安抚道:“母亲,军队已经走远了,我们也回去吧。”
谢母摇了摇头:“你二哥还没回来,眼下你父亲又走了。”
谢母和谢父少年夫妻,早些年谢父带兵打仗,两人便聚少离多。后谢父辞了大将军的职位,这才回归家庭,夫妻两人已经有数十年没分开过了。
“好端端的,怎么又打起仗了?”谢母幽幽叹了口气道。
谢少淮眸子沉沉,没多说什么,随着母亲一起回了谢家。
晚上吃过晚饭,谢母睡下,谢少淮才从母亲房间里出来,萧承野随着谢少淮一起回来的,待谢少淮回到前厅,少年正坐在椅子上发呆。
谢少淮产后第七天,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只是小腹上的伤口还没好全,在地上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剑上一样。
这日正午,青松把小殿下抱到了他家公子的房间。
谢少淮前两天看了孩子一眼,小孩儿生的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但是今日看着倒是长开了一些,眉眼和鼻子都很像萧承野。
谢少淮轻轻戳了戳他的小脸蛋,道:“萧澶。”
青松看着他家公子脸上带着笑,跟着也开心:“公子起的名字就是好听,嘻嘻,小殿下的眼睛和公子的一样呢,都好看,殿下回来了见了一定欢喜。”
谢少淮:“嗯。”
谢少淮:“把孩子抱下去吧。”
青松以为他家公子要休息,便将小殿下抱给了乳母,回到公子的寝殿后,青年却吩咐他道:“前几日京兆府尹送来的信拿过来了,今日无事,我看一下。”
青松:“。”谢少淮:“新政推行如此顺利,我自然高兴。”
“嘿嘿,”青松听不明白为何百姓有了田国家就能兴,但是公子说的肯定不会错,“公子,那您自己呢,若是天下太平繁荣,您想做什么?”
谢少淮想起自己去年在辽东经历的一些事情,淡淡道:“要,求公正。”
谢少淮说罢,觉得有些扯远了,便换了青松喜欢的话题,道:“快回去吧,听说长安城最近流行起来用豓斗煮羊肉,你不是最好这种时兴的吃法?”
青松一听立刻心花怒放,他听隔壁太常府的小书说了,前些日子那厮还炫耀呢!
青松:“好耶!公子对青松对好了!”
见少年乐开花的模样,谢少淮连摇头:“慢些。”
谢少淮回到府上,便让青松上街去买菜了。
近些日子不痛快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难道把这些事都熬过去,谢少淮心情不错,回了府刘管事说萧承野在院子里练剑,他便去选了几个果子,拿了把小刀给少年切好。
弄好后,谢少淮甫一进了后院门,萧承野就注意到他了,少年放下了手里的剑,朝着他走了过来:“阿淮,你回来了。”
谢少淮:“殿下的嘴巴治好了?”
说罢,谢少淮看了眼手里盘子中切成块状的果子和一串饱满珍贵的葡萄,少年平时弄好了,惯爱用竹签喂到他嘴边,虽然有失风度,但确实能让他们感情好些。
萧承野后悔极了,原来他的小动作阿淮都看在眼里……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周崇那厮说的那句话:“谢兄压根都不喜欢你!”
“阿淮……”萧承野抬头看去,只喊了青年的名字,唇边突然多出一颗清甜饱满的葡萄果肉。
自从谢少淮准备把孩子生下来后,萧承野便时常打听有什么法子能补身子,后听府里的王妈妈说,孕妇多吃葡萄以后生的孩子眼睛大,所以便让人送西北运送来许多,放在冰窖里存着。
但是洗好的谢少淮压根不吃,说吐皮太不文雅,剥皮又会弄脏手,萧承野只好洗完,守着青年,一颗一颗剥给他吃。
青年的手纤细又白,指尖捏着留着汁水的葡萄,紫色的汁水顺着青年的指尖流了下来,黏腻的果汁弄脏了手。
谢少淮平日最爱干净,斯文的紧。
“吃。”谢少淮手都酸了,见萧承野傻看着他一动不动地,“为夫洗……”
谢少淮刚说半句,萧承野就附过身来,一口含住他的指尖,将手里的葡萄带皮吃了去,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下他的指腹。
萧承野嘴角压都压不下去。阿淮亲手给他剥葡萄吃了!周崇那个蠢货,知道什么?他的阿淮都给他剥葡萄吃了,怎么会不爱他?
萧承野捧着谢少淮的脸啄了两口,抵着他的额,沉道:“阿淮,你对我真好。”
谢少淮:“……”
现在不仅是手上黏糊糊的,脸上也是。
谢少淮将手里的果盘塞到少年手上,拿帕子擦了擦手,随后坐在亭子里,看着萧承野多出来的一把剑,问:“殿下怎么突然开始练剑了?”
萧承野把那洗好的果子抱在怀里,“前些日子陛下认下的义兄,燕王,阿淮可还记得?”
“嗯,”谢少淮脸上一沉,这个人……才是话本里对他多番羞辱之人。
谢少淮看着面前的男人,心里不禁有些内疚:“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家公子还真是放不下新政啊,不过只是看看信,应该也没什么。
青松应了青年,正准备出门,这时候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王妃,王爷回来了!”
谢少淮本已经坐在书案前了,闻言生理性地回眸朝着门外看了一眼,果不其然一身甲胄玄衣的少年进了门。
萧承野紧赶慢赶,想在谢少淮产子前回来,却不想还是没赶上。进了长安之后,他已经听说谢少淮在七日前产子的事情。
谢少淮回眸,目光落下门前的萧承野身上,少年好像又高了一些?黑了是真的,脸上还带着一些泥点子,像是有好几日没洗澡了。
同样萧承野的目光从一进门就落在了谢少淮身上,他走时青年的肚子已经遮不住,眼下却平了下去,还是那身青衫罩在他身上,只是明显憔悴了。
“阿淮!”
“殿下?”
萧承野破声一笑,大步朝着谢少淮走过去,随后将人抱在怀里,跟在男人身后的破玄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杀伤力别提多大了,青松这时候从房间里溜出去,拉着破玄一起离开。
萧承野还是像是小狗一样,抱着谢少淮就往他怀里蹭:“阿淮为夫好想你。”
谢少淮被男人揽着腰,不敢妄动,等萧承野抱够了他,他才推了推男人的胸膛:“我身子还没好利索,别用这么大力气。”
“孩子在偏殿睡呢,去看看吧。”
萧承野看到了他好谢少淮的孩子,高兴的像是个孩子,一个下午都没出谢少淮的房门,晚上还是宫里来人,萧承野才不情愿的进了一趟宫。
萧承野从长乐宫离开,回到府中刚不过酉时,夏天夜里暖和但是却有小风,谢少淮还没出月子,只能在房间吃饭。
用膳时,谢少淮问了一下西北的战事,萧承野只简单交代了情况,候着的破玄却忍不住了,“王妃想问的属下都知道,这场仗殿下打的可漂亮了,杀了两千多人呢。”
谢少淮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放在萧承野身上:“殿下确实厉害。”
萧承野有点不好意思,“主要的功劳还是在舅舅哪里,不过这次打了胜仗,下次去河西,舅舅他们一定能重创匈奴。”
谢少淮:“下次?殿下这次回来之后不准备回琢州了吗?”
萧承野走之后谢少淮曾特意去了几次长乐宫,找建宁帝了解过萧承野母亲的事情,事情如舅舅所说,萧承野的母亲确实是死在了匈奴人手里,既然这次萧承野打的很漂亮,那更应该乘胜追击才是。
“殿下舍不得王妃,”破玄见他家殿下不好意思开口,索性帮他家殿下说了:“王妃,西北的战事眼下对我大军有利,下月中,陛下有意让卫将军和殿下分两路对付匈奴人,好拿下河西一带,只是殿下舍不得王妃,今日在长乐宫已经婉拒了陛下。”
破玄:“这次能这么快赶回来,也是因为殿下担心在王妃产小殿下前回不来,所以殿下冒险带着几百人连夜奔袭,跑了数千里深入敌营才打赢了。”
“殿下腹部现在还有伤口呢。”破玄:“不过王妃不要担心,军医已经帮殿下包扎伤口了,死不了人的。”
谢少淮:“……”
谢少淮闻言,抬眸朝着萧承野看了一眼,下午的时候他问过少年可有受伤。
谢少淮恭恭敬敬给天子行礼:“多谢陛下。”
午后,谢少淮提前回了梁王府,甫一进门,萧承野便似往日那样,在门口迎着他,好似等丈夫下班的新妇:“阿淮,累坏了吧?今日想吃什么?”
谢少淮将自己的官帽递给少年,随手牵着他的手,柔声道:“王爷,我的新政令马上要推行了,许是要去地方出巡,今日特向陛下请旨,让王爷随我一起去。”
谢少淮说着,竟然有几分欣喜,“王爷可愿意?”
“小王能帮上阿淮吗?”萧承野嘴上说着怕连累青年,脸上得意的笑却遮掩不住,好像恨不得立刻就去:“不会拖阿淮后腿吧?”
谢少淮:“……”
谢少淮牵着少年的手进门:“不会。”
说罢,谢少淮停下脚步,倏地将少年拉到后院拱门后,上前垫脚吻住了男人,“吃完饭,早些回房。”
第 29 章 第 29 章
谢少淮领命出巡头一日,前月自长安领兵去琢州平叛起义军的谢二郎带着用战俘交换回来的周崇,回长安请罪。打了败仗,按照以往的惯例,削去职位事小,若情节严重,恐一家老小都不得保命。
谢少淮怕天子迁怒,一早在长乐宫候着,正午十分,守卫军压着谢二郎和周崇进宫面圣。
果不其然建宁帝发了好大的火,草草将两人的官职卸了,贬为平民。
琢州的情况谢少淮并不知情,也不好为兄长说话,只能等兄长回府后再做打算。酉时过后,谢少淮按点出宫,却在午门前见了穿戴礼服的萧承野。
少年素日来接谢少淮,喜穿一身玄袍,头发大多束着马尾,每个正行。今日不仅穿了亲王服侍,还戴着冠,显然不是过来接他的。
“阿淮,”萧承野奉旨进宫,是要去见建宁帝的,来到午门的时候,刚好见谢少淮到了回家的点,便磨蹭了一刻钟的时间,果不其然,让他等着了。
萧承野上前,“今日皇兄有事召见,为夫不能和阿淮一起回去了,青松已经在等着了。”
说罢,萧承野上前,贴着青年的耳侧道:“二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阿淮不必担心,一会儿夫君向皇兄说说好话。”
谢少淮:“……”
少年时常莽莽撞撞的,这些日子却可见沉稳了不少。
谢少淮点了点头,“陛下晌午发了好大的火,殿下、看情况吧,别再惹陛下生气。”
萧承野改了称谓,整日“为夫”“为夫”自称,谢少淮却有些臊得慌,说不出口。
“知道了。”少年快速在谢少淮脸上啄了一口,丝毫不顾身边一众护卫:“那为夫先过去了。”
“去吧。”谢少淮说罢,便朝着午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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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承野曾让谢少淮唤过他的小字,但是谢少淮不肯,所以青年安抚似的喊出这两个字,萧承野脸上一热,心头的火立马就消了伤口都没那么疼了。
少年将长剑收了起来,将谢少淮护在身后:“都听阿淮的。”
此地还不到三霞县县衙,却已经有这么多刁民闹事,可见这三霞县比宁县难啃的多。当谢少淮作难时,不远处又赶过来几匹马儿,虽离得远,但能看的清楚,来人身着玄色飘红的官服。
是三霞县县令。
那群人都来不及走近,眼前这群闹市的刁民看了人,便有带头的人喊道:“魏大人来了,咱们快走!”
“咱们快走,是县令大人来了!咱们不能让县令大人难做!”
几百号人在一盏茶的功夫四散逃窜,仅有地上几个被守卫军打的起不来的人还抱着自己的农具躺在地上呻-吟。
谢少淮从萧承野手里拿走符节,随后安抚少年:“殿下下去轿子里处理伤口,剩下的为夫来就行。”
萧承野不放心谢少淮,但是一旁的许太医急的都快跳起来了:“殿下,您的伤口上还有污渍,伤口又深,若是不及时处理,恐怕伤口要糜烂生热啊!”
这时候前面的一行人也走了过来,来人是一个约莫五旬的男人,身材清瘦,目光有几分清澈,但眉宇间却带着深深的沟壑。
男人一见眼前如被洗劫过的景象,下了马儿径直走向拿着符节的谢少淮面前,随后叩首在地:“卑职魏清教民无方,还请钦差大人恕罪!”
谢少淮这才长吁一口气,示意前面的周崇和守卫军让开一条路。
“魏大人真是好一个地方父母官,”谢少淮方才注意到了,那群人得知来人是魏清一个个溜得比兔子还快,不管这群人是不是他指示的,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谢少淮说罢,地上叩着的男人叹了一声,并未为自己开脱,而是又道一句:“下官罪该万死,还请钦差大人责罚。”
谢少淮懒得和男人纠缠,“带路,回县衙,这件事本官回追查到底,看到底是何人所为。”
今日三霞县的百姓伤了萧承野,按照大周律令,这可是要灭族的大罪,作为一方之主的县令不可能不知道。但来时为了不引起百姓恐慌,并未透露除了谢少淮外等人的身份。所以大概能猜到指使刁民闹事的人没多大本事,最起码手够不到长安去。
而三霞县县令有一子在宫中任职侍中,若是他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他面前的人是当朝亲王,动了王爷,满族难保。
所以这群人和魏清真的可能没关系。
三霞县令谢了罪,带着谢少淮等人安全抵达三霞县衙,简单询问了一下三霞县的情况和处置了方才留下的几个刁民,谢少淮放心不下萧承野,便没再询问什么,先回房看了少年。
谢少淮:“殿下听这些也没用。”周崇:“啊啊啊啊啊!”只是他没想到,谢少淮竟然会主动向他……求和。
他的阿淮喜欢他。
一想到这里,萧承野的心就狂跳不止,他微微侧过去眸子,看就在自己身边紧紧相依的青年,他的心满足的都要爆炸了。
谢少淮负责这次新政推行的指挥工作,他是没必要和萧承野说这些,只交代男人去查许贾就是。但是次次知道没用,次次谢少淮都想说。
萧承野单手撑在谢少淮身上,见人没生气,便又舔了舔他的眼皮:“为夫听到了,有可能是许贾做的。”
谢少淮“嗯”了一声,随后勾着萧承野的脖子在他唇上印了一下:“明日让周崇先去许家,清点人口的事情让京兆府尹去就是,殿下先在县衙休息两天。”
萧承野来长安前,在琢州野惯了,平日里追匈奴人能追上千里,受伤自然也是家常便饭,他今天不爽是因为他面对的不是能随便杀的匈奴人,让他这么憋屈实在难受。
“不用,”萧承野俯身,咬着谢少淮的衣襟,将青年的领口扯开,细细舔着青年白净修长的玉颈,“为夫知道,不能随便伤人,为夫在宁县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明日为夫带着周崇去,定把许家的人摸明白。”
萧承野对床事乐此不惫,谢少淮的精力却甚少能跟上少年。自有了孩子后两人便没怎么做,少说有了月把时间。
谢少淮本来以为少年有些定力,感受到了,他不由有些怕人胡来,“殿下,现在还不行,还吃着安胎药呢。”
“嗯,”萧承野揽着青年一把窄腰,手在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抚了一把:“知道,不做。”
谢少淮眸子沉了沉,“臣愿意走一趟。”
虽然知道建宁帝是想让他对握着兵权的萧承野多加看管,但此意也是他的想法,去年卫岚把西北的虎符交由萧承野一事闹得整个长安都不安生,惶提萧承野那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借口了。
萧承野太狂了是把不稳定的刀,天子不可能放心。
“谢卿……”萧明棠挑眉看着面前的冷面美人,意外道:“你就这么同意了?”
谢少淮蹙眉,不解地看着建宁帝:“嗯?”
萧明棠:“!”
果然,他就知道,就算是心狠手辣的事业型美人,也过不了感情这道坎~
萧明棠强忍着自己想要往上抬的嘴角,舌尖在嘴巴里扫了一圈,这才忍了下来。
他捏了捏眉心,故作深沉道:“朕明白,这三年你过的辛苦,你和阿野……”
谢少淮却突然打断他道:“陛下的心思臣明白。”
谢少淮正色看着有些难为情的建宁帝,认真道:“梁王手握我大周十万精锐骑兵,此等不确定的因素使得陛下忧心,但梁王的为人臣还是有所了解的,若有人悉心教导他是个忠臣良将,臣此去涿州一定为陛下解忧,好好观察卫岚和梁王的行范。”
萧明棠:“。”
刘卿:“。”
眼瞧着青年误会了天子的心意,刘卿连上前乐呵呵说了一声:“廷尉大人会错……”意了,陛下是想撮合你们。
刘卿还没说完就被建宁帝用眼神捂住了嘴巴。
萧明棠长长酗了口气:“谢卿只说对了一半,还有一半,朕很早就想告诉你了。”
谢少淮狐疑地看着建宁帝,“陛下请说。”
建宁帝一直在谢少淮这里待到了亥时前,等送走人,谢少淮面色有些凝重地回了房间,青松这时候正在给谢少淮铺床。
谢少淮看着青松,淡淡道:“过几日出发去涿州,你明日上街买一些布料,送去裁缝那里做几套新衣服吧。”
谢少淮没说给谁做的,但是青松一听要求涿州,就知道是给他家小殿下做的。三年了,整整三年了,他终于能再见到小殿下了。
青松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少淮:“真的吗公子?”
谢少淮点了点头:“嗯。”
萧承野被皇兄逼着吃了晚饭才回来,谢少淮白天上朝一走就是一天,晚上除去睡觉的时间,一日他和青年相处的时间一共没多少了。
萧承野抱着人在他唇上舔了一口:“皇兄非留为夫用晚膳,阿淮等久了吧?”
谢少淮闻言,难以置信的挑眉,推开身前的少年,反问他:“殿下是吃完饭回来的?”
“是啊,”萧承野点头,一把将谢少淮抱了起来,委屈巴巴道:“皇兄的饭虽然种类多但是没阿淮在,为夫吃什么都不香了。”
谢少淮:“……”
恰好,这时候青松又折回来,“公子,饭菜热好了,快来用膳吧。”
谢少淮抽了抽嘴角:“不吃了。”
第 30 章 第 30 章
“错了。”
“真的错了阿淮。”少年结结实实在跪在塌前,双手扶着大腿,脑袋歪着,一副蔫吧样儿。
萧承野确实迫不得已才留在长乐宫吃晚膳,但是却没想到青年今日竟等他了,虽然被冷落了,但萧承野还是开心的,见稳坐在塌前不搭理自己的谢少淮,贱兮兮地贴过去,蹭着他的大腿:“阿淮,为夫错了……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萧承野:“嗯?”
谢少淮没阻止男人,萧承野便越发大胆,隔着衣物揉着他的小腹:“饿坏宝宝了怎么办?”
谢少淮:“……”
谢少淮拿手里的手拍在少年手上,“瞎说什么。”
他抿唇抬眸看着萧承野愈发成熟的脸,却不敢看他好像含着雾气的眸子。三秋已然逝去,萧承野不再是那个易怒冲动的少年,他也不是那个被困在一场梦魇中的罪人。
谢少淮抿了抿唇瓣,“王爷……”
“本王知道了。”萧承野倏然松开了谢少淮的手腕,随后拉了把椅子,放在谢少淮做事的书案前:“今夜是本王冒犯,本王向大人道歉。”
萧承野说罢转过身来,“大人想知道什么,问本王就是。”
谢少淮:“……”
谢少淮垂下手衣袖中紧握成拳的手倏然放松开,他看着萧承野与他耐心说道:“王爷,下官此来确实只为阿澶,至于与王爷……经年已逝该放下的早已放下。”
他和萧承野本来就不合适,眼下更不应该藕断丝连。
萧承野:“……”
萧承野抽了抽嘴角,直勾勾地看着一点不留余地的谢少淮,青年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内。
萧承野踱步朝着谢少淮走来:“两个月后,漠北决战,本王若是赢了能否向大人邀功?”
谢少淮:“……王爷想要什么?”
说罢,谢少淮心里不由有些疑虑,他虽知萧承野不是起义军头子那种荒-淫之人,但男人性子冲动,保不齐他做出什么让人伤脑筋的事情。
谢少淮试探一问:“王爷都没有的东西,下官怎么会有?”
萧承野在谢少淮面前半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见谢少淮的时候,那时候长安大雪,谢少淮穿了一身雪色的狐裘大氅整个人都被裹在衣服里,巴掌大的脸被毛裘围着。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格外吸睛。
他从未见过那么特殊的眼睛。
萧承野被动地点了点头:“好。”
说罢,谢少淮拉住了萧承野的手,快速将人拉到卧房,随后关上了门,“殿下要说什么?”
“今夜周太后召见小王,”萧承野牵着谢少淮的手吻了吻他的手背,认真道:“阿淮随小王走一趟便知道了。”
萧承野领命回长安前,已知朝政局势,他不愿深陷其中,扰乱自己的计划。可如今他已然有了谢少淮,有了想要保护的人,若谢家有事,他的阿淮如何不伤心?
萧承野愿意冒险。
萧承野抬了抬嘴角,难得朝着谢少淮笑了一声:“本王既然说了,那大人一定是能给的了的。”
谢少淮:“……”
萧承野句句紧逼,看样子是势在必得,既如此笃定的口气问他还这么支支吾吾做什么。
谢少淮:“王爷想要什么?”
萧承野:“本王要你带阿澶回长安,他性子随你,不喜欢打打杀杀的,跟你回去对他最好。”
谢少淮:“……”竟然是这个。谢少淮本来想和萧承野好好说一会儿话的,好再多了解了解彼此,但是显然现在他不需要了。谢少淮席地而坐,将身上的轻甲也卸了下来,在热闹的人群边缘阖眸养神。
身上实在太脏了,要受不了了。自古作战降者不杀,萧承野冷冷看了一眼那几个匈奴男子,“闭嘴。”
“他们说了什么?”谢少淮蹙眉看着那群人,好像知道他们能听懂汉话却不会说,那应该不是军营里的人。
“求饶。”萧承野用衣襟把沾了血的破风擦拭干净,垂眸看了眼手里握着弓的谢少淮:“这里危险,大人那点三脚猫功夫冲过来做什么?”
谢少淮:“……”
这时候方才被谢少淮拿走弓箭和马儿的副将赶了过来,替青年解释了一句:“将军,大人的射艺精湛,方才属下都看在眼里,没想到在长安写字的大人竟然能拉开弓来真是太厉害了。”
谢少淮看了一眼地上被几个被自己射杀的匈奴人,眉心一紧,忏悔道:“实在罪过。”
萧承野:“……”
萧承野此行出来是要视察边境外匈奴人的行踪,现在有了俘虏就更方便他们视察了,他下令让两队人押送这些战俘回大营,剩下的人把尸体就地掩埋,然后连夜往东南方向走。
此战并未人员伤亡,但是折了好几匹马,谢少淮只能和萧承野乘一匹马。
谢少淮虽然听不懂方才那些匈奴人说话,但是从方才那个将士的反应不难听出来,那匈奴人似乎还说了一句话,而这句话惹得萧承野很不开心。
对方是投降保命的,不应该说惹萧承野不开心的话,那他说的究竟是什么?谢少淮思忖少顷,胯下马儿突然越过沙丘颠簸一下,疼的他霎时便出了一身细汗。
谢少淮这两天没少骑马,大腿两侧被磨得生疼,萧承野赶路又快,颠的他有些受不住:“王爷,能不能慢些。”
“再忍忍,再走一个时辰就能休息了。”萧承野将青年往自己怀里拢了拢,“若是冷便往本王怀里靠。”
这时候萧承野的副将过来了:“大人,属下见您甲脱了,是不是太重了不舒服啊?回去的时候属下帮您扛着吧?”
行军大多穿重甲,足足有百十来斤,会有专门的百姓帮将士们背着甲胄上战场。但是轻甲的材料主要是牛皮,并没有那么重。
“不必了,”谢少淮已经好久没有洗澡了,这两日又是杀匈奴人又是埋沙子,身子本来就脏了,轻甲不太透气,他不想让自己身上焖出痱子。
虽然他身上没有香味了,但是也没有体味,但是明日顶着大太阳穿着轻甲回去可就不一定了。
他不喜这样。
谢少淮说罢,又蹙眉朝着不远处的人群看了一眼,见萧承野独做在一旁,靠着岩石吃粥,他问了副将一嘴:“王爷方才是不是不太高兴?”
“这倒是没看出来,王爷从长安回来之后一直都不怎么
倒是他想多了……
谢少淮松了一口气,点头答应萧承野:“可以。”
说罢,谢少淮从男人一侧绕过,走到书案前坐下。萧承野也转身拉了椅子坐下,“那便好。”
谢少淮看了眼萧承野写好的名单,一眼扫去差不多要有百十户人家,和他估计出来的相差不多,接下来他只需按照这些名单一一核对就好。
“多谢王爷,”谢少淮收好,作揖向萧承野道谢:“今夜劳累王爷了。”
萧承野轻笑了声,起身垂眸看着谢少淮:“这样还累不到本王。”
萧承野:“明天本王要出城,阿澶他很想你,他暂时不知你是他父亲很好,你可以先和他接触一下,到时候他跟你回去便不会太抗拒。”
“本王先回去了,”萧承野:“大人去王府也好,本王让阿澶过来也行,大人想好了派个小厮去王府告诉刘管事一声就成。”
谢少淮:“好。”
谢少淮送萧承野出了府衙的大门,看着男人上了马儿才返回去。
这时候青松惦着茶水过来了,谢少淮回去刚好碰见他。
青松有些心虚:“公子,王爷走了吧?”
谢少淮淡淡道:“让你去沏茶,待人走了才过来?”
“青松错了。”
谢少淮:“……你先回去休息吧。”
青松应了一声,便回房便回眸看了他家公子一眼。公子脸上看不出来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难道王爷真的是过来说公事的呀?
“也罢,”谢少淮点头,周禀说的确实不错,新政令有利于民,但大多百姓并不识字,不知此政令于民有利,眼下边境地方外饿殍遍野,农户和佃农虽被地主压迫,但好歹吃的起饭:“那今日便去先游说,剩下的工作等府尹大人回来在做定夺。”
周禀:“是。”
离开惠阳郡到宁县还有半个时辰的车程,谢少淮早上吃了一碗白粥,眼下却还是开始反恶心,周禀看着青年脸色不好,便有些担心:“大人,您可是身子不适?”
“无碍,就是胃这几日有些不舒服,老毛病了。”说罢,谢少淮掀开帘子,透了口气,“长安闹出了什么命案?可严重?”
“听说是临安街有家药铺昧良心用了假药,好像离大人府上并不远,”男人说着,捋了捋胡须,长叹一口气:“眼下边境动荡,百姓大多食不果腹,药材昂贵运输成本又高,难免有人生不法之心,归根究底还是日子太苦,若是战事能早日平定,百姓们何故过的这么苦。”
周禀叹息完,目光落在轿子里一侧的青年,只见青年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他便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下官不是可怜那卖假药的店主……”
谢少淮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此事可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