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 31 章

    “应该不假?”周禀被青年这么一反问,自己也不知怎么回到,“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谢少淮:“……”

    谢少淮紧绷的多日的神经,此刻犹如断了的琴弦,但这件事周禀也道听途说,真相还有待查证。

    思及此,谢少淮放松了些,淡淡道:“无事。”

    晚上,谢少淮从宁县回到惠阳郡府。彼时已去长安的萧承野早在惠阳郡府等待多时。这几日谢少淮忙的像个不停转的小陀螺,萧承野实在心疼,青年的饭食他几乎一手操办。

    送走了周禀,萧承野差衙役将热乎的饭菜摆上,谢少淮简单的洗漱完,两人便一起用膳。

    那时候他不过十七岁,他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子,心跟被狐狸吃了似得。后来他与谢少淮日渐熟稔被他的性格吸引,竟渐渐失了自我。

    谢少淮从未真正了解过他。翌日,谢府前院。

    昨日后院的门锁了一夜,一早青松就来了后院,发现门还是锁着,便不由有些担心,一直在前院的门前候着,直到了午时左右,后院的门才被打开,但是开门的人却不是他家公子,而是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梁王!

    青松下了一跳,看着大变活人的少年,一时竟忘了行礼:“殿殿殿下您怎么在这儿?”

    萧承野眯了一个时辰便起来了,此刻谢少淮还在睡着,昨日冠英侯府出了那么大的岔子,想来青年也没吃什么东西,他过来吩咐人做一些米粥。

    萧承野淡淡道:“小王从后门过来的,师保身子不适,早饭……午饭准备一些米粥汤饼,做好了送过来,勿要打扰。”

    青松忙不迭的点头,丝毫没怀疑,连忙去了小厨房准备饭菜。

    等萧承野端着饭菜回到房间的时候,还卷在被子里的谢少淮听到门口的动静才有了些反应。

    谢少淮累极了,双眸微微睁开,映入眼帘的便就是萧承野,少年手里端着冒着热气儿的饭菜,双眸亮晶晶的看着他,脸上不仅没有疲惫,反而精神头更好了。

    “阿淮,你吃些粥吧,先垫垫肚子,晚点小王带你回王府,请城里酒楼的厨子做你爱吃的,”萧承野说着,将小几拉到床边,把饭菜放上去,随后想要去扶谢少淮。

    谢少淮也是男儿,虽然比萧承野大了三岁,但毕竟也是身体最强壮的时候,可真等他想要扶着起身的时候,却感觉自己的下半身好像没了知觉,酸麻的厉害,缓了好久,才面前坐起来。

    谢少淮常年出巡,翻山越岭丈量过辽东三州大部分土地,却没有什么时候,让他如现在一样窘迫,他竟然因为行了房事,便累的有些起不来床了?

    谢少淮不开心,蹙着眉心打开萧承野的手,淡淡道:“无碍,下官能自己起来。”

    萧承野:“。”“大人要徙陵的名单,本王在琢州长大,什么人要挪走再清楚不过,”萧承野说着,拿了谢少淮面前的纸,随后向他伸手:“笔墨。”

    谢少淮:“……”

    谢少淮将笔拿给男人,随后起身拂袖给他研磨:“打完这场仗,陛下想王爷和大将军回长安小住。”

    “嗯。”萧承野赢了声,似乎一点都不在乎:“正好,本王也该回京向皇兄述职。”

    谢少淮:“……”

    卫岚手里握着唯一一支可以向匈奴开战的骑兵,这三年来,大小的战役也打了不少,有赢有输,但整体是好的,大好,若此战顺利,今后西北三州外百十里地的丰沃草原尽收麾下——

    天子不会再允许卫家手握兵权。

    人心隔着骨肉皮囊,当年建宁帝罢免他谢氏一族重用周氏,谢家如倾地狱,他更是不择手段……不久之后这场戏又要在卫家上演,萧承野竟然这么……平静。

    “好了,”萧承野讲琢州可徙陵的名单写下,交给谢少淮:“这些人都可以,还有些人暂时留着,本王还有用处,等过段时间大人可再向皇兄呈上。”

    谢少淮:“……”

    萧承野敏锐的察觉到谢少淮不开心了,不敢再动作,只好闭上嘴巴,把饭菜端了过来:“阿淮,吃些东西吧。”

    吃完了一碗白粥,谢少淮的体力确实恢复了不少,只是回头一看被弄得脏乱不堪的床褥,他又无法忍受了,起床穿好干净的衣物,抓紧把床上的东西都换了一个遍。

    萧承野沉默不语,看青年看着哪里蹙眉了,就赶紧上前帮忙,等换了床上的东西,谢少淮又看着浴桶不爽,萧承野又一桶一桶清理了,等忙活完,已经过了正午,萧承野累的满头大汗,却见谢少淮脸色好了很多,还给他泡了一壶茶:“殿下,辛苦。”

    萧承野抹了把汗,一口将茶水咽下,随后走到青年脚下跪下,趴在青年膝盖上,抬眸看着人笑:“阿淮,不气了吧?”

    谢少淮:“……”

    谢少淮其实也不知自己生什么气,该做的都做了,他的计划很顺利,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事情要他去做,但是看着萧承野,他就本能地想起自己昨夜在他胯下承欢的模样浪荡的、不看入目的、让人觉得丢人的样子都被萧承野看完了。

    少年诚恳地跪着,是心甘情愿伏低做小,真挚的感情不假,谢少淮自然看的出来,他垂眸,目光落在萧承野的脸上,心情这才好了不少,“下官没有生气。”

    谢少淮:“时间不早了,殿下早些回去吧。”

    萧承野:“。”

    “阿淮,”萧承野轻轻扣住青年的手,一遍一遍唤他的名字:“阿淮,昨日我们已经做了夫妻之间该做的事情,我们……我们如今是不是也似坊间的百姓家,今后可以像夫妻一样爱护信任彼此?”

    萧承野的心在跳。

    他知道面前的青年将是他此生最爱,他也知道那些表达爱意的酸话酸耳根,但是他就是想说,“阿淮,我喜欢你、爱你。”

    萧承野说完又期待地看着谢少淮问:“阿淮呢,阿淮喜欢小王吗?”

    “喜欢阿野吗?”

    谢少淮:“……”

    谢少淮心绪很乱,琉璃色的眸子荡着一抹除他之外无人能察觉的异色,他静静看着身下单膝跪着的少年,最终违心点了点头:“喜欢。”

    说罢,谢少淮便找了个理由送神:“昨日的事情殿下也看到了,朝政局势陡然之变,少淮此时心都在家里,殿下若没其他的事情,还是早些回去,若我们之间的事情被发现对殿下,对谢家都不好。”

    闻言,萧承野羞愧地垂了垂眸:“嗯。”

    萧承野的心思很敏锐,只是在和谢少淮相处的时候,脑子时常不够用,他总是想着阿淮会不会觉得他幼稚,会不会局觉得他生的太强壮,林林总总大多就是怕谢少淮嫌弃自己。

    离开谢府后,萧承野的心静下来不少,便又认真琢磨起昨日在冠英侯府发生的事情——少年深邃的眸子渐渐沉下,理智最终被感情填满。

    萧承野走后,谢少淮在房间又睡了一小会儿,到了暮色渐渐沉下,他才从榻上再次下来,这次的睡眠给他缓解了不少疲惫,随后青松送过来了晚膳,谢少淮难得多吃了一份饭。

    侯在青年身边的青松见他家公子这么饿,吓坏了要,一边收拾公子的碗筷,一边疑问:“公子您这是生了什么病呀,都睡了一整日了,平日也就是半碗饭,今日吃了四倍呢!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呀?”

    谢少淮:“……”

    谢父身居太尉,丞相是他的亲舅舅,之前身子甫一出现问题的时候,家里差不多要把整个太医院都请过来,如今二哥被调去打仗五哥被卸职,他的实权也不在仅空有一个梁王师保的名号,琢州大大小小的事情天子交给了周家人,就连舅舅想进长乐宫都不容易。

    谢少淮捏了捏眉心,“不必了。”

    谢少淮准备再休息一下,顺便好好想想该怎么不经察觉从萧承野哪里找到他私通起义军的实证,岂料他话音刚落,外头门房的声音响起来了:“公子,梁王殿下来了。”

    而此刻,距离萧承野离开不过刚过两个时辰不到。

    谢少淮:“……”

    萧承野也忒粘人了点。

    谢少淮打发了青松,出门迎接萧承野,甫一走到后门处,便见少年仅牵着一匹马儿,换了身亲王的常服,戴上了冠,像是要去拜见天子的打扮,谢少淮站在门前,不邀少年进门,只眉心浅蹙,问道:“殿下。”

    “阿淮,”萧承野先发制人,喊了声谢少淮,随后少年环顾四周,见无人便上前一步,俯身靠着谢少淮的耳侧说了一句:“那日阿淮问小王,可保谢家安虞否,小王口上答应,又如何能消阿淮忧心……小王回去想了很久,不愿事事都瞒着阿淮,便过来和阿淮说清楚。”

    谢少淮掀了掀眼皮,一把捂住了男人的唇,小声对他道:“殿下,有话房间里说。”

    宁县是土地改革推行的第一步棋,若是计划顺利,不过半月时间便能抽出来时间,若到时候他想好了,再回长安做决断。

    青松一听,眼眶瞬间红了:“青松知道了,公子您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嗯,”谢少淮应下,拍了拍青松的肩:“好了,出去吧,准备些吃食。”

    谢少淮晚上没怎么吃东西,虽有些反胃,但现在身子还是需要营养。

    “好。”青松说罢便出了门。

    谢少淮返回内殿,有些无力地坐下,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小腹……难以置信。

    他竟然这么快就有孩子了。

    还是……竟还是萧承野的。

    第 32 章 第 32 章

    谢少淮出了门,房间外头候着的谢五郎便匆忙上前,围着谢少淮看了一圈儿:“到底是怎么了?许太医不说,青松也不说,你要急死五哥不成?”

    谢少淮:“劳五哥担心,没什么事。”

    谢少淮说着,又问:“宁县还要忙一段时间,我向母亲问安后便要回去,五哥不必相送。”

    谢少淮心情不佳,说罢便朝着谢母的房间去,谢五郎不得其解,跟在谢少淮身后问个不停。拜别谢母,谢少淮直接连夜赶回惠阳。

    徙陵是前几日朝中老臣提出的,是为了削弱地方游侠、豪强的政策,要将地方年收入达一定数额的人迁移到长安来,以此削弱他们在地方对中央的不利因素。

    但是建宁帝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建宁帝说罢,觉得自己的目的性太强,还有点不太好意思的笑了一声,“谢卿这几年为朕跑遍了大周遍地,本该让你休息休息的,只不过梁王那个性子,一般人降不住……”

    谢少淮:“……”谢少淮:“因为魏清的小女儿嫁给了许贾的独子。”

    “阿淮的意思是,许家和县令有姻亲关系?”萧承野:“所以……那今日来闹事的百姓,很有可能是许贾搞的鬼?”

    谢少淮点了点头:“嗯,为夫猜想,这个魏清大概是不会为难朝廷的人,但是他又爱给许家擦屁股,这件事很有可能是许……”

    谢少淮话说了一半,只见放在还睁着眼的少年,头轻轻靠在了自己肩上,双眸一张一合,谢少淮道:“那今晚先说到这里吧。”

    谢少淮推了推萧承野,想让人躺下去睡觉,结果他刚一动,萧承野就翻过身来,揽着他的药将他放在床上,紧接着湿濡的舌撬开谢少淮的唇瓣,快速在他口腔里扫荡一圈,然后又打了个哈欠,睁开了眼:“好阿淮,亲一个就不困了。”

    谢少淮:“……”谢少淮没搭理少年,继续和许太医说话,少顷下了马儿的萧承野上了马车,和马夫一起坐在前头赶车:“阿淮。”

    他滚了滚喉,认真道:“阿淮,你真美。”

    萧承野见势不对,急忙调转马儿,“回去保护谢大人——”

    守卫军随后停留回去,萧承野下了马儿,从背后取下“破风”守在谢少淮等一众人前,举起符节道:“前面的人听令,你们面前的人是长安来的钦差大人,大人此来是为了推行新政,利于民而功在国……”

    “别听他瞎说,这群人就是过来量地收我们的税的!”

    “狗官,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们,你杀了我们,还有无数个老百姓揭竿而起!”

    萧承野手里紧紧握着剑,眼看着这群人拿着锄头和铁秋冲了过来,他一遍用剑挡着,一边撤退,“往后退,不可杀人——”

    来之前谢少淮已经将能遇到了种种情况一一列举了出来。这里的刁民只是三霞县极少的一部分,但是若今日杀了人,他日他们在去下面推行游说的时候,更多的百姓便会对他们产生隔阂,从而抵触。

    萧承野命令守卫军只能防卫,随后几人撤退到了谢少淮的马车前,慌乱之时,不知是谁用锄头狠狠敲在了萧承野的肩膀上,紧接着噗呲一声,萧承野的左侧肩膀被划出一道口子:“找死。”

    曾经在西北赫赫威名的琢州小霸王,几时受过这样的气?

    少年一脚将面前的人踹开,随后将破风从剑鞘里拔了出来,就在这时候谢少淮从马车上下来,一把抓住了萧承野的胳膊:“不可——”

    二十个守卫军虽然只能防备,但毕竟都是顶尖的高手,很快前面的一批人都被打退,数人围成一个圈,将谢少淮等人都围了起来。

    萧承野被弄伤的左臂,衣服已经破了,巴掌大小的整齐伤口还沾着一些泥土,许太医吓得哆嗦,但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连从药箱里取出来干净的纱布,上前将男人的左臂简单包扎止血。

    谢少淮抿唇,目光从萧承野伤口上移开,随后小声对少年道:“阿野,不能伤人。”

    周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萧承野突然喊了他一声。

    “嗯……”谢少淮蹙眉,推了推男人的额头,小声道:“别咬。”

    “这样很舒服吧?”萧承野亲昵地蹭了蹭青年的胸脯,“没阿澶之前也是,你喜欢本王舔你不是吗——你现在想和本王同房吗?本王想上你。”

    谢少淮揪着男人的衣襟,咬着唇道:“你疯了……这里怎么能做这种事……荒唐。”

    “不荒唐。”谢少淮还没说些什么,萧承野就像是被碰了什么逆鳞,在谢少淮肩头狠狠咬了一口,“是你说方才答应的。”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谢少淮垂眸捧着萧承野的脸颊,警告他:“这里不行。”

    此地已经三霞县,他们不过今日才过来,三霞县的县令不会允许当地的百姓这个时候过来闹事的。

    谢少淮将符节交给萧承野,道:“殿下先带着守卫军过去问问情况,切不可伤人。”

    萧承野点了点头,随后拿着象征钦差身份的符节下了马车。周崇正准备勒紧缰绳随少年一起过去,只是垂眸看了萧承野一眼,就乖乖下了马儿:“殿下,你骑,你骑。”

    萧承野策马,随着同行的守卫军一起过去,前面那群人离他们足有十几仗的距离,还未看清对方的全貌,只见那劝人持着农具就冲了过来:“大伙们上啊,他们是朝廷派来的人,不敢伤我们!”

    “狗官滚回长安!”萧承野硬邦邦的胸膛在压在身前,让人快要喘不上气了。

    谢少淮推了推男人,却被他捧住了脸颊,深吻下来。湿濡的舌尖在他口腔慢慢扫过,又一下一下勾着他的舌根。

    “唔……”谢少淮身子上汗津津的,跟个玩偶似得被萧承野圈在怀里,不过他并未有再做出什么拒绝的动作,而是尽可能的去配合……他伸出舌头回应萧承野,又含着他微凉的唇瓣,“……我累了。”

    谢少淮是真累了,萧承野常年行军,体力非他一介文臣能及的。腿有些合不上,腰酸的像是被马车碾过,某处还胀胀的。

    “嗯。”萧承野贴着谢少淮的脸颊,“阿淮睡,本王就抱着你,什么都不做。”

    谢少淮阖了阖眸,没多大会儿就睡着了。

    谢少淮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沉下,他好像挪了地方,能感觉自己好像是在马车上。结果他甫一动了身子,视野都没聚焦,萧承野就掀开了帘子,看了他一眼后又有些害羞地垂了垂眸子:“阿淮,你醒了?”

    男人似乎是短短一天之内换了一个人似得,他这样温和的语气倒是让谢少淮有些不适应。

    谢少淮点了点头,掀开了萧承野放在自己身上的大氅,看了眼车窗外:“这是回大营的路?”

    “嗯,”萧承野:“军中事物繁琐,我不能在宴州逗留太久便退房了,一会儿到了大营阿淮再睡吧。”

    “好,”谢少淮应了萧承野一声,随后起身走到了马车外,“看着还有一段路程,闲来无事,下官想问王爷一些事情,可以吗?”

    萧承野将大氅披在谢少淮身上,随后微微放缓了速度,“阿淮想问什么?”

    其实萧承野隐约能猜出来谢少淮大概是想问他母妃的事情,但是他又不太确定,便问了一嘴:“是……本王母妃的事情吗?”

    谢少淮点了点头:“嗯,殿下准备怎么办?”

    “先君臣,后父子。”萧承野蹙了蹙眉心,思忖了少顷,淡淡道:“匈奴人侵扰我大周边境几十年,皇祖父在世的时候更是每年都要嫁公主和亲才能换来边境短暂的和平,本王自小听舅舅说这些事情长大——”

    不管是谁,都不能改变他驱逐匈奴人的决心。

    荒凉的西北大漠里,一轮望舒高悬,稀薄的月色像是薄雾一样散落下来,轻轻落在紧紧相依的两个青年身上。

    谢少淮将身子往萧承野身边靠了靠,小声咕哝了一句:“对不起。”

    “下官知道将军的决定了。”谢少淮不知该如何表达此时的心情,自他知道萧承野的娘亲没有死还给匈奴人生了两个单于之后,他也有过……担忧。毕竟萧承野是个重感情的人。

    但是萧承野的答案却在他的意料之内。一边是骨肉亲情,一边是家国百姓。他知道萧承野很难做选择。

    萧承野自己没想过那么多,他是大周朝的王爷,受大周的百姓供养,即便漠北之外是他思念了多年的母亲……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初心。

    谢少淮:“本官知道了,备马,我速速过去。”

    宁县县衙的事情谢少淮简单和周禀交代了一下,让他将萧中和和贿赂他的金条送去长安,随后谢少淮便骑着马儿跟着守卫军往萧家的田里去。

    田里的路不好走,约莫半个时辰,谢少淮才走到地方。

    许是路上颠簸的厉害,谢少淮甫一下了马儿,下腹一阵痉挛,疼的他险些没有摔倒,缓了好久,谢少淮这才步行朝着佃农闹事的地方赶去。

    第 33 章 第 33 章

    谢少淮赶到之时,果不其然,田间有几十上百的男女老少扛着农具与拿着长枪的官兵对峙。萧承野则抱臂站在官兵前面,与佃户中带头之人唇枪舌战。

    这时候官兵中有人看到谢少淮,便如获大释,喊了一声:“都别吵了,谢大人来了!”

    谢少淮前几日和周禀、京兆府尹来过一次,了解过当地的民风,也同当地的佃户农民打听过宁县地方田产的情况,与今日大不同,前几日谢少淮细细道来过新政的诸多益处,大家也对朝廷的政令很满意。

    带头的佃户一听是谢少淮来了,像是有了主心骨,一个个都放下了手里的农具,朝着谢少淮跑了过去:“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这群官老爷来了之后,一句话也没事说就要量我们的地,这里很多都是不能种田的荒地,若是这些也要算上来征税,那明年我们怎么过活!”

    “是啊大人,前些日子您还说陛下要分田给我们,怎么今日就变了!”

    “嗯。”萧承野道:“有劳许太医了,王妃在内宅,还请太医随小王过来。”

    许太医吓得冷汗涔涔,心道难道是他们的事情被发现了。

    许太医战战兢兢地跟着少年进了内宅,到了寝殿,许太医见男人也准备进门,便上前喊了一声:“王爷,这……这看诊的时候人不宜太多。”

    萧承野自然听懂许太医的意思,便将买进去的一只脚收了回来,虽然疑惑但并未多问,之道:“劳烦许太医了。”

    许太医擦了擦汗:“都是分内之事。”做亏心事真是不容易。

    许太医如愿进了门,殿内,谢少淮还在翻开惠阳郡下的地方县志,见许太医过来,谢少淮这才回过神来:“许太医来了,请坐。”

    许太医摆摆手,小声道:“王妃,老朽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更是受不了太大的压力。”

    许太医:“您有身子的事情还是早些告诉梁王殿下的好,万一日后东窗事发,您是王妃不会被牵连,老朽一把老骨头,殿下一枪就把老朽打散架了。”

    谢少淮:“……”

    谢少淮将手里的书合上,连向许太医表示歉意:“是在下思虑不周。”

    许太医摆摆手:“王妃说哪里话,只是堕胎这件事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王妃的家事老朽也不该多嘴,王妃召老朽过来,可是见红了?”

    谢少淮忘记让青松交代自己准备留下孩子的事情了,谢少淮道:“这倒不是,是……”

    谢少淮认真道:“我和王爷商量过了,准备留下这个孩子,之前在宁县的时候,下腹绞痛的问题,彼时许太医说是有些滑胎的迹象,想着今日让太医过来,是开些保胎药。”

    许太医以为自己听错了。“是这里不行还是你不愿意?”萧承野倏地松开了谢少淮,他已经很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你方才就一直在抵抗,这种事不舒服吗?为什么不想做?还是说你是不想和本王做?”

    萧承野就知道谢少淮看不上他,三年前这个男人就看不上他。

    谢少淮:“这有什么区别?”他确实不像和萧承野做这种事,被侵占进攻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他更愿意……接吻。

    “本王也不愿强求你,”萧承野说罢,将谢少淮从自己腿上抱下来,随手拉了毯子便躺下了:“你自便就是。”

    谢少淮看着突然偃旗息鼓的萧承野:“……”

    “没有。”谢少淮说了一句,萧承野没回应。

    谢少淮也懒得和他解释那么多,他扯了扯男人身上的毯子:“下官也要睡。”

    萧承野闻言倏地又坐了起来,看了谢少淮一眼,随后把毯子给他,自己拉衣物盖在身上便躺下了。

    谢少淮将自己的衣服穿好,随后也躺了下来,怕萧承野受凉,等男人没动静后谢少淮又将毯子给他也盖上了:“早些休息也好。”

    两人背对着背,却都难以入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承野睁开了眼,身侧的谢少淮已经沉睡,他翻过身将手臂撑在谢少淮耳侧,垂眸看着他的睡颜。

    萧承野很久没认真看谢少淮了。

    “薄情郎。”他说罢,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轻轻在青年唇瓣落下一吻,浅尝辄止又觉得不过瘾。

    就在这时候营帐外突然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萧承野有多年在大漠作战的经验,闻言便蓦地起身,掀开帘子之间不远处燃起了星星火把。

    随后营中便有巡逻的骑兵发现敌情:“将军前方十余里地有匈奴人!”

    萧承野穿好衣物,火速拍了拍还在睡觉的谢少淮:“醒醒。”

    谢少淮在睡梦中被咬了,甫一睁开眼睛就是萧承野锦簇着眉心的脸。

    萧承野的话都没说完,方才骑上马的周崇便开始嚷嚷,萧承野以为他惊了马儿,便起身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只见前方的小道上出现密密麻麻聚在一起的人,少说也有几百号人。

    萧承野没说话,谢少淮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便出了马车,“怎么回事?”

    少顷,方才还说要骑马的周崇牵着马儿便回来了,“少淮兄、殿下,前面有刁民堵路!依小侯我看,他们来者不善,咱们现在就冲过去和他们一决高下!”

    反应了好一会儿,许太医又向青年确认了一下:“王妃的意思是?准备生下来?”

    谢少淮点了点头:“是。”

    许太医:“好好好,这是好事。”

    做大夫的,自然希望青年能将腹中的胎儿生下来。只不过今日他先入为主,以为青年是要堕胎,便只带了麝香膏和红花来。

    “老朽方才以为……”许太医:“没带安胎药过来,这样吧,我先给王妃把把脉,再开个药方,王妃拿着药方去抓药就是。”

    谢少淮应下:“那就劳烦太医了。”

    许太医给谢少淮把了脉,开了药,弄好之后,才问了青年一句:“王妃的事情,殿下他是不是知道了。”

    梁王西北小霸王的称号长安城内可算是无人不知了。许太医常年在宫里待着,虽然和这个小王爷没怎么接触过,但光是听对方的顽劣事迹,都可想对方是个惹不起的主。

    谢少淮点了点头:“是。”

    “好。”许太医:“既然如此,那便都好办了。”

    许太医长吁了口气:“那老朽就先发告退,改日再过来为王妃请脉。”

    离开长乐宫前,谢少淮还没出门,又杀了个回马枪,只见方才还危襟正坐的青年天子此刻正斜靠在龙椅上,抬着腿,刘卿正在给男人脱鞋子,一边脱一边劝阻:“陛下啊,这不成规矩啊,谢大人还没走快远呢。”

    萧明棠都快憋死的,“规矩不都是人定的,谁每天工作还穿的板板正正,且不是要累死?朕要改规矩,以后汇报工作洗干净就行,爱穿什么来就穿什么来,快脱了,这鞋子穿着真难受!”

    萧明棠正放松的时候,突然注意到折回的谢少淮,他哪里意料到高冷美人还会杀回来,吓得他一脚把刘卿踢出去老远:“啊,谢卿,你怎么又回来了……那个朕……”

    谢少淮拱手,垂眸没再看衣着不整的男人:“陛下,臣有一事不明,特来想陛下请教。”

    “谢卿但说无妨。”

    “臣听闻,太史令中有一人可解梦,”谢少淮微微掀了掀眼皮,余光看着上座的天子:“臣近日偶做一梦,梦中所言,提及一册话本,话本之言与臣现实所相呼应,臣未曾有过此等离奇之梦,故有不解。”

    萧明棠:“。”

    萧明棠:“!”

    谢少淮说罢,上座的天子脸色呆滞,似乎是对他所说直言十分惊奇,但天子很快又反应过来,“哦,那等谢卿忙完手头的事,朕把那人送你府上,让他好好给你说道说道。”

    谢少淮点了点头:“多谢陛下。”

    从长乐宫会梁王府的路上,谢少淮思忖了方才建宁帝的反应,觉得有趣,便问了青松一句,可有这种经历。

    青松摇了摇头:“公子之前问过青松一次……青松没有过。”

    青松说罢,突然意识到,“但是有时候青松正在干某件事的时候,好像在梦里经历过一样,难道公子的经历也是这样的?”

    谢少淮:“那倒不是。”

    谢少淮心里对建宁帝种种怪异情况有了定数,但是也仅此而已,天子如今的态度不难看出对谢家的看重,今日他坦诚此事,或许对方亦知他的忠心。

    马车的帘子没拉上,青松回眸看了一眼脸上带着笑意的公子,问:“公子,您今日怎么这么开心啊?”

    谢少淮被萧承野强行带回了房间,洗漱完谢少淮上了床,少年湿漉漉地就挤了上来,抱着他的腰乱蹭:“好阿淮,时间不早了,快些休息吧。”

    谢少淮心里记得方才破玄说的事情。琢州的战事有了好转,那是不是再拖萧承野一些日子,待西北的战事全部平定,萧承野反贼的命运就能改写了?

    “阿淮?”少年得不到谢少淮的回应,便撒泼耍赖,将谢少淮的亵裤脱下一半:“阿淮再不说话小王要……”

    “啪”地一声,青年一巴掌不轻不重打在萧承野肩头,“乱摸什么?睡觉。”

    萧承野看着自己微红的肩膀,薄唇轻轻抿着,感受着微微刺疼。他垂眸看着已经躺下的青年,恬不知耻地上前:“阿淮,再打一巴掌。”

    谢少淮:“……”

    第 34 章 第 34 章

    多日后宁县丈量土地的工作完成了大半,谢少淮从许太医哪里拿的安胎药也吃的差不多了。晌午,谢少淮从宁县县衙回惠阳,萧承野架着马车,破玄骑着马儿跟在后面。

    “殿下,王妃这宁县要啥啥没有,既然事儿办的差不多了,那咱们今晚就回长安吧?”

    破玄在宁县待着,每天就只能去田里帮着干些活,他这一身本领实在浪费,陛下已经允了他,说回长安就在宫里给他谋个校尉的差事,破玄已经迫不及待了。

    轿撵里,谢少淮掀开帘子,“这几日劳烦破玄护卫了。”

    宁县的事情确实忙的差不多了,土地和当地人口数据都誊录好了,有周禀和京兆府尹在,他确实可以先行回去。

    “这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萧承野:“不比长安好?阿淮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为夫陪你。”

    “怎么了?”谢少淮撑着身子起来,看萧承野:“发生什么事情了?”

    萧承野音色沉沉:“有匈奴人突袭,穿好轻甲。”

    “这里为什么会出现匈奴人?”谢少淮快速将轻甲穿好,随萧承野一起出了营帐。

    方才还一片宁静的营地此刻已经喧闹起来,将士们常年跟匈奴人作战,养成了良好的反应速度,不等萧承野命令他们集合,上百人已经分好队列将营地团团围住。

    “你在这里等着,本将要去看看对方人马。”萧承野穿戴好甲胄,副将已经携带一支先锋军牵着马儿过来,谢少淮应了男人一声:“注意安全。”

    “留下指挥。”萧承野收了放在谢少淮身上的目光,翻身上马带着不足二十人朝着不远处的火光奔驰。

    谢少淮站在人群中央,看着月下那队身影愈走愈远。方才掌中氤氲霏靡被此刻猎猎夜风吹散。谢少淮想起来前几日舅舅告诉过他,不久之后的漠北之征敌众我寡,胜算唯有六成。

    “大人不必担心,”萧承野的副将留在大营,等前方的先锋队传来信号好做决断……自然副将知道他家殿下是想让他留在大人身边:“我们出巡经常遇到匈奴人突袭,他们大多就几百人过来抢粮食,难成气候。”

    “嗯,”谢少淮点了点头,随后他转身看,身后的将士们已经开始拆营帐。谢少淮虽然没有和匈奴人对上过,但他是读过兵书的,简易的帐篷也是资源,若是一会儿无法带走就只能一把火烧了,省的将资源白让对手拿走。

    “我随诸位兄台一起,”他勉强止住咳意,探过身去,就着那人的手抿了几口,又咳了两声,微微摇头示意不要了。

    那黑衣人迅速应了一声,将茶盏收了起来,又从兜里掏出一件白色帕子,将萧少淮方才背在身后的手轻轻展开,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掌心间的血迹。

    萧少淮垂着眼任他动作,神情疲倦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在他再次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时微微摇了摇头。

    “今天先不吃了,药瓶也不能留在这里,萧承野不能知道我真实的身体状况。”萧少淮按了按眉心,径直转移了话题,“之前让你们查的东西有结果了吗?”

    那人应了一声,将小药瓶攥在手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立刻收起:“门主,樾公子叮嘱”

    萧少淮转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怎么,我现在已经管不动你们了?”

    “属下不敢。”

    那人有些慌张地抬起头,迅速将小药瓶收起,从怀里恭敬地递过来一个竹简。

    “两年前大战后,销春尽所有的相关资料都在这里,萧承野我们能收集到的也尽数写入。”

    萧少淮随口应了一声,接过竹简刚准备细瞧,忽然皱了皱眉,猝然偏过头捂住胸口再次吐出一口血来。

    “门主!”

    那个黑衣人吃了一惊,膝行着想要上前来扶,却被萧少淮抬手制止。

    “没事,昨晚有些受寒了,淤血吐出来就好。”

    房间的窗户被风吹的一下下撞在窗沿上,黑衣人也不敢造次,收回手,声音有些愤懑。

    “门主,您为何一定要待在这里?那味药属下可以加大人手搜寻六界,不一定只他们销春尽有,再不济我们攻上终灵山,他们如此对您,您何必委屈自己”

    他的声音在萧少淮微冷的目光中逐渐低了下去,沉默地跪回了原地。

    “退下,转告樾为之少打歪主意,也少往销春尽里插眼线。”

    萧少淮按住胸口,有些淡漠地勾了勾唇:“萧承野敏锐的很,你们要是被他发现,我也救不了你们。”

    他话音刚落,便见那个黑衣人猛然俯下身,大声开口:“门主放心,属下若被发现,一定以死萧罪。”

    萧少淮:“先下去吧。”

    那个黑衣人应了一声,面对着萧少淮退了两步,刚转过身,忽然听到身后萧少淮的声音再次传来。

    “哦对,还有一件事。”

    他话音刚落,便看那人迅速折返回来,单膝落地重新跪在床头:“门主您吩咐,赴汤蹈火,下属亦在所不辞”

    “樾为之一天天都操练了你们什么?”

    萧少淮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是什么大事。”

    “帮我查一下,从这里到规训堂的路。”

    黑衣人:?

    不过一刻钟多的时间,方才还整齐划一的营帐群已然消失,荒凉的大漠上只剩下许多深浅不一的痕迹。

    弄完没多久,放在还不算着急的副将在人群里找到谢少淮,“大人,大人你先别忙这些了,将军已经去了一炷香的时间,还未有情况禀告,对方的人马一定不少,我们需要快速撤离了。”

    “什么?”谢少淮朝着方才还亮着火把一片的方向看去,只见火光已经熄了一半,他们脚下只有沙子,火把若是掉下地上就会熄灭,想来不远处萧承野已经和对方交手了:“那将军怎么办?”

    副将并未直面回答谢少淮,只解释了一下:“将军手里有放信号的烟火,不放信号就说明情况有异常,一炷香内我们必须撤离,回大营喊援军,大人这是军令。”

    谢少淮衣袖下的五指倏然绞紧:“好……”

    谢少淮话音刚落,抬眸朝着远处又看了一眼,结果看到了高耸的沙丘上隐约又几个黑点朝着他们这边快速驰来,定睛一看不是方才离开的萧承野又是谁?

    “等等,”谢少淮上前指着:“将军回来了。”

    “真的,”副将朝着谢少淮指着的方向看去,“将军回来……太好了。”

    谢少淮看着人影,不知为何短短霎那间,他的后背却出了一层细汗。不多时远处的人马回到了答应。

    谢少淮矗立在绵软的沙地上,看着骑着马儿满身血腥味的萧承野从自己身边略过。

    “听令。”萧承野确实和匈奴人交手了,不过甫一过去他就发现不太对劲,那些人打完他们之后就朝着大漠深处跑,显然是……诱饵或者是在演空城计。

    此处离宴州很近,常有不成系统的匈奴人来抢劫,这群人狡猾的厉害,一旦遇上他们的军队就学着钓诱饵的法子跑路,若是没什么经验的人和他们对上,一般不敢轻易追击。

    屡试不爽。

    “吁——”萧承野将马儿骑会营地,看了一眼已经收拾利索的军队十分欣慰:“今夜不睡了了,灭火,分十队埋伏起来。”

    “是!”副将领命之后迅速将身后的帐篷用沙子埋了起来,随后十人一队四散开来。

    那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还奇丑无比的男人,一看就是他梦中的反贼!

    西北起义军头目,没错了。

    建宁帝在前面讲完话,文武百官都重新坐下,唯有谢少淮木讷地站在原地,直到李云拉了拉他的衣角,他才反应过来坐了下去。

    “少淮兄,你怎么了?”

    谢少淮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手不自觉地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尽管他不想承认,但面前的一切没有作假。

    怪不得他找不到萧承野谋反的证据。原来是他一直错怪了萧承野,是他先入为主认错了人,还……

    已经孕约四月,小腹微微凸起一个拳头大小。

    谢少淮垂眸,摸着自己被弄大的肚子陷入沉思……

    第 35 章 第 35 章

    午时后,宫宴散去,谢少淮随谢母离席之时,长乐宫的大太监刘卿赶了过来,见谢少淮要走,连连喊住男人:“王妃。”

    刘卿远远瞧着,并未看青年有什么异样,走近了却发现,男人的脸色煞白,平日里那张红润白净的脸上,此刻却似刚经历了什么大事受了过度惊吓般:“王妃,您这是怎么了?”

    不仅是刘卿,就连谢母和谢五郎也不知谢少淮是怎么了,方才入席的时候分明还好好的。

    谢少淮此刻说不崩溃是假的,近些日子他经历了太多事情,现实怀孕今天又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他需要时间冷静一下。

    谢少淮拱手像刘卿道:“刘公公,今日少淮身体不适,恐要回去先休息一下。”

    刘卿是建宁帝身边的人,宴席散去他便来了,想来是天子找他有事。而李云刚刚将天子招安琢州黄眉军的经过都一一向他解释,想来建宁帝应当是和自己说这件事。

    但谢少淮不想听。

    谢少淮和卫岚闻言朝着后院的拱门看去,只见一身便服的建宁帝鬼鬼祟祟从拱门后出来,在他身边陪同的正是过了而立之年一向稳重的傅相。

    两人脸色都有些尴尬。萧承野最先回过神。

    他倏然抬手,将一件外套披在房间内的人身上的同时,单手拉住旁边的边叙,足尖一点,毫无迟疑地疾步退出了房门。

    “砰”的一声闷响,面前的门应声而关,边叙身子一震,倏然回过神。

    他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师弟,你……”

    “你今晚先回去……”萧承野张了张口,松开拉着他的手,低声开口。

    边叙似乎依旧处于震惊中,呆愣愣地继续发问:“刚才那是什么——”

    萧承野揉了揉眉心:“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边叙不依不饶:“刚才大师兄在和你说什么……”

    萧承野神情复杂:“那不是萧宿泱,过两天我再跟你解释……”

    边叙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依旧望着紧闭的房门:“所以你们是不是已经在一起……”

    萧承野终于意识到两人说的驴唇不对马嘴,先一步止住了话语。

    边叙却还没有意识到异常,自顾自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所以你们今晚是……偷偷约好的吗?”

    萧承野向来平静的神情间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

    他不可置信地抬眼:“你说什么?”

    边叙望望紧闭的房门,又望望面前的人,整个人欲言又止。

    萧承野闭了闭眼,终于咬牙挤出一句话:“不是。他不是萧宿泱,我们也没有约好。”

    他等了几秒,见面前的人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四师兄还想要问什么?”

    “那真的不是大师兄?”他话音刚落,便听边叙执拗开口。

    边叙今晚本就是来找萧承野询问这件事,没想到正赶上萧承野急急忙忙出门寻人。

    边叙不请自来地也跟了过来,没承想便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

    他看着萧承野想要再次否认,蹙眉先一步开口:“刚才那明明就是大师兄,为何你和大师兄都一概否认?虽然我不知为何样貌我无法分辨,但那气息间的熟悉感分明完全一致……”

    萧承野神情间没有半分惊诧,边叙细细望着对面人的神情,声音倏忽间多了一份不可置信。

    “大师兄样貌的改变是你做的?”

    他心念电转,意识到了什么,语气一点点沉了下来:“师弟,你在防着我?”

    萧承野默然望着他,不置可否,但也不发一言。

    边叙静了几秒,忽然咧了咧唇:“宗主,你这样做,是为了宗门,为了大师兄,还是为了你自己?”

    萧承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眉头微皱,“四师兄什么意思?”

    “大师兄昨日说他心悦你,”边叙盯着他,“松一说他回宗门也只为看你。”

    萧承野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攥紧。

    他直接开口打断边叙的话:“不可能。”

    萧明棠轻咳了声,边走边道:“真是巧了,朕正打算和丞相一起看世子,没想到大将军也来了。”

    傅谏舟陪在青年天子身后,掀了掀眼皮看了眼谢少淮身边的卫岚,卫岚立刻会意,作揖朝天子拜别:“陛下,军中事物繁忙,臣先行回大营了。”

    萧明棠:“大将军去吧。”

    卫岚走了之后,萧明棠端着的架子才能松懈下来。他长吁了口气,看着身后端着茶水过来的小厮,刚想说他两句,但一抬头看着他那个惊慌失措的模样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罢了罢了。”萧明棠摇摇头,随后将目光放在谢少淮身上,方才卫岚的话他都听见了,这厮真不会办事,这和棒打鸳鸯有什么区别。

    但是萧明棠也不知谢少淮的意思,或许他的秘密是应该让青年知道了。

    萧明棠清了清嗓子,走到谢少淮身边,将手稳稳放在青年肩膀上:“谢卿,朕其实有一件事想和你说很久了——”

    傅谏舟闻言蹙了蹙眉心,喊住了青年天子:“陛下,时间不早了,你该午休了。”

    谢少淮:“?”

    建宁帝被傅谏舟打发走,后院就只剩下谢少淮和傅谏舟。凉亭下,谢少淮给男人倒了茶,有些不解地问:“舅舅,方才陛下想说什么?舅舅为何要打断?”

    傅谏舟满脸无奈,淡淡道:“陛下最近睡不好,爱说胡话,嘴里说一些没谱的东西,你听多了无益。”

    谢少淮垂眸,思绪有些乱,“原来如此。”

    谢少淮记得三年前建宁帝病好的时候,那是他就感觉天子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或许天子真的和自己一样,曾经做过一些能预知未来的梦。但是那些梦虽然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但就是因为有了这种能力,改变了一些必然发展之事,反倒弄巧成拙。

    “嗯,”傅谏舟也为此很是头疼,幸好这几天新政推行成功,为朝廷减少了最大的粮食、税银问题,“方才卫将军的话舅舅也听见了,那日我见你心有疑虑,是否是与梁王有关系?”

    说罢,傅谏舟又加了一句:“你是舅舅看着长大的。”

    “什么都瞒不住舅舅。”谢少淮绞紧了手,长吁了口浊气:“梁王殿下毕竟是阿澶的亲生父亲,回长安的事情,六郎并未告知阿澶……我怕他舍不得走。”

    “只是这样吗?”傅谏舟抿了口清茶,放下茶具,抬起眸子看着面前的青年:“阿淮,这次漠北之战,你可知我大周十万铁骑要对战匈奴骑兵多少人?”

    “三十万,”傅谏舟:“不过就算输了,我大周依旧后继续作战的能力,只是不管输赢都是要死很多人的。”

    谢少淮眸子沉了沉:“舅舅这是什么意思?”

    傅谏舟并未直面回答谢少淮:“陛下还有几日才回长安,你慢慢考虑。”

    谢少淮:“是。”

    谢少淮自然听懂了舅舅的言外之意,舅舅好像有些误会他了。

    他怎么可能放不下萧承野。

    “殿下说册封异姓王的事情在我们去惠阳前就部署了?”谢少淮:“所以之前殿下说不能说的事情,就是这个?”

    萧承野点了点头:“是。”

    谢少淮:“……”

    不得不承认,萧承野虽然确实很喜欢他,但一些原则性上的东西他还是有分寸的。比如之前萧承野在长安私下留有护卫一事。

    “阿淮不会生气吧?”萧承野:“阿淮,这件事皇兄特意交代,事关大周的颜面,在事情不知能不能办成前不宜让太多人知道。”

    谢少淮:“……”

    谢少淮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殿下多心了,此乃要事,殿下若是告知了我,才会让我不开心。”

    萧承野闻言笑了一声,“懂为夫之人,唯有阿淮。”

    萧承野一边说着,一边感叹了一句:“阿淮是不知道,为夫最早来长安的时候,处处小心破玄只能藏着,为夫也不敢与任何人结交,不过现在好了,阿淮有没有发现,其实皇兄很好的。”

    谢少淮也幽幽叹口气:“嗯。”

    第 36 章 第 36 章

    谢少淮回去好好睡了一觉,许是经历了一件大事,他睡的有些不安生,连做了好几个噩梦。第二日一早,吃完最后一副安胎药,谢少淮让青松去请许太医。

    许太医过来的时候,萧承野刚好洗了谢少淮爱吃的果子过来,两人打了个照面,许太医见少年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知谢少淮并未将怀孕的消息说给男人。

    “许太医。”萧承野进了门道。

    许太医有些局促:“梁王殿下。”

    谢少淮见两人碰面,怕许太医说漏嘴,便上前去:“一会儿吃完午膳,我要进宫一趟,王爷先去整理一下田薄。”

    萧承野没多想:“好。”

    送走了萧承野,谢少淮这才松了口气,让青松关上了房门,这才让许太医进内殿来:“前些日子在宁县,许是有些劳累,下腹偶时会绞疼。”

    萧明棠自顾自说了一大堆,谢少淮尽管有些抹不开脸,但是看着天子合不拢的嘴巴,想来青年喜欢观察人,他便没好意思打断。

    好半天萧明棠才说完自己的分析,“由此可见,你们吵架了,但是阿野昨夜送水的时候没用自己的那一份,很有可能是留给你的,所以他其实还是记挂你的。”

    谢少淮:“……”

    谢少淮:“陛下观察的甚是细致……难道陛下看所有人都是这般?”

    “那倒不是,我只喜欢看你们这样的,”萧明棠说罢,热的受不了了,直接颓废地靠在岩石上,“谢卿我好累啊,这星月泉还有多远的路啊,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傅谏舟昨夜和他说,大漠里有一处泉眼甚是好看,萧明棠想着自己来都来了,要是不打卡一下岂不是白来了。大漠离长安那么那远,这次不看说不定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但是真的好累。萧承野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回过神。

    他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忽然感觉眼尾微微一凉。

    他有些恍然地抬起头,正看到萧少淮收回手,小心而又茫然地望着他:“你是……哭了吗?”

    萧承野恍惚摇头,萧少淮顿了顿,又抬手轻轻碰了碰:“可是你眼尾好红。”

    萧承野怔了一瞬。

    萧少淮身体弱,指腹冰凉,但方才触碰他的那一处却恍若忽然滚烫起来。

    萧承野过了足足两息,才终于哑声开口:“没有……我没事。”

    他按了按眉心,想要开口再说什么,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我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却突然感觉颈窝一沉。

    面前的人忽然跪坐起身,纤细的手腕攀住他肩膀,如幼崽寻求安慰般,笨拙地在他肩头蹭了蹭:“若你真这么难过……”

    萧少淮小声开口:“我可以努力……回想一下。”

    萧承野动作一顿。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正落入萧少淮染着笑意的眼眸。

    面前的人对上他的目光,歪了歪头,笑眯眯地开口:“毕竟,我最欢喜你了。”

    萧承野静了几秒,倏然抬手,一言不发地将人重新塞回被子里,微红的耳尖却昭示了一切。

    萧少淮也不以为意,缩在被子里,蜷着膝盖,小声开口:“我醒来时记忆便是混乱的,除了随身的姓名玉牌,便只记得要去寻你。”

    “我那时身体不好,太难受时便胡乱扯些药草塞到嘴里,但效果……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没有骗人。”

    萧少淮抬头瞥了他一眼,萧承野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萧少淮这是又回答了一遍他最开始的问题。

    他张了张口想要解释,萧少淮却已经自顾自地又说了下去。

    “不过好在身体还是一点点好转起来。”

    “身体好些了之后……我偶尔也会闪回些模糊的记忆片段。”

    萧少淮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点点苍白起来。

    “大多我都记不清了,但我记得,我似乎曾经落到一个极深的崖底,有无数只头顶金纹、凄哀鸣叫的黑鸟在我上方盘旋,似乎想要啖我血肉……”

    “我想要离开,但崖底似乎还有一个……极强的血阵,吸食我的灵力,将我束缚,我只能日日如此……”

    萧少淮终于说不下去,捂住唇控制不住干呕一声,偏过头急促喘息起来。

    萧承野伸手撑住他的肩膀,眉心微蹙。

    头顶黑色金纹的乌鸦……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长老殿豢养的鸦群。

    但他前几日刚追寻那乌鸦失去踪迹,今日萧少淮又忽然跟他讲了此事。

    谢少淮:“……”

    天子的体质羸弱,看着他的样子确实是累的不行了。谢少淮闻言起身,对着男人行了一礼:“陛下,要不臣背着你走一会儿吧。”

    “星月泉约莫还有十余里了。”

    萧明棠屁股疼坐不了太久的马儿,但是他也不能够让美人背,“不用不用。”不过这个提议不错,说罢,萧明棠朝着一旁的守卫军挥挥手:“几位大哥,能不能麻烦你们背本官一小会儿。”

    守卫军各个都是身强力壮的,背萧明棠不在话下,尤其是青年天子还大手一挥赏了金叶子,各个都恨不得把人强到自己背上来。

    谢少淮上了马儿,慢慢陪着青年天子走:“前面就是了。”

    回去的路上,萧明棠直接躺在人身上睡着了,谢少淮带着守卫军往大营走,酉时前就到了大营外不足十余里的地方。

    这时候昏睡了一路的萧明棠醒了,“谢卿,朕、我睡了多久啊?”

    谢少淮看着不远处的白色营帐,“有一个多时辰了,马上就到大营了,大人回去再休息吧。”

    萧明棠点了点头:“哦,真好,今天看了星月泉,明天再去宴州看看,再又几日就该回长安了。”

    “嗯……”谢少淮闻言,眸子沉了沉:“西北的天气干,早些回去也好,下官也好久没回府了,倒是还有些怀念在长安的日子。”

    “是啊,”萧明棠点了点头:“不过……少淮兄,我能这么称呼你吗?”

    “大人在此地随意就好。”

    萧明棠想了想,“那少淮兄,你真的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啊?其实你还能再在这里多住几日的,你这一走就不知怎么时候再见阿野了。”

    谢少淮:“……王爷有王爷的事情要做,且我与王爷并无干系,见与不见又有何妨。”

    “……”萧明棠闻言心咯噔一下,顿感大事不妙,听青年这意思,好像是要掰了呀?

    萧明棠想了想,抬眸看着身前骑着马儿的清冷美人。

    “少淮,你想不想听我说个故事。”萧明棠头脑一热,说罢他又解释了一句:“虽然这个故事很扯,但是我觉得你会相信我,对不对?”

    谢少淮:“嗯?”

    “什么故事?”

    说罢,谢少淮拿着少年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上:“已经有四个月了。”

    萧承野:“。”

    谢少淮突然说出来这么一番话,少年听完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薄唇轻轻启开:“阿淮你说什么?”

    谢少淮:“……”

    谢少淮烦躁地松开少年的手:“我说,我怀孕了。”

    谢少淮甫一说完,萧承野便像个孩子似得一把抱住了谢少淮,在他脸上狂蹭几下,“阿淮,你没骗为夫吧?”

    萧承野:“我……我们真的有宝宝了?”

    “嗯。”谢少淮点头,但随即又道:“但现在并不是要孩子的时候,这次新证推行对我来说很重要,有了这次经验,等之后选官制度若能革新……”

    谢少淮说了一堆,觉得有些跑题,他攥着萧承野的手,简短道:“我准备流掉这个孩子。”

    第 37 章 第 37 章

    这一晚,萧承野和谢少淮都没睡好。

    谢少淮说准备将肚子里的孩子拿掉后之后,萧承野明显受伤的眼神不是装的。与少年相处了这么久,谢少淮也是第一次有些不敢看对方湿润氤氲的眼睛。

    萧承野缓了好久,勉强才能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阿淮是在和为夫开玩笑对不对?”

    实际上,两人都心知肚明。

    谢少淮很少开玩笑,尤其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从前只有自己碾压他的份儿,万万没想到过了两年,边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萧少淮咬了咬牙,第一次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他眯了眯眼,抱着白团子踱步慢慢向回走了两步,忽然开口:“我有何需要都会帮我吗?”

    边叙见萧少淮似乎不赶他走了,心中舒了一口气,迅速点头:“是,我愿意帮大师兄完成任何事。”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一阵幽香扑鼻。

    萧少淮脚步一闪一瞬凑近,带着无尽笑意的眼眸直直落入边叙眼底:“违背你道德,罔顾你伦理规训的你也愿?”

    边叙怔了怔,似乎没想到萧少淮会这么问般,话语一时间顿住了。

    萧少淮神情间笑意更盛。

    “无法兑现,便不要轻易许诺啊,边峰主。”

    他弯了弯眼,萧少淮僵在原地,望着台下黑压压一片弟子,一时间觉得自己像被赶上架的鸭子。

    ——偏偏他这只鸭子还是自作孽,不可活。

    但萧少淮的人生准则向来是死也要拉上个垫背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地冲着台下弯了弯眼,一边向学堂门口退去,心中已想好了伎俩,准备找个由头把边叙抓回堂前,自己借机再次溜走。

    但他刚往后退了一步,下一秒忽然听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萧少淮一惊,猝然回过头,便看到他预想中即将被坑的人正抱着双臂拦在门口,神情平静地抬眼,冲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萧少淮顿了顿,唇边的笑意不减反增。

    “边峰主真是未雨绸缪啊。”

    “萧公子过誉了。”边叙不知何时又将称呼换了回来。

    他抱着双臂,平平开口:“我只是想,传送阵毕竟是萧公子最拿手的阵法之一,理应由萧公子来讲授。”

    萧少淮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是我最拿手的——”

    边叙依旧盯着他,只慢慢开口吐出几个字:“膳房,三进三出。”

    萧少淮还没什么反应,堂下的松竹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讶然地抬起头。

    他依稀记得,在他师父提到的为数不多的年少往事中,似乎有这么一段模糊的故事。

    “劳烦边峰主转告萧宗主这次的承诺你也无法兑现,我还有事,就不远送——”

    他话还没说完,却听边叙倏然开口:“可以。”

    ……这下轮到萧少淮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又不能真的让边叙去干一个伤天害理的事,咬了咬牙,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不远处熟悉的屋子上,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眼眸微闪,忽然转过头:“边峰主说的对。”

    “我确实有一事不违背道德、不侵害伦常,想让边峰主帮忙。”

    萧少淮一边说一边上前一步,轻轻拉过边叙的手。

    边叙晕晕乎乎地点头,没有注意到萧少淮唇边笑意更盛。

    他毫无防备地跟着向前,被萧少淮拉着一步步向那屋子靠近。

    直到两人在一扇门前忽然驻定。

    “我突然想起,我今日还有一门课未上。”

    萧少淮眨了眨眼,轻快的语调间吐出冰冷的话语:“劳烦边峰主——替我代课吧。”

    边叙愣了一下,意识到不对的瞬间下意识想要转身,却感觉手腕一紧。

    下一秒,萧少淮毫不留情地一掌拍开房门,将边叙直接送了进去。

    谢少淮将手里的碗放在一旁,垂眸看着萧承野道,“宁县的工作很顺利,接下来我还要去惠阳其他地方,基层工作辛苦不说,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和当地百姓发生冲突,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也……也是。”萧承野抿了抿干涩的唇,他的手贴在青年薄薄一层衣物上,能感觉到那平时平展的小腹此刻微微凸起,那是他和阿淮的骨肉,“既然阿淮决定好了,那就这样吧。”

    谢少淮随萧明棠回到宴州大营的时候刚好酉时,远处的天际线橙红色的夕阳渐渐落下,大营中时不时传来踏踏的马蹄声、操练声就连晌午猎猎作响的狂风也停歇了,变成了柔软似绸缎的软风抚来。

    守卫军的人马甫一到了大营,刚好赶萧承野操练士兵回来。男人身着玄色的重甲,手持几乎半人高的长弓,平日里挂着腰间的石头短刀已经不见了踪影。

    大营占地足有百余亩地,萧承野和卫岚身负要职,萧明棠特意嘱咐他们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不必向他日日请安,所以来大营两三日了,他们也不过就头一天晚上见了一面。

    两队人马碰上,萧承野翻身下马,给建宁帝行了礼:“见过两位大人,”

    “真是好巧啊,”萧明棠看着萧承野身后黑压压的数百人,好奇道:“这么晚了,将军这是要干什么去?”

    “回大人的话,”萧承野起身站好,认真道:“按照惯例,出宴州巡逻几日。”

    萧明棠并不知道行军打仗要怎么搞,所以在听到男人说出巡几日就懵了:“我们还有几日就要回长安了,你这一走我再回来既不是就见不到了。”

    萧承野闻言,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建宁帝身后的谢少淮,随后道:“不尽然,若是正常回来,还是能给大人送行的。”

    谢少淮闻言抬眸朝着萧承野看去,甫一抬眸就与男人的视线对上,不过萧承野很快就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似乎是不想与他对视。

    从前少年与他相视总是害喜才回避,就是前些日子萧承野次次见他时的眼神也是充满了占有欲的,而此刻却与以往都不相同。萧承野好像真的生气了。

    “那也见不了你几面了,”萧明棠有些烦躁了:“之前怎么没听你说你要出去巡查?”

    萧承野身后的副将闻言出来解释了一句:“回大人的话,本应该是破玄将军去的,但是破玄将军被大将军调走了,所以出巡的事情就落在我家将军头上了,此次出巡是惯例,宴州外时常有匈奴人出没,还是必须要去的。”

    萧明棠:“……”

    “大人,军事当先,”傅谏舟在营帐里听见青年天子的声音,出来看了一眼,他蹙了蹙眉心,上前替萧承野脱身:“将军,勿要耽误军事,请吧。”

    “且慢。”

    少年闻言,难以置信地抬眸看着谢少淮,他的唇瓣的动了动,想说什么,好像又不知该怎么说,最后支支吾吾只喊了句:“阿淮说的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谢少淮抬唇浅笑一声,“太医便指许太医吧,为夫之前的身子都是他一直在照料。”

    谢少淮:“周禀周大人性格太软,去地方不合适,周小侯爷更适合和殿下一起去基层,至于守卫军,二十人便可。”

    长乐宫卫队的守卫军,个个都身怀绝技,让他们去乡下对付地方地痞流氓以一顶百都不成问题,所以人没必要带那么多。

    谢少淮:“这些事情殿下去办吧,我这几日嗜睡的厉害。”

    “阿淮放心。”萧承野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阿淮放心养胎,剩下的我一定能做好,等孩儿生下来,我……我便在长安带孩子……”

    “阿淮可放心做你想做的事情。”萧承野无比真诚地看着谢少淮说道。

    谢少淮点了点头:“嗯。”

    “好。”

    第 38 章 第 38 章

    孩子谢少淮准备生下来,自然要告诉家里人,尤其是谢母,她一直因为谢少淮身中情毒而不得解之事内疚,现在谢少淮怀了孩子,谢母若知道,心里也能安心许多。

    谢少淮决定留下孩子,自己的心也踏实了很多,当晚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吃完早饭,谢少淮带着萧承野一起回了谢府。

    谢府这里,谢母并不知道谢少淮今日回来,等谢少淮和萧承野进了家门,小厮前来通报,正在祠堂烧香的谢母这才知道,连忙整理好仪容,上前去接待。

    自从谢父去了琢州之后,家里就冷清多了,谢五郎重新回长乐宫任职,谢二郎暂时也回了南边小住。

    彼时的宴州军营。

    萧承野是在谢少淮走了的第二天才醒来的,他醒来之后就发现了周围的人有点不对劲,问了破玄才知道,原来他连着昏睡了两天。

    萧承野本来没有准备回军营,难得有几日空闲的时间,他本想和谢少淮在宴州多待几日,是谢少淮非要来军营的。

    军帐内,萧承野斜靠在软垫上,手里把玩着割雪:“你的意思是,大将军把人喊走之后他便离开了?”

    这军营里到处都是大将军的人,破玄就是知道些什么也不敢说:“王爷你就别逼属下了,反正属下就告诉你大人是被大将军放走的。”

    “好,你不说本王就亲自去问他,”萧承野收了割雪,起身就要走,破玄得了卫岚的命令要在这里看着男人,他哪里能放走人。

    破玄:“哎,属下就告诉您得了,大将军没给大人说什么,是大人选择离开的。”

    那日卫岚将谢少淮喊走,破玄害怕出事便偷偷猫在营帐外偷听,大将军确实没和大人说什么过激的话,只是问大人愿不愿意一直留在涿州,大人说不愿意,所以大将军就答应把小殿下让大人带走。

    破玄两手一摊,“那日大将军只问了大人愿不愿留下来,大人不愿意,说只要小殿下,然后大将军就让人把大人送回涿州了,哦,对了,大将军还答应大人,让他把小殿下这几日就带回长安去。”

    萧承野本已经快走到营帐外,听到破玄说了最后一句话蓦地站住了脚:“你说,他只要带阿澶离开?”

    破玄点了点头,反正那晚他听的话是这样的:“这不也是您的意思吗?”

    萧承野和破玄说过,准备让谢少淮先带萧澶回长安。所以破玄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好惊讶的。

    萧承野抽了抽嘴角,随后掀开帘子大步流星踏出营帐。

    是他多情了,本以为谢少淮最少也会在这里多陪他几日的。

    破玄出了营帐,跟在萧承野身后,“将军,您这是要去哪里!”

    军营里只有军阶,上下关系,没有主仆关系。

    萧承野出了营帐牵走了自己的马儿,破玄跟在他身后狂奔,正好这时候卫岚操练骑兵回来,还压着几个从草原上捉回来的俘虏。

    破玄见了卫岚便只好停下行军礼:“大将军。”

    卫岚点了点头,眸子放在一旁骑着马儿的萧承野身上:“你去哪里?”

    “河西不是还有胡人?”萧承野勒紧缰绳,马儿在沙地里来回踱步:“本将去取卡图尔的首级。”

    卡图尔是天可汗的左贤王,在河西一带驻扎,大周的军队已经在哪里埋伏了好几日了,就等着卫岚一声令下发起突击。当然,萧承野作为骠骑将军也有发号施令的权利。

    卫岚恨铁不成钢,挥手示意身后的守卫军将方才涿州送来的急报拿了过来,冷冷道:“朝廷来了贵人,现在已经在琢州府衙了,琢州府尹暂时要接待贵人,还走不了。”

    卫岚:“你娘怎么就生了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要找人便回城去,别给胡人送物资。”

    卫岚:“他是周家的人,你若不想穿这位盔甲就给老子卸了赶紧滚。”

    萧承野沉了沉眸子,没搭理卫岚,挥手示意上自己的军队:“随本将进大漠——”

    如谢少淮猜测的那样,两日后的午时,一群身着轻甲的守卫骑兵列队整齐地到了琢州府衙门前。

    彼时谢少淮正在正堂教萧澶写字。

    门房进来传报:“大人,外头来了位长安来的大人。”

    “又是长安来的大人?!”萧澶一听是长安来的人,眼睛都亮了,眼巴巴地看着谢少淮::“大人,您知道来的人是谁吗?”

    谢少淮:“不如殿下随本官去看看。”

    萧澶满意地点了点头:“好!”

    谢少淮起身把萧澶从椅子上抱了下来,拉着他的手随门房出了正堂。还没看见来人的身影,便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这里的沙子好多呀……”

    “哎,傅兄你等等我!”

    “西北干旱,来时下官就和您说了,这里风沙大。”

    来人的声音不是外人,正是建宁帝萧明棠的声音,而另一道较为沉稳的男音,则是丞相傅谏舟的声音,也就是谢少淮的亲舅舅。

    “知道了知道了。”萧明棠在长安舒服日子过习惯了,哪里受得了西北这么大的沙尘暴,刚到雁门关的时候他就有些后悔了,不过他既然是一国之君,来慰问边塞大将就是工作,也不好抱怨。

    萧明棠紧紧抓着帷帽,气呼呼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咕哝了一声:“你一点都不疼我了。”

    傅谏舟:“……”

    萧明棠说着,正好也走到了琢州府衙的大门前,他抬头看了一眼牌匾,这才好受一点,“别让这些人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又不用这么多人保护。”

    傅谏舟:“不可。”

    萧明棠:“……”

    “哎呀哎呀和你说不清,你这就是浪费人力资源,”萧明棠说着,踏进了琢州府衙,甫一进门便看到了谢少淮——身边的小娃娃。

    那孩子简直是照着谢少淮和萧承野的样子复刻的!

    萧明棠进门,“这位就是梁王府的小世子吧?”

    谢少淮带着琢州府衙的一众衙役和萧澶青松朝着男人行了礼,信中有说建宁帝是微服私访,身份自然不便暴露,这里除了谢少淮和青松,便没人知道建宁帝的身份。

    谢少淮:“下官见过大人。”

    谢少淮:“舅舅。”

    “有一说一,这孩子和萧承野长得真像,”萧明棠的注意力全被谢少淮身边的小娃娃吸走了,他蹲下身子捏了捏萧澶的脸蛋,“你叫什么名字呀?”

    萧澶看着面前的漂亮哥哥,抿了抿嘴巴,小声道:“萧澶。”

    萧澶并不知道此人的身份,但是看周大人方才还向他行礼了,想来身份一定很尊贵:“大人,你是长安来的吗?”

    “对呀,”萧明棠点了点头:“我是长安来的,还给你特意带了好多好吃的,一会儿让小厮送你家里去好不好?”

    “阿澶谢过大人,”萧澶朝着萧明棠鞠了一躬,随后又有些期待地问:“大人,你既然是长安来的,那你可认识一位叫谢少淮的大人?”

    去三霞县前几日,谢少淮让青松带着一些礼品去了冠英侯府,邀周崇一起用晚膳。当天酉时,青松前脚刚从冠英侯府回来,周崇后脚便带着从城内打包回来的饭菜踏进了梁王府的门:“少淮兄!”

    “少淮哥哥!”

    萧承野彼时正从小厨房出来,端着果子准备回房,见周崇一蹦一跳地进门,萧承野的燥意立马就拱上来了:“你,站住。”

    周崇光顾着开心了压根没注身边还有个活阎王,听到男人的声音,吓得他出了满背的冷汗,僵硬地转过头去,果不其然就是萧承野站在自己身后。

    “哈哈哈,殿下也在呀。”

    萧承野知道是谢少淮将周崇喊过来的,便没多说什么,只冷冷道:“好好走路,好好说话。”

    言外之意,不准喊的这么亲。

    周崇哪里能猜到萧承野的心思,之前他和萧承野混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见萧承野爱吹毛求疵揪着一件小事不放。

    周崇解释道:“殿下,是少淮兄让我过来的,说三什么县的事情要说,哦,是三霞县,嘿嘿,是说正事。”

    萧承野驻足,冷了身后的周崇一眼,“少淮也是你能称呼的?目无尊卑。”

    周崇:“。”

    所以萧承野这厮是吃错了???

    萧承野,“尊称王妃。”-

    第 39 章 第 39 章

    两个少年在外头的交谈声洪亮,谢少淮在小窗处坐着,一抬眼便看着萧承野端着果子朝着他这边后来,周崇跟在少年身后,手里依旧大包小包带着一些破烂。

    萧承野进了门,让青松回去休息,然后才不开心地掀开内殿的珠帘,看着在窗前坐着的谢少淮:“阿淮。”

    谢少淮起身,将男人手里的果盘接过来,随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周小侯爷过来了。”

    说罢,谢少淮先行朝着外殿去。

    周崇被萧承野吓唬了两句,也不敢贸然进门,只好蔫吧着脑袋在门口候着。一边等他一边在心里吐槽谢少淮,明明是他让自己过来的,怎么又不出来……

    等店小二煎了药,谢少淮给萧承野喂下,已经是寅时后了。

    谢少淮守萧承野守到他身子温度下去,才迷迷糊糊趴在他身边睡着。

    第二日还是谢少淮先醒了过来。天色已经大亮,昨夜睡觉的之后谢少淮没来记得拉上床幔,便被刺眼的光线弄醒了。

    床上,谢少淮支着床坐了起来,看了一眼身边还在沉睡的萧承野,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在温度已经正常了。

    谢少淮正准备抽回手去,倏地萧承野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随后男人也坐了起来。

    萧承野昨晚做了一夜的噩梦,头疼的似要炸了一样。他捏了捏眉心,蹙眉看了谢少淮一眼,见人还在自己身边,没忍住抬了抬唇角,将青年拉到怀里:“本王抱抱。”

    谢少淮推搡开:“王爷还是赶紧起来吃些东西,一会儿回琢州去。”

    萧承野完全不记得自己昨夜对青年做了什么,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谢少淮陪着他睡觉的时候,他的时间本就不多了,难得空出来几天,回琢州谢少淮不是心里只惦记萧澶就是惦记府衙里的事。

    “不行,”萧承野贴着人的脸颊,亲昵地蹭了蹭:“你答应过本王的,说陪本王几日,不回琢州,本王带你在宴州待两天。”

    萧承野书说罢,用鼻子将谢少淮的衣襟蹭开,结果却在青年颈间看到好几块吻痕,他犹记得这里昨晚在他睡着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有……

    萧承野蹙眉,抬手握住谢少淮的颈肉:“你脖子里……”

    “王爷昨夜烧糊涂了咬的,”谢少淮拿起萧承野的手,认真道:“都不记得了吗?”

    说罢,谢少淮拢了拢自己的衣领,看着萧承野渗着血的伤口:“大战在即,王爷还是爱惜好自己的身子,回琢州、要么回大营找军医再处理一下伤口。”

    “谁和你说的?”萧承野挑了挑眉,有些诧异地看着谢少淮,打仗的事情都是最高机密,谢少淮才来琢州多久怎么可能知道一个月后进军漠北的事情?

    他萧承野是喜欢谢少淮,能为了他背刺恩人,放弃一切,但是现如今西北的战事关系西北三州几百万百姓的性命——军事不可小觑,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萧承野的心颤了颤,随即他便想明白了,谢少淮如今可是当朝廷尉,皇兄倚重,就算未曾对他提及此事详情,但想知道西北的情况再推算出行军的具体时间并不难。

    萧承野蹙了蹙眉,淡淡道:“军机不可擅自揣度,知道多了对你不好。”

    萧承野说罢,方才还喜笑颜开的脸此刻倏然变得沉静了许多。谢少淮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竟觉得方才他说的那些话,不像是他能说出口的。

    萧承野什么时候也会顾忌这些了?学堂内,法阵中央的松一倏然睁大眼。

    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要躲开,但庞大的魔气如有实形般将他整个牢牢地困住。

    松一呆愣在原地,浑身控制不住战栗起来。

    下一刻,一道结界瞬息笼罩在侧,紧接着边叙径直挡到他身前,袍袖一展,手掌顺势前推:“破!”

    结界外,刚急速结阵的萧少淮松了一口气,身子控制不住晃了一下,又迅速站稳。

    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霎时,瞳孔又忽然紧缩。

    一缕溢出的魔气正胡乱翻涌,朝着旁边一个似乎已吓傻了的弟子径直冲去。

    现在叫边叙已来不及,萧少淮咬了咬牙,身形一闪,骤然挡到了那弟子面前。

    他指尖注灵,抬手连点成线,虚空中瞬息间浮现出一张巨大的阵网,挡在两人身前。

    喧嚣的魔气碰撞在金色的法线上发出剧烈的嗡鸣声,一道白光猛然闪过,紧接着,阵法碎裂的空洞声掩盖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萧少淮身子又晃了一下,撑着旁边的桌子勉强站稳。

    他心口憋闷的仿佛压了一块大石,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心中却又惦记着事,扶着桌子勉强转过头:“你……”

    他本是想问身后弟子有没有事,却听到身后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忽然传来。

    “不是,不是我!”

    被挡在萧少淮身后的那个弟子慌张开口,竟然伸手直接推了萧少淮一把。

    “是他,是他故意往符咒上加大魔气的!”

    萧少淮本就是强弩之末,好不容易聚起来一口气被这一推,骤然堵在胸口。

    那一瞬间,萧少淮苦笑一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他感觉心口猛然一窒,喉头腥甜,控制不住弯下腰,好不容易咽下去的鲜血反呛上来,骤然咳了满身。

    谢少淮心间荡起一丝涟漪,“下官只是猜测并未过多揣摩,王爷兼骠骑将军,身子便不光是自己的还是朝廷的、大周百姓的……别任性,回去看看军医。”

    “嗯,”萧承野闻言嗤笑一声,揽着谢少淮的腰把人卷进被褥里,结果一掀开被子,谢少淮昨夜准备好的膏腴和羊肠就被抖落了出来,小匣子吧嗒一声散开,里头的东西落在两人怀里。

    谢少淮:“……”

    谢少淮快速动手将东西拿走,却不及萧承野速度快,“阿淮准备这些做什么?”

    萧承野双指夹着那根羊肠,压着谢少淮,将那东西轻轻扫过青年的脸颊:“原来大人昨夜是想和本王做这些事情的?”

    “不如现在来?”

    谢少淮闻言,轻哼了声,侧过脸去,抿紧了唇瓣:“王爷多番纠缠,不就是想和下官做这些事?”

    萧承野眸子一沉:“不是。”

    “起码不全是。”萧承野把那玩意扔了旋即抱紧了谢少淮,“本王只是想抱抱你。”

    “就先想在这样。”

    谢少淮:“放开,下官又不是三岁稚儿了。”

    “大人乐意怎么想就怎么想,”萧承野贴着青年的身子,感受那许久未曾拥有过的体温和心跳,“快了。”

    谢少淮阖眸任由男人将自己全在怀里,“什么?”

    萧承野:“没什么。”-

    傍晚,萧承野和谢少淮一起用晚膳的时候,忍住没和青年搭话。平日里两人吃饭,萧承野有说不完的话,谢少淮也习惯了,不知怎么地,今天吃饭少年安安静静的。

    谢少淮吃完,蹙眉看着男人,主动说话:“王爷可是有什么心事?”

    萧承野闻言,眸子一亮,难以置信的看着主动关心他的青年。

    他忍道:“没。”

    谢少淮:“今天饭菜不错。”

    萧承野:“嗯。”

    谢少淮:“一会儿沐浴备些澡豆。”

    萧承野:“好。”

    谢少淮抬眸看着萧承野:“殿下今日好奇怪,为何不说话。”

    萧承野的唇角有些压不住,忍了好久,才道:“有吗?”

    谢少淮:“……”

    第 40 章 第 40 章

    萧承野听周崇的话,一个下午都没怎么和青年说话,结果整整两日,不管他怎么在谢少淮身边晃悠,青年都像是没看见他似得。

    离开长安前一日,谢少淮准备进宫,萧承野想一起去,这才主动找青年搭话:“阿淮,要为夫和你一起去吗?”

    院子里,青松刚准备出发,车子就被拦了下来。谢少淮从掀开帘子,冷冷看着萧承野一眼,随后道:“不必。”

    说罢,谢少淮放下帘子,对青松道:“走吧。”

    青年的马车逐渐消失在视野内,萧承野傻愣在原地,肚子里憋了两天的话没说出来。

    晌午周崇兴高采烈地来梁王府验收自己带徒弟的成果,谁料一进王府后宅的门,便见萧承野惦着自己的长枪在院中练武。

    周崇被萧承野用这杆长枪胖揍过,且他一来,萧承野的脸色就不对,吓得他赶紧转身跑路。

    萧承野正有气没地方撒:“滚回来。”

    周崇:“。”

    萧承野自然不会动周崇,他收了长枪,拎着周崇的后襟将人拎到了后院的亭子里,随后想了想问:“你之前说,让小王欲擒故纵少说话,小王听你的话,阿淮已经整整两天没同小王说话了。”

    萧承野大咧咧地坐在凳子上,一双眸子沉的吓人:“怎么办?”

    周崇:“。”

    他那里知道怎么办啊!照道理说,谢少淮若是喜欢萧承野,肯定就忍不住找他说话了,除非……

    周崇捂着自己的脑袋:“这招要是对谢兄不好使,就说明谢兄压根就不喜欢殿下!”

    萧承野:“……”

    萧承野:“闭嘴。”他清楚这是刚才贸然动用灵力,经脉里的药效和封印同时被惊动,开始翻天覆地地折腾起来。

    刚才身后那个弟子的那句话如一块冷硬的石头般,直直堵在他胸口,叫他喘不过气。

    心口憋闷之感愈重,萧少淮苦笑一声,揪着前襟的衣服,不由得弯下腰,张口微微喘息。

    他气息清浅急促,唇色却渐渐发白,甚至透出一股青来。

    他感觉到似乎有人冲到了自己身前,焦急地询问着什么;有人从自己旁边冲了过去,伸手揪住自己身后那人的领子,一声声地质问。

    但萧少淮此时难过的什么也不想管。

    他只想将自己蜷缩起来,却又强撑着一口气,不想在众人面前露了怯。

    萧少淮脑海中一片混沌,恍惚间以为自己扶着旁边的桌子站稳了,刚想松一口气,忽然听到嗡鸣的耳畔模模糊糊间传来一阵喊声。

    ——好吵。

    周围仿佛隔了一层水雾般听不真切,萧少淮皱了皱眉,别过头想要躲开那些莫名的呼喊,却感觉那声音越来越大。

    ——师兄,你怎么样?

    ——醒醒,师兄……

    “师兄!”

    一声惊慌失措的呼喊在他耳边炸开。

    周围包裹的水压一瞬骤然消失,萧少淮骤然吸了一口气,如脱水的鱼儿般猛得扬起脖颈,大口喘息起来。

    他腿下发软,控制不住地想往地上坐,踉跄了一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正被边叙半扶半抱地拢在怀里。

    他听着边叙慌张开口:“师兄,你怎样……”

    萧少淮此时也没力气纠正他的称呼了,青白的指尖努力攀住他的胳膊,喉头滚动,艰难将涌上来的血沫吞咽下去,才终于攒出力气来拍拍他的胳膊。

    “别叫……叫魂儿呢。”

    萧少淮抬起头,勾着他的指尖晃了晃,有气无力地笑了一声。

    “我没事,你放我下来……让我坐一会儿……”

    他嘴上这么说,整个眼眸却仿佛已经涣散了般,脖颈控制不住往后一仰,身子打了个晃,脱力般直直地就要往下跪。

    边叙在他腰那里迅速托了一把,先一步跟着蹲下身,让人偏头倚在他肩头,才没让萧少淮直接跪坐在地上。

    萧少淮蹙了蹙眉,低低地闷哼了一声,似乎被这一坠带的恢复了一点意识。

    “没事……就是刚才移动的快了,身子受不住有些头晕,没什么大碍。”

    他喘了一口气,又撑不住似得垂下眼,有气无力地勾了下唇:“别怕,你让我缓缓就好……”

    他真是疯了,听了这厮的话。

    -

    从雁山侯府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回去的时候萧承野架着马车,谢少淮和萧澶在轿子里坐着,走到一半萧澶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下了车刘管事把睡着的萧澶抱下了马车。

    谢少淮跟着萧承野进去吃了杯茶,彼时正直午后,春日让人觉得困乏,谢少淮吃完茶准备先回府衙,“晚上下官再过来。”

    萧承野倒茶的动作一僵,随后微微回眸看了眼谢少淮:“着什么急?”

    正堂就只有谢少淮和萧承野二人,且房门也紧闭着,不是谢少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萧承野实在是太难以掌控。

    “王爷与下官说好了的。”谢少淮说罢站起身来,“你不会不守承诺吧?”

    萧承野闻言嗤笑了声,将手里的清茶饮下一半,鸦羽微垂看着干净的瓷器和清澈的茶汤。

    谢少淮说罢,萧承野便转过身来看着他,那目光像是火舌焚烧他的衣物后紧紧贴着他的肌肤一寸寸舔过……谢少淮不喜欢这样的视线看着自己。

    萧承野大步流星朝着青年走去,谢少淮随即步步后退,直至退无可退,后腰抵在正堂的书案上,“萧承野你混蛋。”

    萧承野强势挤开青年的双膝,单手托着谢少淮的腰身仔细揣摩,另一只手将他喝了一半的茶水抵在谢少淮唇边:“喝了。”

    谢少淮偏过头去,唇瓣擦过杯沿。

    淡淡的茶香在他鼻腔飘过,微甜的茶水沾了少许在唇瓣,香味顺着齿缝往口腔里钻。

    萧承野:“喝了,或者本王喂你喝。”

    谢少淮紧蹙着眉心,琥珀色的眸子泛起波澜,倏然朝着萧承野瞪去:“我不喝。”

    萧承野说自己从未了解过他,确实如此,谢少淮看着面前这个强势霸道的混蛋,哪里能和当年那个处处都顺着他的少年相比。

    谢少淮以为自己会激怒萧承野,没想到他说罢男人只是轻声嗤笑的声,随后将那一半茶水饮下,贴着他的唇要强行过渡给他。带着茶水的湿濡舌尖像是灵活的蛇信子勾着他的舌尖将那半杯茶推送他的口腔又反而吮吸过去,反反复复直至一口茶汤被他二人分食殆尽。

    谢少淮呛了一下,攥着自己被弄湿的衣襟扶着书案咳嗽,“萧承野你混蛋……咳……”

    说罢,萧承野还把自己一直戴上身上的谢少淮送的石头刀拿了出来,“它叫【割雪】。”

    谢少淮眸子一沉,看着少年对兵器爱不释手的模样,问:“殿下想去打仗吗?”

    “不去,”萧承野以为谢少淮不舍得,回答的果断:“为夫会一直陪着阿淮的,等我们的宝宝生下来,为夫就全心全意照顾他和阿淮。”

    萧承野说着,把手里的割雪收了起来,上前贱兮兮地凑到谢少淮跟前,双手扶着美人靠,将青年桎梏在怀里,用鼻尖轻轻碰了碰谢少淮的鼻尖:“阿淮主外,为夫主内。”

    “好阿淮,”萧承野看着身下的青年脸上露笑,便大胆了,在青年的唇上舔了一口:“为夫昨日不是故意不理阿淮的,都是周崇那臭小子起的坏主意,阿淮能不能忘了这件事?”

    谢少淮:“……”

    谢少淮轻轻推了推男人,“你要压着我肚子了。”

    “没。”萧承野知道谢少淮是觉得光天化日这么亲热不好,但他喜欢青年害羞的模样,少年的手撩开衣物,放在谢少淮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与谢少淮的体温相融:“宝宝好着呢,是阿淮被摸了害羞乱讲才对,是不是?嗯?”

    两人的脸贴的极近,温热的气息在两人唇间相互交融,萧承野闭上眼吻了下去,湿濡的舌甫一撬开青年的唇齿,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周崇:“啊!!!”

    周崇:“我什么都没看到!!!”

    周崇:“我不要长针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