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 橡胶 夏装
赵淩觉得窦荣的猜测不能说是无稽之谈, 可能性也非常小:“吞下宁吴后,到现在的官吏缺口还那么大,更何况还有一个现在已经排得半干的黑龙泽的窟窿要填, 南龙州那边的官场也得重新梳理, 再打下地盘, 根本没人过去。”
窦荣更了解自己的姨父姨母:“那万一水稻一年三熟四熟的?有地方能种甘蔗?”
粮食和糖, 还得再算上矿石。
没法拒绝。
赵淩唉声叹气:“这样下去, 学校都来不及建。”
官吏的缺口是一回事,社会其他方面的人才缺口只会更大。
作为吏部侍郎, 他得把事情做在前面,才能到时候不手忙脚乱。
窦荣略感同情地看向赵淩:“你把你常二哥带去吏部?”
好歹也是最早给赵淩打下手的, 还是赵淩的奶兄,常禾虽然读书不太行, 只有一个秀才的功名,但给赵淩打下手还是很得力的。
“算了。常二哥只想着做菜, 让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吧。”人能够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 并且能够专注于自己的喜好上不容易。
常禾过往这些年陪着他走南闯北的,如今在侯府给家生子们开蒙,得空了整理整理菜谱,开发一些新菜品, 日子过得充实又舒心。
完全是他心目中愉快的退休生活。
窦荣听他现在一口一个常二哥, 以前一口一个常禾叫:“你现在倒是好说话,以前你还打你常二哥手板。”
“那是他不好好读书!”
“不是你被先生打了手板,才迁怒你常二哥?”
“绝对不是!我总共也没打过常二哥几次!”他自己经常被先生们打。
他下意识低头, 把两只手摊开,攥一攥拳头再松开,又来回转了转手腕, 心疼自己的左手:“我左手都被打厚了。”
窦荣把他的两只手握住了仔细检查:“我看看。”过了一会儿凑到嘴边,“我亲亲。”
桃溪巷的住户没几家,白天有不少人上门来求着办事的,傍晚倒是没什么人。
“光天化日的,吃我豆腐。”赵淩本来还想出去遛个弯,现在听到上司提桶跑路的噩耗后,已经没这个心情了,拉着窦荣转身回家,“陪我甩两竿。”
“晚上我们住船上?”
夏天闷热,睡在房里,哪怕放了冰盆也难感到凉爽。
两人有时候要做一些小运动,也不适合再跟小时候那样,直接把床搬院子里睡。
睡船上,赵淩没想过。
桃花溪不算宽,现在家里的小船坞里停靠着家里最早的画舫。
画舫里本来就有客房,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人。
窦荣让人去安排。
侯府的下人们动作利索,很快就把画舫安排好。
河上的风吹着带了一丝凉意,两人晚上倒是难得睡了个好觉。
半夜的时候,赵淩感觉身边的窦荣动了动,也没睁开眼睛,问了一句:“豆豆?”
窦荣很喜欢他这样带着点鼻音叫自己小名,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小声道:“没事,下雨了,我关窗。”
“唔。”赵淩等窦荣重新躺回来,一伸手把人抱住,才安稳下来。
窦荣轻轻拍抚他的后背,听着雨点打在琉璃窗上的声音,画舫在水面上轻轻摇晃,很快也睡了过去。
早上起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雨后的清晨气温还没升上来,站在河边竟然还有一点凉。
赵淩走到岸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真想多睡一会儿。”为什么还有上班这回事情?
窦荣回京之后,也没什么正经上班的地方,勉强跟他工作搭边的地方,一个是码头那儿的水军巡逻队,另外一个就是靠近皇陵的秘密军营。
这两个地方他用不着每天都去,平时有专门的人训练,他只要一个月去几次就行,反倒是把精力放在和赵王氏一起筹备大学上。
他准备开设一个专门研究武器的学院,现在已经搜罗了一些人手:“赵郎中有没有空一点的,周围没什么人的地方借我?”
赵淩听他这个称呼,就问他:“凭栏湖那边的旧船厂不行?”
窦荣一想,顿时哂笑:“行。刚去过就忘了。”那边甚至还有宿舍。
往后长期发展确实不适合,但短时间过度一下已经够用了。
“行就好。”赵淩懒懒往他身上靠,没一会儿就热得自己站直了,“你有什么需求跟我说,之前我说让工部先把军工学院盖起来,你还推。”
“这不是想着其它学院招生比较容易,先把大学开起来再说嘛。”
确实,军工学院无论师生,审查肯定得更加严格。
赵淩觉得自己这个工部郎中的官职还是很好用的,跟窦荣得意:“景尚书还天天嚷嚷着要把我郎中的职给革了,现在他自己都要跑路了,看谁还来革我?”
等他收拾完,换上官服,顿时一口气就蔫儿了:“我要写个分四季官服的奏折。夏天穿这个简直没人性。”
窦荣以为他是开玩笑的,没想到赵淩还真的写了四季官服的奏折,连官服的式样都写了进去。
式样压根不用特意设计。
毕竟是官服,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讲究,讲究端庄大气,适合大部分人的身形。
夏装的款式,宁吴那边有现成的,甚至连更加透气的布料都是现成的。
让人在一个冬天气温都能升上三十度的地方穿长袖官服,跟谋杀有什么区别?
冬天的款式就更简单了,外袍加厚,再添一件大氅就好。
赵淩到了吏部之后飞快写完奏折,正好顾朻叫他去开小朝会,就抄起奏折直接带去了御书房,商量完事情后,就把奏折呈上去。
其他大臣还没走,听赵淩说四季官服的事情,纷纷表示赞同,并且表示只要给个式样,他们可以自己做。
神都的夏天又干又热,昨天晚上下了雨之后早晨还算凉爽,但是太阳一升起来,很快变成了湿热,人像是待在蒸笼里一样,难受无比。
有些对自己外貌有所追求的官员,常年涂脂抹粉,夏季是最难以忍受的季节。
虽说换个轻薄一些的官服也不是不会出汗,但总好过穿现在的衣服。
赵淩他们这些官员,不少也就是到御书房才把衣服穿得板正,在自己衙门里的时候,不少是光膀子的。
顾朻在宁吴待过一阵,对官员穿短袖乃至于无袖并没有什么意见:“那就由赵瑞瑞……赵卿安排下去。”
“是,陛下。”赵淩应下,也不在御书房蹭饭,直接去安排新官服了。
曾星万万没想到自己制衣厂的第一批订单竟然来的如此之快,偏他还要陪未婚妻去象州,一时间陷入两难。
赵淩没给他纠结的时间:“安心陪壮壮去。官服会由宫里的人盯着,多一个少一个你没什么关系。”
主要也是曾星的制衣厂各方面都很成熟,主要是有大批手艺精湛的绣娘和裁缝,相互之间还配合默契,甚至在曾星采购到足够数量的缝纫机后,他们也都非常熟练。
毕竟是官服,制衣厂没什么需要自行采购的东西,只是一个来料加工的订单。
曾星不怎么放心地跟着未婚妻南下了。
夏装官服也在不久之后陆续被官吏们换上。
哪怕只是穿到一个夏天的尾巴,神都的官吏们也觉得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神都以外的官吏们则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哪怕制衣厂的工人们加班加点,那么多官服也不可能那么快就生产出来。
再说现在晚上也没电灯,加班加点也加不到哪里去。
点蜡烛制衣什么的,想多了。
布料这种易燃物边上点明火,是怕太安全?
再说刺绣这种对光线要求很高的工作,根本不可能通过烛火的那点照明来完成。
曾星的制衣厂,店还没开起来,订单已经快要忙不完了。
哪怕有许多官员的官服自己制作,他这一波也赚了个盆满钵满,跟沈妆感慨:“还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夏装结束了,冬装马上又得做起来。
沈妆没空搭理他,看他在制衣厂视察完,立刻催他:“我要去见四舅舅,你还去不去?”
“去!”必须得感谢四舅舅。
两人的马车从码头下来,在新城略微停留了一小会儿,家都没回,立刻就直奔侯府,得知赵淩还没下班,沈妆马上就转道去了吏部。
见她这么着急,常禾跟着一起过去。
吏部的门房认识常禾,见他带着一个姑娘进门也不拦着,让常禾带着沈妆和曾星进去。
沈妆跟着常禾快步走到赵淩办公的厢房,一眼就看到赵淩:“四舅舅,你看我找到了个厉害的树胶!”
她说着,就把自己带着的一个背包拿下来,从里面拿出一个坛子,又从里面拿出一块乳白色的软弹的东西,递给赵淩:“这个东西产量很高。我在象州码头看到,有外国商人直接装了一棵树过来。我感觉比杜仲厉害。”
赵淩瞪大眼睛,看向沈妆手上的东西。
啥运气!
沈壮壮竟然找到了橡胶!
他为了橡胶在宁吴待了那么多年,还好几次下南洋都没找到……等等,橡胶好像不是南洋的作物。
可是这个世界和他原来的又不一样。
嘶……不去想了,现在找到了!
第182章 第一百八十二章 豪掷百贯 捡漏
杜仲胶在工业中的需求太高了, 无论是作为缓冲还是密封件,优异的性能简直可以运用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但杜仲胶太难搞了,产量太低。
哪怕现在其它方面的生产工艺也不怎么先进, 杜仲胶也远远没法满足。
这东西稀缺到什么程度呢?
赵淩的马车扎胎了, 想要补胎都得排队等上两三天。
现在能够用得起轮胎的人家还是极少数。
橡胶这个东西产量比杜仲胶可高多了, 哪怕性能方面比杜仲胶差一点, 但是量管够!
赵淩直接提溜着外甥女去见了朻咪……不是, 是见了皇帝。
顾朻一看到橡胶,立刻就明白了这东西的作用:“象州码头有多少这种树?现在在哪儿?”
沈妆在私下场合见过不少次顾朻, 现在换了地方见面也不紧张:“大树就一棵,树苗有十棵, 我都给买下了,寄存在二舅公的私塾里, 让专人照看着。两棵小树带来神都了。运来这种树的外国商人我让人留下了,他画了一张海图, 不过……”说着, 她从背包里把外国商人画的海图拿出来。
赵淩先拿过来一看,嘴角抽抽,递给走下来的燕公公。
燕公公拿过,递给顾朻。
顾朻看着无比抽象的线条, 倒也没怀疑外国商人是乱画糊弄鬼的。
舆图的制作本来就是一门需要专业训练的技能, 还需要各种辅助的仪器。
这些能够跨越大洋的商人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记录方式,一个是他们都来自不同的国家,另一个是安全的航线是他们的财富密码, 肯定不能公开给别人。
至于为什么这位找到橡胶树的外国商人,愿意把海图交给沈妆,完全是因为他想成为一名大虞人, 和他伟大的前辈雷奥那多一样。
雷奥那多靠着向大虞进献珍贵的植物,从而获得了大虞的身份。
这件事情在海商中间根本不是秘密。
很多海商都争相效仿,希望能够成为第二个雷奥那多。
哪怕不能或者并不想获得大虞身份,他们也能借此获得在大虞更多的行动自由和财富。
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对大虞来说的珍贵植物,只能不断尝试,好看的、好吃的、好玩的、新奇的等等等等。
甚至为了植物看起来新奇,还有进行人工造假的。
划一刀能够流出白色乳汁的树,这点并不稀奇,很多植物都有。
但是这些白色乳汁能够变成白色胶质状物质,不是很有趣吗?
贩卖来的商人并不知道这种树胶能做什么,只是像江湖卖艺一样,在海港码头上给人展示。
倒是有人想买个新奇,无奈货主开价太高。
有经验的看了看树干和叶片的形状,不难发现橡胶树需要生活在更加温暖的地区,象州很可能种不活。
所以当沈妆在码头溜达的时候,橡胶树已经颇有些乏人问津,树的状态也都不太好。
沈妆平时的精力主要放在读书学习上,但对价格的敏感度与生俱来,更何况身边还带着曾星这么一位大商人。
他们还是王二舅公这么一位在海港码头专门教外国语的山长带着的。
只不过曾星和王二舅公并没有觉得这种树有什么用,完全没有购买意向,只是看沈妆喜欢,帮忙参考了一下价格,并且讨价还价。
顾朻有些好奇,问沈妆:“大壮花了多少钱?”
沈妆一听这称呼,也态度随意起来:“一百贯买个新鲜。”
这是一个着实不低的价格。
沈妆当时表面装的大方,实际心头滴血。
她的小金库本来就没多少钱,更何况这次只是回老家考试,身上并没有带多少钱。
要说她本来应该是跟着父亲的籍贯在神都考试的,只不过当初沈兰觉得赵家村人杰地灵,把女儿的籍贯落在了赵家村。
这件事情沈家其他人都不知道。
毕竟沈妆再怎么受爹娘重视,也只是个女儿,籍贯在哪里并不重要。
先前沈妆参加县试府试院试的时候,是趁着恩科直接在神都考的,等她回去参加乡试的时候,沈家人反应过来,木已成舟,已经改不了了。
至于说象州乡试的难度比神都的低?
要不要看看象州历年的进士人数和名次再说?
如今沈家已经是沈兰和赵婉清当家做主,其他人不好置喙。
赵淩这个做舅舅的倒是无所谓,现在看到了被外甥女带回来的橡胶树,感觉这个外甥女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
一百贯,已经差不多是沈妆当时剩下的所有的钱。
不过比起橡胶树刚上岸时候一棵大树就要一千贯的叫价,一百块已经是骨折价。
橡胶树非常巨大,更何况还要远洋运输,难度很高,成本更高。
顾朻给了沈妆很多赏赐,光是赏金就有一百两金子,另外还封了一个县君。
出宫门的时候,沈妆噘嘴不高兴:“我还没考上功名呢,怎么直接给封县君?四舅舅你以前没考上状元的时候,不是也没封侯嘛。”
曾星不太理解未婚妻的不高兴:“县君不是很好吗?”
沈妆还是不高兴:“我这个县君水得很,婉瑜姨母的县君还有封地呢,我没有。”
赵淩就笑她:“你就是把东西从象州搬到神都,捡了个大漏,能有个县君就很不错了。给你封地有什么用?你又不差封地的那些收入。”再说往后给封地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少。
顾朻除了跟自己的四肢不太熟悉,对别的可太熟悉了。
科举、国子监、大学,培养出来的大量人才,都可以成为顾朻这棵大树深入大虞的根茎。
他和所有的帝王一样,并不希望身边长出其它的小苗,更不允许其它的小苗能够成长到和他争夺养分。
他有父辈祖辈留下的足够广袤足够肥沃的土壤,他要把自己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也有能力长成一棵大树。
不管这棵大树最终能够活多久,赵家也好沈家也罢,都是依附于这棵大树生存的小生物,顶多就是努力一点,能够爬到更高的枝条上去,多晒晒太阳罢了。
沈妆纠结的当然不是封地的收入:“有封地和没封地感觉差好多。不过我也不想封县君,我想考了状元后马上就当个五品官。”这可比五品县君厉害多了。
嗯,这是沈妆的价值观。
世人眼中,县君那是爵位,是比“士”更高一级的贵族。
状元也只是进士头名。
进士,进入士族阶级。
士,是最低级的贵族。
虽然如今已经没有那么严格的阶级划分,但各方面的隐形壁垒依旧存在。
别的不说,就说曾星从曾家带走了大量的钱财,也得是有着武州王家在前,曾星才会如此顺利,曾家也才一直保持安静。
等后年两人成亲的时候,曾家肯定还会来神都,大概率会送上厚礼,表达对小两口的重视。
如今的社会,财富高度集中在贵族阶层手中。
哪怕是普通官员,财富其实也没多少。
神都内多少官员还在租房子住呢。
赵淩这些年弄出来了各种昂贵的琉璃制品,包括最近奢侈的马车,都属于不坑穷人。
这些钱从贵族手中拿出来,交给朝廷投资基建,投资修建更多的作坊,让普通百姓们的生活能够更加便利,有更多的就业机会。
“这是一种财富再分配的方式。自己吃饭,也要给人一碗粥喝。人不能靠着喝水过活。吃不饱肚子,是要造反的。”赵淩在回去的路上,给沈妆和曾星用最浅显的例子讲宏观经济,“你要把船票的价格打下来很好,照着这条路走下去,你四舅舅我在市舶司还算说得上话。”
沈妆原本一脸认真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市舶司不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嘛~”假谦虚。
赵淩说道:“那可不是。我还能一直当着市舶司使啊?等找到合适的人,我就得把职位让出去了。”
沈妆就说:“你让吧。过几年我就接过来了。”
赵淩觉得小姑娘要照着这样的职业规划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先考上状元。考状元之前,你会试也得考个好名次。你这次考的解元没啥用。”
沈妆顿时来了精神:“解元怎么没用了?您考解元没用,不代表我没用!您会试才第五,我会试肯定名次比你高!”
曾星抹汗。
未婚妻这令人汗流浃背的逆子发言。
赵淩不为所动,随口给她出了一道题,让她回去写文章。
沈妆瞬间就在车上蜷缩成一小团:“我今天刚回家,脸都还没洗,你就给我布置功课。”人干事?
马车直接进入侯府。
赵淩不搭理她,跟曾星说道:“你今天住大壮外婆家去。大壮一会儿就住这儿。我已经让人通知家里了,明天再回去接风洗尘。”
赵淩见沈妆还在车上装团子,叫她:“你不是要考得比我好?明年你状元考不上,难道还能等下次跟灵灵争名次?”
沈妆立刻就跳下马车,嚷嚷:“我才不会输给灵灵。我做姐姐的不跟妹妹争。”
赵慧是真聪明,现在已经被提溜到太上皇和皇太后身边教养着了,只不过还没下场考试。
她以前不是生活在铁脊关,就是生活在海州和宁吴,除了自家人之外,外人根本就不知道赵家还藏着个天才。
赵慧的这种天才绝对是隔代遗传,反正赵王氏和赵骅都觉得是像自己,绝对不是像赵缙这个蠢爹。
嗯,羊氏觉得是像她这个亲娘。
曾星觉得自己未婚妻已经够聪明的了,没想到还有个更聪明的妹妹?
然后他就开始畅想:“那我们成亲之后生两个姑娘。”
第183章 第一百八十三章 革职 不成体统
曾星觉得自己可以给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 他妻子可以让姑娘聪明伶俐。
到时候他就有两个小仙女~
赵淩就问他:“儿子呢?”
曾星下意识嫌弃地一撇嘴:“我都有两个小仙女了,还要儿子来干嘛?我生两个姑娘,到时候招赘也是一样的。”
他这是完全从自身经历出发, 因为他大哥竟然连他这个亲兄弟都算计, 就觉得儿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把家产卷跑了一大半,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理智上他清楚这跟儿子女儿没什么关系, 是他们曾家自己的问题, 别人家的兄弟姐妹之间没那么多龃龉。
感情上,他就是不喜欢儿子。
反正他们家就目前的情况来说, 女子顶门立户完全没问题,没必要非得要个儿子。
将来若是有什么变化, 给女儿招赘之后,生几个孙子也一样。
还没等到晚膳, 曾星已经脑补到了要是招的赘婿不做人,就去父留子。
同样的症状赵淩在沈兰身上也见过, 已经学会不去和傻爸爸搭话。
没法讲道理, 明明连成亲都还没呢,估计曾孙辈都已经想到了。
赵淩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被顾朻特意叫去琉璃宫,参观了一下沈妆带回来已经种下的两棵橡胶树苗, 然后午膳就蹲在地头吃。
赵淩问他:“我们为什么不坐着吃呢?”
顾朻满脸幸福地看着硕果累累百花争妍的琉璃宫:“这样比较有野趣。”
“那铺一张席子?”
“会压坏花花草草。”
赵淩就摘了一筐红红黄黄的小番茄, 仗着自己灵活,完全无视跳脚还左脚踩右脚的顾朻,摘了就跑。
顾朻看着一下跑远的赵淩, 只能无奈吩咐:“燕伴伴,你去给瑞瑞带个路。”
燕公公应声而去,再不赶过去, 怕是赵侍郎又要找狸奴带路。
过了一会儿,果然见赵淩跟在燕公公身后,老老实实骑着马。
赵辰刚办完事情,出来泡个茶,就见赵淩骑着马被陛下身边的大伴送回来,跟燕公公招呼了一声,伸手接过赵淩拿着的筐,被压得手一沉,缓了缓直接放地上,等燕公公牵着马离开,才问赵淩:“陛下叫你去摘番茄?”
说着,他直接拿了一个小番茄丢嘴里,酸酸甜甜的,真好吃。
赵淩嫌弃:“还没洗呢。”
“种琉璃宫里的,能有什么脏的?”赵辰又吃了一个,然后就哼哧一声,把筐子直接提着往自己办公的厢房走。
被赵淩拦了下来。
“你干嘛?”
“我带回去啊,干嘛?你不是忙嘛,我先带回去,让厨房做菜。”茄汁鱼片、茄汁鸡翅、茄汁排骨、茄汁一切都好吃!
大人小孩都爱吃!
吏部的官员们很快就看到赵家兄弟阋墙。
照例,赵大哥不是一合之敌,只揣走了两大把小番茄。
赵淩担心放在吏部不安全,叫了小吏给他把小番茄送回家里,然后又被弹劾了。
御书房里,赵淩满脸麻木,甚至还把一只摸进来的狸奴抱起来撸毛:“啊对对对。”
年轻的给事中被他这态度气得胡子尖要飞到眉毛尖:“赵侍郎,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还在御书房抱狸奴,成何体统!”
赵淩奇怪地看了一眼年轻,但是比自己岁数还大点的给事中,感觉他一把山羊胡很有艺术感,说了一声:“好吧。”把狸奴放下。
狸奴柔肠百转地“喵呜~”一声,站起来要赵淩抱抱。
赵淩铁石心肠:“不行,不成体统。”
狸奴绕着赵淩的腿绕圈,还翻倒在地:“喵~”
赵淩不为所动。
不知道从哪儿钻进来一窝三四个月大的小狸奴,绕着赵淩喵喵叫,见赵淩不动,就抓着他的裤子官袍往上爬。
给事中:“……”
他要不要为了这个事情撞柱子死谏?
顾朻忍着笑道:“好了,瑞瑞你抱着吧。”又对给事中说道,“宫中养着一些狸奴,抓老鼠的。”
有一些还是赵水灵家狸奴的后代。
话是这么说,赵淩还是熟练地从御书房里找了个箱子,把一窝大猫小猫放进去。
有小太监悄咪咪过来给赵淩递了个小碗。
赵淩就拿里面的肉丁喂猫。
御书房里很快就安静下来,只要忽略狸奴呼噜呼噜的声音,不影响正常谈论事情。
给事中还是不平,但语气显然已经再而衰:“各个衙门的吏员同样都是领着俸禄,是为朝廷办事的,怎么能够差遣私用?赵侍郎明知故犯,今日可差遣吏员替你跑腿,明日……”
严格来说,吏员的俸禄不是朝廷发放的,是所属衙门发放的。
能够雇佣多少吏员,得看所属衙门的业绩好不好。
譬如市舶司就拥有上千吏员,显然业绩非常好。
顾朻打断给事中的话:“好了,没有发生的事情就不用妄自揣测。赵瑞瑞……赵瑞,这件事情你确实有失考量。这样,你罚俸一个月,长长记性。”
赵淩拱手:“臣知错。”
切,几个破番茄就罚他一个月工资,他非得摘回本不可。
给事中觉得这样的惩罚确实已经够了,但完全没有胜利的感觉,还很憋屈。
给事中没什么事情了,先行告退。
赵淩还有别的事情,被留在御书房里谈了一会儿,谈完他就明目张胆地去扒拉燕公公:“燕公公,带我去琉璃宫。”
琉璃宫太远了,他没去过几次,加上现在皇宫又维护改建过,他不认识路。
燕公公眼中含笑:“成熟的小番茄被司农寺都摘走了,您这会儿去了也没用。”
“咦?”
顾朻看着呆愣住的赵淩,没好气地抓了一只毛笔丢他:“成天惦记那点番茄,都答应你了,等育苗完了,第一批就给你种。快去干活,不然再罚你俸禄!”
顾朻虽然四肢不协调,但丢东西的准头还行。
赵淩接住丢过来的毛笔:“谢陛下赏赐。臣告退!”拿着让壮壮高考……不是,会试去。
顾朻骂了一句:“臭小子。”又摇摇头,“什么时候能长大?”
燕公公笑道:“赵侯爷就是在您面前才露出这般稚子之气。”
顾朻笑着摇摇头:“在你们面前,他也这德行。”顿了顿,语气中有些羡慕,“挺好。”
一定是生活无忧,才能有这样的心境。
反倒是赵水灵小时候,成天跟个小大人似的,现在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比赵淩也就大了六岁,感觉像是差了一辈似的。
算了,不想了,气人。
他问燕公公:“稳稳什么时候回来?”
燕公公一边回答,一边把顾朻身边的砚台拿远一点:“应该就这两日了。”
顾朻“嗯”了一声:“等稳稳回来,朕就把赵瑞瑞的职给革了。”
天子金口玉言,等顾恒回来,果真把赵淩的市舶司使的职给捋了,交给了太子。
赵淩瞧了瞧顾轮胎。
顾恒会给他一双死鱼眼:看啥?又不是我想的。
赵淩抱着一只小狸奴,对顾恒招招手:“过来,带你去交接。”
顾恒一惊:“这就交接?先生不带我几天吗?”
赵淩掏了掏新版官服增加的两个衣兜,从里面掏出一根棒棒糖递过去:“吴州港的市舶司你不是管得很好?剩下的都差不多。”
现在市舶司有几个大海港,设置了功能齐全的市舶司,同时分管对应的内河航运。
比较特殊的两个内河港口,一个自然是神都,另外一个是黑龙泽疏浚后形成的黑龙港。
黑龙港位于西州、景州、黑龙泽三州交汇处,是大虞南北水运枢纽的节点,同时和济国相邻,是一个重要的对外贸易口岸。
无论是民生还是军事设施,这几年都发展得异常迅速。
“我想去现在的黑龙泽看看。”顾恒跟着赵淩走了一段路,发现有点不对,“不去户部?”
赵淩停下脚步,若无其事地换了个方向:“哦,天天往吏部走,走顺了。等你把市舶司接手下来,想去哪儿都可以有理由去。黑龙港那儿有祝阳和巩盛在,你去看看也好。”
他是知道那边的发展情况的,只是没亲眼见过,好奇是真好奇,就是走不开。
顾恒干脆就在前面半步,带着赵淩走:“先生这几天有空,还是带我去一趟神都的市舶司衙门?”
“你自己去,我忙着呢。”赵淩不耐烦带孩子,“你回来是帮我减轻负担,不是增加负担的,懂不懂?”
顾恒轻哼:“我是太子,您得听我的。”
赵淩抬手就掐他的脸:“我还是你先生呢。什么时候你帮我把吏部的活也干了?”
顾恒捂住自己被掐的脸,撇嘴:“您的事情自己干,别老想着推给我。”他见这一片没什么人,摆摆手让跟随的侍从退开,小声跟赵淩说道,“先生,我娶赵慧怎么样?”
“一边去!”赵淩想都不想,“我家灵灵那么高的天资,当皇后简直是浪费。哦,你有什么没出息的想吃软饭的秀外慧中的堂兄弟表兄弟什么的,倒是可以介绍给我家灵灵认识认识。”
顾恒嘴巴都撅起来了:“您也这么说。”
“呵。我就知道,你皇祖父、祖母都不同意吧?”
“嗯。”他真的挺喜欢赵慧的。
赵淩懒得搭理早恋的小屁孩,决定给他布置更多的作业。
第184章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家庭会议 没钱没人……
赵淩带着顾恒……顾恒带着赵淩去了户部, 把市舶司在户部对接的各种人和事情熟悉了一下。
赵淩嘴上说着不带顾恒,实际上还是很细心的。
去户部只是认个门,毕竟市舶司隶属户部, 具体事情还得去市舶司衙门讲。
顾恒咔咔咔把棒棒糖都咬碎了吃掉, 看到赵骅的时候整理了一下衣服, 认真叫人:“师公好。”
赵骅都被叫懵了, 太子的“太”字刚在嘴边, 变成了一个气音:“啊?”马上反应过来,“殿下快进来坐。”
说完, 他瞪了一眼赵淩:怎么回事?
他怎么成太子殿下的师公了?
他儿子什么时候成的太子的先生,他怎么不知道?
只是教个书的先生, 和传授衣钵的先生之间差距很大的。
一般能够让晚辈叫一声师公的,都得是后者才行。
教导太子殿下的各种先生, 说十个八个都是少,正经太子的先生那叫太子太傅。
赵淩倒是没多解释, 心想:顾轮胎不止想当你徒孙, 还想当你孙女婿呢。
前者可以有,后者想都别想。
他家那么优秀的小朋友,怎么能培养出来当家庭主妇?
皇后也不行。
在自己家当女王不好吗?
赵淩就知道顾轮胎不是那种被他说一两句就放弃的人,假装没看出来他的小心思, 解释了一下太子殿下新的职位。
调令还没公布, 赵骅非常惊讶,只是当时没说。
等下了班回到家里,赵骅才开起家庭会议, 讨论新的变动:“市舶司的利太大,现在确实不适合放别的人上去。”
赵辰有些担心赵缙:“那三弟往后会不会升迁困难?”
毕竟原来头头是自家兄弟,现在换成别人了, 肯定有差距。
赵淩心想顾轮胎还想当赵缙女婿呢,怎么可能会给老丈人使绊子?
不过反正他是不同意这门婚事的,他家灵灵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干嘛被约束在皇宫里?
“不会。三哥的本职工作做得很好。”赵缙读书成绩确实不如其他兄弟,但不代表他就脑子笨,更不代表他办事能力就不行。
赵家人在算数方面天生比别人强一些。
赵缙在这方面是很强的,只是科举不考这么深,当然工作中用得着,很多工作中都用得着。
这也是赵家子科举后不愁没官当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赵骅的关系。
像田学智,也是科举中名次不靠前,但在工作中也表现得很出色,升迁就比其他名次好的同科要顺利。
真的不单纯是朝中有没有人的问题。
田学智有个当户部高官的小舅舅,别人还有在六部当高官的亲爹呢。
反倒是像赵淩的便宜外公王延,学问那是非常好,书法绘画诗词更是名气大得很,但是当官也就那样。
现在的大虞升官更加讲究政绩,不是靠熬资历,家世背景方面也在几代皇帝的主导下,逐渐弱化。
像赵骅这样升官非常快的,除了因为本身的能力过硬之外,还因为赵骅没有背景。
赵王氏这样的武州王氏旁支的庶女,真的沾不到多少王家的光。
哪怕是赵家这样的,赵骅之后起码一代人里,不会再出现户部的高官,如同祝家一样。
赵缙待在远离权力斗争的海州挺好的,除了天气热一点之外,就没什么缺点了。
而且以赵家和羊家的背景,在海州没人会给他使绊子,安安稳稳做下去,三五年里就能管理海州市舶司。
不像赵淩待在神都,一点小纰漏都要被人弹劾。
赵婉清也在座。
她现在是在工部当个从九品的小官,这些上层的变动,其实跟她现在的工作关系不大,但知道得多肯定比一无所知要好。
沈妆也坐着一起,身上还抱着一只小狗崽。
这会儿她也不说自己将来要当市舶司使的话了,认真听着就是。
曾星第一次出席家庭会议,很是新奇,听得半懂不懂的。
赵淩接着说起黑龙泽的事情:“过阵子太子应该会去一趟黑龙泽,到时候……”
窦荣说道:“我陪着去一趟。”
赵淩看了看他:“嗯。也只有你陪着去了。”毕竟窦荣是管水军的,对市舶司的事情也清楚,太子出行,安全方面还是得保障。
本来巩盛是可以陪着去,但巩盛现在就在黑龙港。
就是得分开一段时间,他也想出去度假……不是,是出差。
窦荣对着他微微一笑,转过头变成正经脸:“大堂哥要是不怕吃苦的话,今年大考过后,可以转去黑龙州。”
沈兰问:“黑龙泽要设州制了?”
黑龙泽的面积比许多州都大,四周江河汇集,往好的说是烟波浩渺,实际点就是一片泽国,哪怕是渔民都很难长期生存。
赵淩这个暂代吏部尚书工作的侍郎愁死了:“是啊。那边本来也不全是水泽。”
其实更恰当的说,应该是沼泽地带,有一些零星的陆地分布。
不过因为黑龙泽的面积实在太大,水文太复杂,连水匪都没有。
只有边缘地带会有一些渔民活动,人数也很少。
“现在那边已经能够开发出很多水田,朝廷方面会给很大的支持。不过那边的情况肯定不好,现在没人愿意过去,大堂哥要是愿意过去,可以运作一个知府。就是在这个位置上要当的时间长一点,最短也得十年起,甚至二十年。不像铁脊县当初那样,能那么快就能调任。”凡事有利有弊,赵淩看向窦荣说道,“太子这次过去,会带上一部分百姓一起搬迁?”
他不太确定,只是两者时间上可以比较接近。
要是能一起走,也算是为太子的政绩添一笔。
窦荣明白他的意思:“明天我找轮……稳稳商量一下,能一起走就一起走。”
京畿、胶州、景州等地人文鼎盛,平原众多,一旦社会平稳,人口就会激增。
同时,上至贵族下至中小地主就会开始圈地,进一步压缩百姓的生存空间。
想要动这些贵族们的利益是很难的,倒是让一部分百姓迁徙走,是一个暂时缓解冲突的办法。
百姓可以有口饭吃。
若是百姓们走得多了,那些贵族和地主们总不能亲自去耕地,可能会对留下的佃农稍微好一点。
再稍加运作,可以让他们吐出一部分土地来,重新流转。
当然,这只是理想状况,实际上想要盘活大批量的土地,不动真章几乎是不可能的。
赵骅想了想:“看赵厦自己的意思。别说是他现在这个岁数,就是当官一辈子,能够当上知府也已经很不错了。从黑龙泽回老家也方便。他都多少年没回老家了。”
赵王氏倒是觉得去黑龙泽不错:“为什么不去?那边现在百废待兴的,没什么势力干扰,不就是另外一个宁吴?去了之后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事情还能自己完全说了算,多好。”
赵骅下意识说:“哪儿来的钱?”
赵淩也几乎同时说:“哪儿来的人?”
别说赵王氏了,全家都一起看向这父子俩。
天天谋划着要外放的赵茂尤其受到触动:“爹不给钱,四哥不给人吗?”出去就成断了线的风筝了吗?
赵骅下意识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钱也不是我说给就能给的。朝廷现在哪儿哪儿都要花钱。”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比起他刚当上户部侍郎的时候,现在的朝廷好一点的是,粮食问题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但也还不能说人人都能吃饱饭。
大量的作坊带来的商贸繁盛,让朝廷的税收不再那么依赖种地。
除了税收以外,大量新兴的国营作坊、工厂,让朝廷的收入范围变得更广,确实比以往更加富裕。
他在进入户部至今的二十年里,收入翻了一倍还多。
没错,钱是多了,但是花钱也多啊。
不提年年疏浚河道、铺设道路、乃至于营造新城的大笔投入;就是国子监、大学、各种中小学等等教育设施就得花不少钱。
他这个户部尚书眼瞅着每年赚的钱越来越多,但是花钱的地方也越来越多。
市舶司要不是赵淩这个亲儿子在管,他这个户部尚书哪里由得赵淩截留那么多钱花在市舶司自己头上?
赵淩假装没看到他爹哀怨的小眼神,跟兄弟姐妹们诉苦:“朝廷现在太缺人了。我原先在市舶司的时候,每次回来都要去吏部抢人你们也都知道。再说现在能做出一点成绩的地方多,黑龙泽那边的环境确实差,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去。去黑龙泽是从无变有,去别的地方,再怎么难也是从少变多。完了还有个南龙州,估计得一并派人。”
相邻州郡之间的官员人选还得仔细考虑,什么相互之间有仇的不行,影响合作;相互之间太亲厚的也不行,怕养出封疆大吏。
其中的弯弯绕绕多了去了,脑壳疼。
赵王氏觉得这爷俩明显是在推脱:“不就是人嘛。等着我大学培养出来,再在那边开个分校。”
“哪那么快能培养出来人?现在招生怎么样了?”大学的一期工程倒是造好了。
“招生情况比预想中要好。”赵王氏本来还担心没人来读大学呢,“在作坊工作的许多人,尤其是开作坊和里面的管事,都非常愿意来读书。家中开作坊的商人更加愿意,第一批人已经招收完成了。这些人很多本来就懂点技术,到时候安排人进行……你上次跟我提的社会实践,全国各地每年转上一两个月。”
赵家许多人异口同声:“钱呢?”
这开销可不小。
赵骅随手抄起一只小狗崽当空茶杯,还真的做出一个喝茶的假动作,开始装死。
于是众人把视线投向赵淩。
赵淩:都看我干嘛?
第185章 第一百八十五章 简在帝心 无法无天……
“试试开校办厂?”监狱可以办作坊, 学校怎么就不能办厂呢?
哦,很多校办厂都亏损,搞学术的不一定搞得来生意。
赵淩找到一个学校专业赛道:“开短期培训班吧。”
教培嘛, 肯定赚钱。
赵王氏一下就明白了赵淩的意思:“你是指跟你之前给市舶司招人的时候开的班?”
那时候赵淩刚接手市舶司, 没有专业的人可以用, 他是亲自招考培训的。
培训时间不长。
考核通过后, 能够符合市舶司的基础用人需求。
“对。大学现在是读两年。”两年已经很短了, 现在课程没那么多,招收的学生都是具备一定专业基础的, 再多……教材都来不及整理编写,只能先一步一步来。
“很多人没有时间空出两年时间来读书。短期培训班可以集中读上一两个月, 或者一旬上一两天课读个半年这样,尽量不影响正常生活, 能够掌握一门技能。”
短期培训班的优点很明显,可以快速向社会输送大量专业人才。
缺点也很明显, 没有系统性培训, 人才质量堪忧。
但现在的情况下,缺点不明显。
什么士农工商?
普通老百姓根本不讲究这个。
农民地位看似高,但谁不想掌握一门手艺,摆脱靠天吃饭的生存现状?
只是以前想要掌握一门手艺, 门槛不低。
不仅要找到愿意收徒的师傅, 还得师傅真心教导。
在师傅教导前,学徒普遍得在师傅家当牛做马,带孩子做家务, 被欺凌打骂都是正常。
这么好几年下来,师傅觉得学徒对自己足够真心,才会传授手艺, 往往师傅还得留一手。
因为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这种低效的投入产出比,早就让赵淩视为沉疴陋习。
现在,只要交钱,就能在短时间内掌握一门可以糊口的技能。
不一定是多么精湛的技艺,但足够谋生。
至于开设什么班,全家人通过自身专业和能够调动的师资力量出发,很容易就确定了最迫切的几个岗位。
接着就是怎么招生、怎么宣传、教学地点、教职员工、薪资待遇等等细节,没多久就敲定下来。
曾星用晚膳的时候,感觉脑子里还晕乎乎的,塞满了信息量。
万万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他竟然也能说上几句话。
用过晚膳后,赵淩还在犹豫是在河边甩两竿,还是直接回家,就听赵王氏吩咐:“淩儿,去给我写个奏折。”
赵淩还在餐厅门口左晃晃右晃晃呢,闻言:“什么奏折?”
赵王氏奇怪地看他:“刚才说的啊。你不会吃顿饭就忘了吧?”
赵淩用更奇怪的眼神看她:“开短期培训班的事情还用写奏折?这不是你这个大学山长的事情吗?这还得写奏折上报?”
赵王氏沉默,其他家里当官的人也都跟着沉默。
赵淩在这片诡异的沉默中觉得不对,又没觉得哪里不对,看向窦荣:“我哪里说错了?”
窦荣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没。”把疑惑丢给家里最资深的官员,“爹?”
赵骅只能给他们解惑:“你们两个……朝廷官员做事,一些小事就算了,像这样的事情,最起码得上报。”
都说他简在帝心,但就是太上皇在位期间,他不能说事事上报,这种先斩后奏的事情肯定是没有的。
开设短期培训班的事情,虽说事情差不多他们自己家就能商量完,不需要多大的投入,实施起来并不难,但带来的社会影响力显然不会小,还会一定程度上打破现有的师徒传承模式,包括培养出来的那么多人才怎么进行消化,显然是需要上报的事情。
但是这样的事情,窦荣和赵淩都能自己干。
以前可能他们还会因为缺钱缺人写个奏折或者密信要钱要人,但赵淩发展市舶司赚了大钱之后,他就彻底放飞了。
很多事情他都懒得写奏折,有阵子把跟在身边的顾潥当图章用,经常是跟皇帝说一声就好了。
赵骅想到太子对赵淩的态度,怕是这事情到太子这里,还得是太子做什么事情,得先跟赵淩汇报。
赵淩嫌弃:“没效率。”并且拒绝帮忙,“娘你不疼我了!以前你还帮我写奏折,现在让我帮你写奏折。我自己的奏折都不写!我到现在还用你给我写的颂词呢!”
赵王氏抬手就打他:“你也不嫌丢人!当官十几年了,怎么没一点长进?”
赵淩想逃,无奈这会儿全家都挤在餐厅门口,根本没地方逃跑,只能埋头在窦荣怀里,闭着眼睛任由赵王氏打,惨叫:“嗷!”
赵王氏手还举在半空中没落下呢,直接就给气笑了。
赵辰这时候想起自己作为长子的责任了,跳出来说道:“别打别打,我去写!”都三十岁的人了,又不是三岁十三岁,当着那么多晚辈的面,还被打……弟弟的颜面多少得维护一下。
赵辰一走,赵淩也跟着赶紧开溜。
赵王氏只觉得眼前一花,刚才还站她眼前的赵淩和窦荣就不见了人影:“这死小子,把翊儿都带坏了。”
赵骅不予置评。
自己儿子顶多皮一点,窦荣那是骨头缝里都在冒黑水,坏透了。
还是他儿子好,都是被窦荣带坏了。
看到赵王氏还在生气,赵骅觉得自己该替儿子说句话:“淩儿小时候多乖啊。”
“对啊。乖到弄坏你多少身官服了?”赵王氏没好气,天天回来一身的脚印。
赵骅:“……我去看看辰儿的奏折写得怎么样。”
嗯,赵辰官职低,写奏折的机会少,他得去盯着点。
赵骅觉得自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走得健步如飞。
剩下的一大家子并不理会落荒而逃的大家长,商量明天休沐去哪里玩。
有的不想动,只想在家里休息的,有的约了出去逛街游玩的,也有约了去听戏之类。
入秋之后,天气一下变得凉爽,人的精力也充足起来。
赵淩和窦荣也打算出去,倒也不是想着出去玩,而是待在家里总有一些陌生的客人拜访。
什么同科、同乡、同榜,什么拐了十八道弯的亲戚朋友之类的。
有些递了拜帖就走的还好,有些想着以诚动人/赖着不走的就很烦。
赵淩不喜欢每天回家,有一堆陌生人待在自己家门口。
他家又不是什么办事机构,有事情要办直接上衙门啊。
想要私底下找他,按照现在的规矩得是熟人引荐。
哪有什么事情是一上来就找他这么个职位的官员的?
他又不负责断案,有什么冤情也轮不到找他来伸冤。
他现在也就能给人安排个工作什么的,但除非是像白川老爷子那样,不仅有官场上的同僚关系,而且还想要求赵淩照拂侄孙整个职业生涯的,没必要找他一个吏部侍郎。
像赵辰他们刚被安排职位的时候,赵骅找的也就是吏部郎中。
真正位高权重的想要再进步一下下的,没必要到他家门口来坐冷板凳。
找窦荣的就更少了。
没事跟掌握军队的侯爷走这么近做什么?想做什么?
赵淩离开侯府,连大门都没走,直接坐着画舫走的:“出个家门跟做贼似的。”
窦荣忍不住笑:“我跟你说去宫里面做贼,你不去。”番茄的滋味着实不错,长得也快,最近应该能偷一波。
“不去。去了又给我活干,刚把市舶司的事情交出去。”初秋的清晨有点冷,赵淩靠在窦荣肩头,小声抱怨来自家拜访的奇怪客人。
窦荣要不是几乎跟他认识了一辈子,还真觉得赵淩是在装不懂:“你就不能往实际的地方想想?”
“什么实际的地方?”早上起太早了,这会儿还困。
窦荣看他这样,把他抱到榻上靠着:“你现在跟财神爷差不多了。别人来找你,哪怕是跟你说句话,都觉得能沾到财气。”
赵淩一脸无语:“什么乱七八糟的?真要这样,我直接开道场讲课,还能开宗立派了?”扯蛋呢。
“真的。你做什么生意都赚钱。这些年朝廷修路和疏浚河道,都是基本按照你的规划来的,加上那么多市舶司码头,以及带动的方方面面的产业。爹不是说整个朝廷的收入都翻倍了?”
“什么啊。我的猫猫汤和蔷薇汤都没怎么赚钱。”投入太大,维护费用高,日常运营费用也不低,勉勉强强收支平衡而已。
当然这两个澡堂给他带来的利益不是金钱,而是人际关系的维护。这点就没法简单计算了。
“修路都是基本按照原本的官道在修。河道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实际做事的是祝阳他们,跟我有一文钱关系?”
窦荣觉得他的想法不对:“疏浚河道的费用,不是市舶司出的?”
“那还有徭役呢。”河道疏通后,市舶司就有更大的地盘。
反正市舶司有钱,直接给了不就完了?
这还能是什么功劳?互利互惠罢了。
“好吧,不提那些。纺纱机、缝纫机、蒸汽船、机床、新车这些太难买,很多人想找你疏通一下关系,看能不能买到。”
“啊?”
窦荣毕竟是赵四夫人,对访客的情况还是更加清楚:“还有找过来想买热水瓶的。”
热水瓶这东西很实用,尤其是冬天干燥寒冷的北方。
晚上想喝热水,直接倒多方便,不用烧水。
只是热水瓶是易碎品,现在的衣服又有很多配饰啊丝绦啊宽袍广袖啊之类的设计,真就一个不注意就摔碎了,想再买就不是容易的事情。
赵淩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
第186章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以势压人 牙印
赵淩恍惚间想到三转一响这个颇具时代感的名词。
他第一次听到缝纫机、自行车、手表和收音机的时候, 只会感慨曾经的父辈祖父辈的生活物质条件匮乏。
现在,他都快位列公卿了,家里就只有缝纫机?
穷就一个字。
他要搓一辆自行车出来。
自行车他琢磨琢磨应该能成, 手表他不会, 交给工部或者大学去研究。
也不知道他们蒸汽火车研究得怎么样了?
赵淩感觉事情一堆, 但连续工作了一旬, 实在不想再动弹, 靠在窦荣怀里跟他不着边际地唠家常。
刚才还在说热水瓶呢,过了一会儿就说起了孩子早恋的问题。
窦荣听说之后, 果然也是皱眉反对:“顾轮胎是要翻天?灵灵将来起码也得像娘一样当个大学的山长,怎么能当皇后?皇后又不是什么好差事。”
他自己的姨母就是皇后, 从小就见惯了他姨母在宫中的生活,不能说战战兢兢, 有些时候也是如履薄冰。
尤其是他的皇帝姨父疑心病还很重,很长一段时间里一会儿担心自己早死了后继无人对太子严格要求, 一会儿又觉得太子太优秀会威胁到自己的统治地位。
他姨母在父子之间维持平衡, 那种拿捏分寸的小心翼翼,得花费多大的心力?
顾轮胎现在年纪还小,看着倒是还好,但当皇后的难处不是皇帝性格好就是好当的。
以赵慧的才华和家世, 找个门当户对的男子成亲, 大概率是她来当大家长。
如果赵慧当太子妃,当皇后,什么时候听过太子妃或者皇后做主的?
赵淩生气:“我敢说顾轮胎那小子说自己喜欢灵灵, 压根就没问过灵灵的想法。他知道问太上皇和皇太后,知道问我……呵。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太子,觉得只要家长同意了, 灵灵的想法不重要嘛。”
窦荣一听,瞬间就觉得顾轮胎是彻底没戏了。
他刚才只想到自己的母亲和姨母嫁入天家和国公府,都算得上是大虞最顶尖的人家了,实际上日子过得并不好。
反倒是不如赵王氏,下嫁给赵骅,在家里说一不二,子女之间说分家就分家,日子过得舒坦。
只是他没想到赵淩会考虑到以势压人的这方面,也没想到女子的身不由己。
赵淩花了十几年时间在提升女子地位上,无论是提供工作还是如今的提供女性参与统治管理的机会,别人不知道,窦荣作为枕边人可太清楚了。
如今到了赵家的下一辈,赵淩绝对不会允许家里的姑娘违背意愿的嫁人。
他只想着要是赵家不反对的话,赵慧嫁给顾恒当太子妃,将来当皇后,也还不错,完全没想到赵慧本人的意愿。
尤其是赵淩说完,还看了他一眼。
瞬间汗流浃背。
窦荣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对你没有……没有强迫你的意思。”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当初两人的情况,他没有以势压人吗?
当初他请姨父姨母上门提亲,嘴上说着是重视赵淩,心里面真的没有一点以势压人的想法吗?
那时候,赵王氏都被逼得下跪磕头。
赵淩当初对他,其实也没有非他不可。
他记得当初赵淩跪下的时候说的是凭父母做主,那时候赵骅和赵王氏都是反对的。
现在想想,他几乎是从赵家把赵淩硬抢过来的。
赵淩真的只是单纯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窦荣反应会这么大:“没说你。别乱想。”
他感觉自己和窦荣也算是两小无猜日久生情?
原先他只是没想过和窦荣的另外一种可能性。
没想到窦荣会对他产生另外一方面的想法……虽说他当时对窦荣确实没太多的爱情,但三观跟着五官走,窦荣精准长在他的审美点上,生活各方面也没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哪怕换了个身份,相处起来也很自然。
他对窦荣的感情是一点点加深的。
他感觉也没必要把情啊爱啊挂嘴边,反正就过日子呗。
他本来以为窦荣懂的,没想到眼瞅着到了都要操心小辈们婚嫁的问题了,窦荣心里面还存着疙瘩。
窦荣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郁:“我没乱想。”
赵淩一看他的眼神,抬手就给了他脑门一下:“没乱想,你现在什么表情?要不要自己照镜子看看?”
窦荣别开脸,下一瞬又转过脸,紧紧盯着赵淩:“我不是乱想,我是合理的想。现在姨父退位,性子也改了不少,表哥跟你关系那么亲近,你是不是想着要纳妾,想着要和离?你不是好奇天天守在家门口的那些人吗?我告诉你,那里头想自荐枕席的也不少,更有不知道多少想给你塞人的!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哪怕以势压人,我也不会放你走。”
他越说越压抑,说完见赵淩不说话,阴恻恻地笑,“怎么不说话?”
赵淩静静听他说完,差点被他的笑搞得破功,侧过身压住上扬的嘴角,语气保持平静:“哦,等你说完。”
窦荣一下就躺不住了,从榻上猛地坐起来,紧盯赵淩:“你真的……”起了别的心思?
不会的。
他的水灵明明是喜欢他的。
赵淩感觉自己再不说话,豆豆就要黑化了,虽然这颗豆豆本来就是黑心豆:“你这一天天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我要是不喜欢你,干嘛答应跟你成亲?”
真以为他要是不想的话,窦荣能走到提亲那一步?
哪怕窦荣上门提亲,他真不愿意,真能成得了亲?
窦荣慢慢消化赵淩说的话,脸上的阴郁一点点褪去,人也重新躺回了榻上,慢慢把头靠到赵淩肩膀上,又抓住一只手玩手指。
赵淩:“……怎么不说话了?”
窦荣转头把脸埋在赵淩颈窝,感觉自己脸上的热度一点点爬到耳朵上:“嗯。”
嗯什么嗯?刚才不是还很凶吗?
怎么跟小狗似的,上一秒还呲牙,下一秒就嘤嘤嘤了。
赵淩想了想,说道:“我们从小就认识了,我以为你知道我的。”
窦荣微微偏了一下头:“你从小就听我话,我以为你只是我说什么,你就听我的。”
“我这还能听你的?”赵淩感到不可思议,侧过身差点跟他撞了鼻子。
嗯,太近了,不利于保持严肃的氛围。
赵淩退开了一点,看着眼前这张从小看到大,还能帅他一脸的建模脸,没忍住凑上去亲了一下。
窦荣下意识露出一个笑,眼神都缠绵起来,缓了缓,继续嘴硬,“那我没跟你说以前,你也没想着要跟我成亲。你以前就把我当兄弟。”
这回换赵淩无语了,反问他:“你没跟我说以前,我几岁?”他还是个初中生好嘛。
哦,对。
那会儿赵淩还没开窍呢,最喜欢的是抹布。
呸,对个屁!
“十四五都定亲了,早点的都成亲了,你那时候就是被我骗的!”窦荣瞬间像是一只炸毛的猫。
赵家要不是因为赵淩是庶子,想着等赵淩科举成绩好一点,到时候可以抬高一下身价,娶个条件更好的姑娘,那时候早就给他说亲了,哪里还轮得到他?
赵淩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行领会。
窦荣领会了,炸开的毛重新平顺下去:“你是装不开窍的?”
“你才看出来?”赵淩不可思议。
他小时候装不会写颂词,到现在还有人看不出来呢,但窦荣那时候一下就看出来了。
嘿,他还能骗过豆豆!
窦荣没看出来,才刚猜出来,还是不明白:“你干嘛装?”没理由啊。
“不装怎么办?那时候好多人要给我说亲,我又不喜欢女的。要是跟姑娘成亲,不是害了人家一辈子?”豆豆还以为自己是被他掰弯的,没想到自己本来就是弯的哈哈。
“……”窦荣感觉自己白纠结了这么多年,恨恨咬了赵淩一口。
“啊!”
赵淩顶着脸上的牙印,在凭栏湖上钓了三天鱼。
顾朻收到病假条亲自过来看他,还以为怎么了,没想到:“哈……咳。敷个粉的事情,怎么就称病了呢?”
赵淩不爽,往湖里撒玉米粒,光打窝不钓鱼,都不想搭理顾朻。
顾朻感觉自己伸手下去就能捞到鱼,又看了看他脸上依旧清晰可见的牙印:“被谁咬的?不是,你们俩吵架了?”
“没。”赵淩瞟了一眼在顾朻身后探头探脑的顾恒,“顾轮胎!”
要不是说这臭小子的事情,他也不会被豆豆狗咬。
顾恒立马端正站姿:“到!”
顾朻瞟了一眼儿子。
真是的,在自己面前都没这么老实,怎么在赵水灵面前就那么听话?
算了,儿大不由爹。
生怕儿子被迁怒,顾朻赶紧说道:“你也别待在湖上面养鱼了,不想上朝,朕让人把公文送到你家里去。沈侍郎一个人忙不过来。”
平时看赵淩上班挺清闲的,时不时就能看到他这边转悠一圈,那边转悠一圈,没事还抱个狸奴什么的。
结果等赵淩“病假”才三天,整个吏部都要乱成一锅粥了。
明明这会儿还不到吏部最忙的时候。
赵淩骂骂咧咧,但也只能答应下来。
不然怎么办?
还能跳槽?
赵淩这破体质,有点伤就不容易好,脸上的牙印过了半个月才完全消下去。
窦荣也被拦着半个月没让进卧室。
窦荣还被顾朻骂了一顿。
他哪里知道后果这么严重,只是一时气愤,也没咬多重,顶多就是比平时稍微力气大了一点点。
想着今天回去就能解禁了,他就很兴奋,去吏部接赵淩下班,直接接到了厢房里,拉着赵淩的手就走。
赵淩也由着他。
这时候他还没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在赵淩提出咬回来的要求后,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
然后他就被赵淩绑床上,咬了个痛快。
第187章 第一百八十七章 自行车 大玩具
赵淩一恢复上班, 整个吏部就恢复到了正常秩序。
其实作为吏部左侍郎,赵淩也没什么太多工作需要亲力亲为的,但是管理本来就是一种能力。
譬如一个人武艺高超, 那只能叫个人勇武, 和指挥千军万马打仗完全是两回事。
很多人自己一个小家庭都还协调不好, 更别说像赵淩这样摆平整个朝廷的官员, 协调好各方的利益了。
吏部权力大, 但是当官的难度也大。
之前白川老爷子是在吏部侍郎的位置上干了几十年。
景尚书是本身家世不凡,后面在吏部侍郎的位置上也干了很长时间才升上去的。
赵淩年纪虽然轻, 但他既有面子又有利益还有交情。
他在的话,是别人过来找他说话;换做吏部别的官员, 可能上门三五遍连人都见不着。
顾朻经常看他在这边转那边转的,又不是真的是在瞎转悠, 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关系需要日常维护,这样发生事情的时候才好说话。
别的不说, 赵淩帮着人解决了多少小辈们的工作?
从赵淩当官以来, 什么临时工、官员、吏员的,都创造出多少岗位来了?
最近一个神都大学招了多少人?
更别说那么多的作坊。
家中晚辈们只要不是真的烂泥扶不上墙,找赵淩安排一份体面的工作都不难。
当然,人情债难还。
赵辰过来没见到赵淩, 一点都不意外。
有文吏见到赵辰, 不等他发问,就笑道:“赵侍郎去工部了,赵员外有什么事情, 卑职可以代为转告。”
赵辰现在是员外郎,见文吏这么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那他要是回来的话, 劳烦跟他说一声,一会儿下班了一起走。”
他今天工作上遇到点问题,正好趁着下班的这点事情,请教一下赵淩。
哥俩虽然都在吏部上班,家住得也近,但工作内容不同,尤其是赵淩不一定在位置上,大部分时间是分开走的。
尤其现在赵家也住在桃溪巷,上下班走路也没多远。
要是天气好的话,父子几个上下班都走路。
赵茂倒是会骑小毛驴,毕竟赵茂住得远……咦?
“淩儿!你玩的什么?给我玩!”
赵辰一下就注意到赵辰骑着个奇怪的东西进门,提起袍角,“唰”一下就跑到了大门口。
赵淩“嘎”一声冲着赵辰呲牙:“叫上官!”
“边去!叫大哥!”
“哎~”
赵淩占完口头便宜,骑着自行车就跑。
赵辰这种就早上做个早操的废柴身体,压根就追不上。
整个吏部工作的得有将近两百号人,加上来吏部办事的人也不少,听到喧哗声,纷纷出来围观,顿时被赵淩的新玩具给吸引住了。
“这是什么?”
“赵侍郎骑的什么?”
沈羡仗着跟赵淩沾亲带故,也上去围堵:“水灵,给我玩玩。”
嘿!
一看到好玩的,一个两个的连赵瑞瑞都不叫了,直接叫他小名。
赵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扫了他们一眼,很有上官派头地挥挥手:“活都干完了?都忙自己的事情去。”
沈羡和赵辰不放人:“你干嘛去?”
赵淩故作正经:“我去户部。”接老爹下班,对赵辰说道,“一会儿你自己回去,我带爹走。哦,帮我把东西收一下。”
赵辰:“……”臭弟弟。
沈羡若有所思:“这铁马叫什么名字?还能带人?”
“叫自行车。”赵淩留下新玩具的名字,还打了一下铃,让门口的小吏让开,飞快地骑着自行车往户部去。
今天的赵淩,绝对是宫中最亮眼的崽。
所有人都好奇自行车。
赵骅作为亲爹,是少数能够亲身试一试的人,可惜他连推着自行车走都差点摔了,只能暂时放弃:“一会儿回家了你教我。”
“好~”赵淩今天心情好,其实现在的神都,包括大部分的新建城池都挺适合自行车的。
城市面积小,大部分路面硬化选择了水泥,少部分开始在实验柏油,路面平整。
赵淩载着赵骅一路回家。
赵骅看着周围的人群,笑得一点都不矜持:“这可比打马游街都要风光。”
赵淩回想自己打马游街时候迷路,一点都不觉得那时候有什么风光的,就跟赵骅说:“我让工部做的两个车篮子他们忘记做支架了,等明天装好,前面装一个篮子,后面再挂一个篮子,这样能装很多东西。”
赵骅想象了一下自行车的前后挂篮子的场景:“这不就能放书箱了?我读书的时候要是能有自行车,进京赶考的时候都不用买那么死贵的船票,直接骑自行车。”
赵淩想着早年他第一次回老家的时候,还没有专门的客船,坐的是葛家的商船,已经算是收拾干净了,但也没什么房间,睡的地方就一个勉强能躺下一个成年人的小隔间,比他上辈子住过的学生宿舍还窄小。
想想他爹当年进京,条件肯定比他差:“那会儿你不是已经跟娘成亲了吗?就不能有好一些的条件?”
“那也得有啊。那时候找一艘跑长途的商船就不容易。人家船上恨不能角角落落都装上货,我跟赵喜两个人就睡在货上面,下船的时候乞丐都比我们干净。”他回想着当年第一次进京赶考,再想想现在回乡坐的又快又宽敞的船,感觉真不能比。
“当年你娘一下给了我五百两,我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最后拿了三百两,不知道在神都是怎么个章程,不敢多花钱,能便宜的就捡着便宜的。”
赵骅作为地主家的小儿子,吃穿不愁是有的,但手头靠着家里给的和自己赚的,最多的时候能有个十几二十两,不过也存不住,买点笔墨纸砚一下就没了。
买书?
买书是不可能买书的,他都是找别人借书看,觉得好的就抄下来。
手头钱最多的一次,是考了乡试头名后给一家园子题诗,主家给了五十两。
他拿着这五十两,又另外贴了点钱,去银楼订了一根镶嵌红宝石的蔷薇花发簪给赵王氏。
赵淩听老爹讲古,差点就把自行车骑过头,一看窦荣正站在尚书府门口呢:“嘿!豆豆来看,自行车做好了!”
窦荣这会儿看到赵淩还脸颊发烫,不过看到自行车的时候,还是两眼放光,快步走过来:“这么快就造出来了?”
他伸手把赵骅从自行车上扶下来,确认老丈人站稳后,才伸手去握赵淩让出来的自行车把手,先尝试着推着走。
见门房想要卸门槛,抬手阻止了,直接伸手一提就把自行车提了进去,接着放到地上一抬脚就跨坐上自行车。
赵淩:“……”什么大长腿优势?
他给的尺寸可是二八大杠。
主要是考虑到现阶段自行车载货方面的需求,肯定怎么扎实怎么造。
腹诽归腹诽,赵淩还是跟在他身边看他骑:“放心,我给你扶着。”
其实窦荣的脚能撑地,就不会摔。
“好。”窦荣两脚离地歪歪扭扭骑起来。
赵淩给他扶了没几步路,窦荣就已经能够骑直线了。
赵骅看在眼里就说道:“骑自行车挺简单的啊。”
赵淩看着自己老爹的一把老骨头,真担心给摔坏了。
等到用晚膳前,赵骅倒是学会了推自行车走。
家中的女眷们也跟着试了试,只是效果都不怎么好。
赵王氏就说:“这自行车太高了,姑娘骑起来得做矮一些。骑自行车跟骑马也差不多,穿裙子袍子都不方便。”她想到未来的外孙女婿,“得叫曾星过来看看,多准备一些适合骑自行车的裤装。”
曾星如今主要是做成衣生意,手头除了官吏的新制服外,还有东西市各一家成衣铺子。
西市的铺子主要卖一些比较平民化的服装,设计方面结合了一些宁吴、外国等地的元素,也比较实用。
东市的铺子则主要卖高端服饰。
自行车这个东西出来,产量肯定不高,其实可以直接穿骑装,但搭配着设计新款的衣服也不错。
赵淩觉得可以有:“明天我让作坊那边试着做一辆女士自行车,给您刷个蔷薇花的漆。”然后又闹着要看赵骅当年送的蔷薇花发簪。
“行了行了,一会儿拿给你们看。”赵王氏心里面欢喜,脸上就露出笑来,对刚进门的亲儿子都视若不见,眼里只看到赵淩,另外分了一点眼神,嗔怪地看了一眼赵骅。
赵辰日常生气。
算了,四弟对娘孝顺是好事。
他作为大哥,得大度一点。
好气!
过了几天,女士自行车还没造好,曾星的自行车骑装已经先开始卖了。
等女士自行车到手,赵淩的二八大杠也被没收了。
赵淩看着朻咪,语气冰冷:“算了吧,你学不会的。”
一个连自己手脚都搞不定的人,怎么可能学会骑自行车?
侍卫扶起摔倒的自行车,看上被碰掉的漆,心疼,但是面无表情。
顾朻倔强:“朕不信!朕都能学会骑马!”都是骑,怎么就不能骑自行车?
会骑马,难道是朻咪骑术好吗?难道不是因为马好吗?
马付出那么多,全都错付了。
赵淩:“你别不信。”
要不是侍卫们给力,他进献一辆自行车就能谋害一位皇帝——朻咪能把自己给摔死。
经过慎重考虑,他上前把再一次从自行车上摔下来的……抛开顾朻,把自行车抢在手里,骑了就跑。
侍卫们果然没一个追的。
顾朻大怒:“赵水灵!”
赵淩大喊:“臣听不见——”然后一溜烟骑走了。
这可是他给豆豆的玩具,怎么能给别人?
第188章 第一百八十八章 拖走 神都大学救援队……
自行车很快就在神都风靡起来。
不过像赵淩最开始造的几辆几乎全铸铁的自行车就很少见了。
考虑到售价以及铸铁产量问题, 赵淩想象中的自行车的载货能力并没有得到重视,取而代之的是采用竹子和木头来取代铸铁件,尽量减轻自行车的重量, 以及售价。
嗯, 加工时间也缩短了很多。
当然, 售价依旧不便宜, 毕竟杜仲胶的轮胎依旧难得。
橡胶树虽然有了消息, 但无论是自己培育,还是前往产地收割, 都不是这么短短几个月就能干成的。
现在除了神都各个衙门都配备了两辆正经的二八大杠作为公车,剩下的神都纨绔子弟们都几乎人手一辆轻量化的自行车。
国子监和神都大学更加全是骑自行车的身影。
能够上这两所学校的, 几乎都是家里不差钱,甚至都不怎么差权的。
赵淩不骑自行车。
赵淩坐马车。
“上来。”
赵茂看了看自己的自行车, 犹豫。
赵淩觉得赵茂这脑子怪不得考不赢老爹:“下大雪呢,骑自行车也不怕摔了。快上来, 送你回去。”
车夫已经走到赵茂跟前, 帮着赵茂把自行车挂到轿厢后头的挂钩上,用绳索固定好。
赵茂认真看了看刚好挂自行车的位置,转了两圈才终于坐进车厢里:“四哥……”他叫赵淩的时候,脑袋还在往外面瞥, 叫完人之后才转过头来, 看到赵辰也在车上,“大哥。”
赵辰没跟他计较:“先回家一趟,庄上杀了猪, 家里卤了肉,一会儿你带回去。”
“好。再给我点五花肉和小排骨。”赵茂眉开眼笑。
临近年底,赵淩天天跟回京述职的官员们打交道, 累得都不想说话,更不知道自己家里还有什么可以给弟弟带回去的。
赵茂肯定是不缺这点吃的用的,就是他家人少,像是卤味这种需要折腾各种各样香料又要炖上大半天的菜,他家就懒得弄。
尤其是猪下水,吃着好吃,可清洗着实麻烦。
见赵淩累成这样,他也就没再跟赵淩说话,有些奇怪:“大哥,你怎么瞧着不忙?”
赵辰差点当场喷一口血出来:“我不忙?”他忙得都开始掉头发了,“年底了,吏部养的狗都忙,更别说我了。”
赵淩这个目前吏部的头头都忙成这样了,底下的人只会更忙。
“看不出。”赵茂现在在大理寺。
年底了,其实事情也挺多的,只是和吏部显然不是同一个量级。
马车很快就到了桃溪巷,赵辰先下车,赵淩载着赵茂到了侯府。
不用特意吩咐,窦荣就让人往马车上堆东西,以塞满为原则,只给赵茂留了坐的地方。
赵茂赶紧阻止:“不用那么多,家里就那么几口人,根本吃不完。”
他现在住在国子监附近的小院里,除了自家几口人,另外就用了两房下人,简简单单的。
这么多菜肉得吃到什么时候?
肉还好说,菜吃不完容易坏。
窦荣说道:“吃不完的,给别人送点。这个箱子里是羽绒被羽绒服,回家记得打开晒一晒。”
箱子不大,不过羽绒的衣服被子本来就轻薄,压掉空气卷起来就没多大。
这可是好东西。
赵茂眼神亮晶晶的。
赵淩倒是想起来了:“我记得做了羽绒裤,放进去了没?”
“放进去了。孩子们穿了可能不好走路,不能穿就别穿了,还是穿棉裤。”没办法,羽绒就是得蓬松。
大人们手长脚长还好些,孩子们小短手小短腿的,穿上就像个球。
本来这些东西冬天前就该送的,只是羽绒的产量就那么点,还容易跑绒,每年都得计算着用。
窦荣另外拿了一个箱子过来:“这是给你岳父岳母的,回头你们小夫妻俩一起送过去。”
赵茂的妻子倪氏的家世不算顶好,娘家是类似管博澹一样的清流,一直在翰林院里修书,有名声,但是没什么钱。
小日子虽然过得去,却也得精打细算。
当初赵王氏是想给赵茂娶个家里有钱点的,但是赵茂觉得倪家挺好的,家里人口简单,相处也没什么心眼。
反正赵茂不差钱过日子,给老丈人家贴补一些就贴补一些。
其实也贴补不了多少。
老丈人家总共就一儿一女,又家风清正,顶多就是送点日常吃用,也没法送贵的,不然根本送不出去。
赵淩吩咐:“瞧着雪越下越大了。等会儿车子别回来了,你给车夫安排一下住处,明天一早直接坐车过来。”
马车又转回尚书府停下,赵辰已经跟下人们端着装卤肉和五花肉、小排骨的食盒、篮子等在了门口。
赵辰把东西往车上塞:“快别下车了。”自家人瞎讲究做什么,“回去路上小心些,初十那天让弟媳带着孩子们早点过来。”
“好。大哥,你快回去吧。”赵茂对赵辰摆摆手。
车夫说了一声:“坐稳了。”就扬起鞭子挥了一下。
马车慢慢往前行走在风雪中。
赵辰等见不到马车,才转回家里,见米氏站在连廊下面,赶紧快步过去,握住她的手就往屋里走:“这么冷,怎么待在外面?”
米氏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小声跟赵辰嘀咕:“茂儿妈妈听说茂儿过来了,还在等茂儿给她请安呢。”
赵辰:“……不用理她。”
本来书兰作为赵茂的亲娘,哪怕看在赵茂的面子上,起码也得给书兰抬一个妾,但……只能说都是有理由的。
虽说按规矩,确实是该赵茂去探望书兰,但这大雪天,赵茂又累死累活上了一天班,书兰一个当娘的也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儿子。
她又不是腿脚不便的老太太,整天待在家里啥事也没有,怎么就不能走几步路了?
真要进门通报,跪下磕头,再坐下喝上一盏茶说说话,一来一回不得半个时辰?
也不担心一会儿雪下大了,赵茂回去路上危险。
赵骅这个亲爹和赵王氏这个嫡母都没那么大架子,让赵茂进门去请安呢。
米氏也就是闲聊一句。
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
今年的雪很大,本来临近过年事情就多,又连着下了好些天的大雪。
走路摔断腿的,房子被雪压塌的,更有被大雪阻碍交通行程滞留的,方方面面让整个朝廷都忙得不可开交。
赵王氏带着几乎整个神都大学的学生们,一起调查帮助京畿地区受灾的百姓们。
神都城内的百姓受灾的,有各级巡街使等层层上报管理,生活在乡村的可没有。
不过神都大学能够帮助的人也非常有限,只能根据官府登记记录,优先帮助贫困地区。
期间也不是没发生不愉快。
赵王氏在外面奔波了将近一个月,回来整个人瘦了一圈,还一肚子气:“都是些什么人啊。我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都在干活,一群有手有脚的汉子在边上看着,还想让我的学生们去给他们屋顶扫雪。我……”
要不是教养好,赵王氏得骂脏话。
更别说还有些不着四六的,眼神看向她带着的年轻女学生时候的样子,恶心地想让人把他们眼珠子抠出来。
得亏她带了不少衙役,还带了赵茂。
赵茂离开翰林院之后,就去了大理寺,这些年可不是白干的。
虽说这年头讲究民不举官不究,但也得看看是什么问题。
很多村子都是宗法家规大于律法。
普通村民,哪怕是京畿地区的村民,说法盲都算是高看了。
神都大学救援队带着那么多物资,小偷小摸的人不少,甚至还有直接想强抢女学生的。
赵茂就在村里把人摁了。
这时候也不讲究,直接就在村里打板子。
当着全村人的面打。
视情节严重程度,轻则三五下,重则直接打死。
赵茂瞧着状态比赵王氏还不好,瘫坐在椅子上,身边他妻子倪氏端着一碗人参鸡汤一勺一勺喂他。
这时候也没人说他。
倒是赵淩说道:“一会儿请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他喝完一小碗汤,才终于缓过来:“没事。我就是气的。其实大部分人都很好,就是总有那么几颗老鼠屎。曾星的奶兄弟吉明有印象不?”
要说别人可能没印象,但是吉明赵家人都记得。
吉明是曾星奶娘的小儿子,比曾星要小五岁,今年才十三,长得眼睛圆圆皮肤白白的,还见人就笑,特别讨人喜欢。
他还聪明,是神都大学的第一批学生,学的土木工程专业。
这次抢险救灾,他专业对口。
米氏说道:“记得。特别像四弟小时候。”
赵淩只匆匆见过一两面,仔细回忆了一下:“长得像我吗?”
窦荣肯定:“嗯,不像。”他家水灵好看多了。
米氏笑:“不是长得像不像,就是给人的感觉很像。”都是聪明可爱的孩子,她问赵茂,“吉明怎么了?”
“也不知道哪个眼瞎的,把吉明当姑娘要拖走了当媳妇。”赵茂刚泄下去的一口气,说着说着又提了起来,“四哥,你这样的长相,早就被人拖走了。”
赵淩一撸袖子:“他们打不过我。”
全家都想起来赵淩那不知道该怎么算的糊里糊涂的战功,确实不是几个农村壮劳力能够对付的。
赵淩十三岁的时候,把米氏全家女眷救出教坊司,米氏打心眼里感激赵淩。
对吉明这个那么像赵淩的孩子,米氏爱屋及乌:“吉明吓坏了吧?”
赵辰想起米家女眷们当初的经历,伸手握住米氏的手。
赵茂说道:“应该有点吧。现在就发狠了要练武。”
赵王氏微微一笑:“是,吉明的天赋还不错,还没淩儿调皮。”
赵淩:“……我怎么就调皮了?”
第189章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冲着我来的 来而不往……
赵家人都觉得忙完救灾之后就没什么事情了, 瘫在家里等过年就行。
结果临到过年了,赵茂挨了一本弹劾。
赵淩听到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是不是写错了名字, 是弹劾我的?”
虽然他最近没干什么事情, 但树大招风, 总有人能找到刁钻的角度来弹劾他。
他吏部的事情都忙完了, 正好坐在翰林院里跟聂院使聊天, 就见到下面翰林递过来的弹劾赵茂的折子。
聂院使把折子看完,递到赵淩跟前:“喏, 你看看。”
赵淩人虽然不在翰林院了,可他当初招收的五十名临时工的编制一直保留着。
反正翰林院的杂活那么多, 还是有不少人家缺这点贴补的,更何况还有隐藏在贴补后的隐形福利。
再说“部门”已经在这儿了, 预算都已经批了,怎么能随便裁撤呢?
单看这五十个临时工的名额, 赵淩就在翰林院里吃得开。
更别说赵茂的老丈人就是个老翰林。
赵茂被弹劾, 负责处理奏折的官员送过来的时候,就把奏折放在最上面,也不用特意说明,只点了点。
赵淩打开奏折一看, 都快被气笑了:“哟, 这罪名还挺大的。”草菅人命都出来了。
弹劾的事情是赵茂陪着神都大学救援队救灾期间处理的各种案情。
洋洋洒洒的奏折,总结下来,一条是赵茂狗拿耗子, 一个大理寺的去揽京兆尹和京县县令的活,并且在此期间残暴不仁弄出了好几条人命;一条是赵王氏公器私用,随意调动朝廷命官给自己涨名望。
作为被弹劾界资深人士, 赵淩一眼就看穿了这封奏折背后的用意。
表面上看,确实罪名挺大的,但很容易驳回去。
大理寺和刑部负责的案件,其实除了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不同之外,没多大区别。
这届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关系不错,忙碌的时候互有借调是常有的事。
尤其是年轻官员,除了两个部门之间的相互学习之外,还会就近前往京兆府、京县,学习、处理案件。
赵茂这次跟随神都大学救灾队出行,是赵王氏作为山长向上申请,最后经过多方考虑和协调,让这时候相对有点空闲的大理寺出人,最后由大理寺选择带队的人是赵茂。
虽说只是走个程序的问题,但确实是正正经经走了程序,并不是赵王氏和赵茂私自决定的行动。
至于什么残暴不仁草菅人命之类,赵茂也已经当了好些年官员了,所有案子都办得漂漂亮亮。
在村中挨揍的那些人中,没有一个被当场打死的,也没有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之类,最严重的也就是在床上躺个一两个月的程度。
反正现在冬日农闲,本来也就是待在家里,都不耽误来年春耕。
倒是查到几个可能犯下命案的,暂时被关在了大理寺狱中,得等到年后再审。
赵茂这里没什么问题,赵王氏就更加不存在什么公器私用了。
神都大学作为朝廷设置的教学机构,此次救援是为国分忧;且携带大量物资,申请护卫并没有任何不妥。
涨赵王氏的名望就更加谈不上了,这次所有的救援打着的都是神都大学的旗号。
至于百姓们通过学生们的称呼,知道赵王氏的身份,感激赵王氏,那也是应属应分。
怎么?得到了帮助,不应该感谢吗?
这种浮于表面的弹劾都不是目的,目的还是在于女子参加科举和女子当官上面。
这封奏折看似是冲着赵茂去的,实际上是冲着赵王氏,以及赵王氏代表的一众女官去的。
翻译一下就是赵王氏一介女流果然自己干不成事情,出门不带着自己儿子就不行,事情还办得一团糟。
于是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由赵王氏不行,推断出女官不行,继而再推出女子没必要参加科举。
这种心思,赵淩一眼就能看明白,人家也没想着隐藏自己的意图,也没想着一下就达成目的,无非就是上眼药。
可以想见,往后女官们别说犯下一点点错误,就是工作做得不够完美,甚至于十分的工作没有做到十二分,就要被揪着不放。
赵淩是不理解这群人的想法的,也不想去理解。
无论是他上辈子的生活环境,还是这辈子接受的教育,都很难让他放弃社会上一半的劳动力,事实上如今社会上的女性本来就在同样为家庭做贡献。
种地、织布、经商、做工,普通人家的女性并没有所谓的不抛头露面的权力。
而真正上层的贵族女性,压根不需要去遵守所谓的礼法乃至于道德。
像崔郑氏那样,天天和小伙伴们出门游乐,打马球、打猎,甚至有几位公主、郡主养面首等等,都是正常。
这些行为和性别无关,而是和阶层有关系。
赵淩至少目前无意去动这个马蜂窝,觉得既然这群人敢冲着他来,他也该还击。
反正过年嘛,闲着也是闲着。
聂院使见赵淩把奏折看完就放了回去,问:“怎么样?要压下吗?”
作为皇帝的秘书机构,翰林院是可以压下一部分奏折的。
这当然不是明文规定,但谁还不能在工作中出个错呢?
每天收上来的奏折那么多,遗失个一两份不是很正常的吗?
说不定漏在什么地方了呢?
不小心泡水了呢?
或者是放在最底下,压根没被皇帝看到呢?
很正常。
赵淩说了一声:“不用。聂院使,借您笔墨一用。”
聂院使一听就嘴角上扬:“请便。”问他,“打算正经写份奏折了?”
“是。来而不往非礼也。”赵淩也不用边上的文吏帮忙,自己快速研墨,就铺开纸写了起来。
写完他也不给聂院使看,自己就拿着奏折,并交上来的一大摞奏折,自告奋勇送去御书房。
给朻咪送作业去咯~
顾朻人是坐在御书房里,心思已经飘远了。
年底了,谁都不想干活。
看到赵淩进来,顾朻说道:“正好瑞瑞来了,一会儿把年礼带回去。”
赵淩从小从天家手上拿的年礼,都是好几份。
原先是太后一份,皇帝一份,皇后私底下额外给一份,另外东宫也给一份。
现在顾朻登基,太皇太后等人长居吴州,但给他的年礼也不会少。
他们在神都的那些产业,现在主要是余姝在打理,给赵淩的只会更多不会少。
燕公公见赵淩抱着一摞奏折,不用顾朻吩咐,就快步上前来,把奏折接过,放到御案上。
赵淩规规矩矩行了礼,把自己写的奏折让了让,没让燕公公拿:“等会儿。”
顾朻好奇:“怎么?写了奏折还不给朕看?”
“刚写完,墨还没干呢。您先看最上头那份。”赵淩看向今天当值的庶吉士,正是崔郑氏。
这位之前想在神都大学谋个先生职位的榜眼,和往年的一甲一样,老老实实先在御书房里混上几年。
不过她这一科算是恩科,庶吉士多,工作量可以分摊,平时还能抽出时间来逛校园。
崔郑氏对他招招手:“瑞瑞过来姨这里坐。”
赵淩忍着没翻白眼:“您没比我大两岁,顶多只能叫您姐姐。”尽占他便宜。工作场合,该称呼他为上官。
崔郑氏扬眉:“我叫你娘姐姐,就是你长辈。乖,姨给你压岁钱。”
“不要。”赵淩对这些大家族相互之间盘根错节的亲戚关系是理也理不清,反正也不知道怎么算的,崔郑氏确实和赵王氏同辈。
两人说话间,顾朻已经看完了奏折:“你是不是又要给朕找事情做?”
“怎么能说‘又’呢?”赵淩看着墨迹差不多干了,把自己的奏折双手呈上,也不用经过燕公公,直接放到御案上。
顾朻一目十行扫过,嘴角抽抽:“你就不能让朕过个安生年吗?”
赵淩拱手:“陛下心系百姓,为天下苍生谋福祉……”
“停!少说这些有的没的。”顾朻没好气地瞪他,恨不得眼前这个小子还是十三岁,这样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打手板。
崔郑氏很好奇赵淩到底写了什么。
赵淩就说:“陛下就说答不答应吧?”
这是他说答应就能答应的吗?顾朻没好气,吩咐人去叫了一干大臣过来商议,还得让宫人给赵淩送过来茶水糕点。
赵骅过来的时候,就见儿子在御书房里喝着奶茶吃着糕点。
突然饿了。
现在这时间不早不晚的,顾朻干脆就吩咐给大臣们同样送过来茶水糕点。
只是东西明显和赵淩的不一样。
赵淩吃的更像是儿童套餐。
瞧,这小子还有一个苹果做的糖葫芦。
现在的苹果个头又小又酸,果肉还硬,并不是特别受人欢迎的水果。
不过冬天能吃上水果就不错了,也没得挑。
裹上糖衣后,味道还不错。
赵淩咔咔咬着外面的糖壳子,看大臣们传阅他写的奏折。
奏折出人意料的正经,正经到不像是赵淩写的。
赵骅这个亲爹看了,都抬头多看了赵淩两眼。
最后,奏折看完,茶点也吃完,君臣开始讨论起来:“关于赵瑞提出的女子拥有继承权的提议,诸位怎么看?”
第190章 第一百九十章 里办 街道办
吃绝户, 算得上是公开的“民风民俗”。
若是一个家庭的父亲早亡,留下的无论是年幼的孩子,还是年轻的妻子, 几乎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们面对的是除了生活的压力外, 还有来自两个家族之间的倾轧, 等待他们的几乎是毫无例外的吃干抹净, 甚至是尸骨无存。
譬如窦桓的妻子林氏, 曾经就因为父母早亡,好不容易挣脱林氏族人, 却又落入自己亲外家的算计。
又譬如赵淩的生母宋巧娘,母亲去世后, 哪怕父亲建在,依旧被苛待, 甚至发卖。
在财富面前,亲情是什么?
这些财富甚至都不用很多, 几贯钱几间屋甚至于几袋粮食, 就能吞噬掉亲情和生命。
赵淩写的奏折,说的就是这类因为各种原因导致的被吃绝户的情况。
女子拥有继承权,只是囊括在其中的一条,肯定也是最具争议的一条。
其实赵淩觉得自己的提议并没有很激进, 没说子女平等享有继承权。
毕竟现在这个时代, 很多出嫁女回娘家还得经过公婆夫家同意,让她们赡养老人不太现实。
女子出门带的嫁妆,也算是提前分家。
赵淩要求的是如果夫妻没有儿子的情况下去世, 那么女儿可以拥有继承权,不用各种过继、招赘之类的多余手段。
至于是不是把女儿教成傻白甜,把家业交给女婿之类, 只能说是个人选择。
现在社会风气开放,女子可以读书、可以当官、可以出门做工,可以养活自己。
朝廷要做的,是给女子一个依靠,让她们可以自食其力,不用被相关的不相关的人欺辱。
至于子女未成年的情况,赵淩的提议是在原来里长的基础上,结合巡街使等,成立里办。
“以前事情就交给里长一个人负责,里长的权力过大。很多百姓并不能够向朝廷反应自己的真实诉求。长此以往,百姓到底是里长、乡贤们的百姓,还是我们大虞的百姓?成立里办,由朝廷委派考核通过的官吏去管辖。对失怙或者失恃的孩童可以定期不定期去查访,确定孩童有没有被虐待,被侵吞财产。若是父母双亡,可以统一安排进慈幼院,双亲留下的遗产交里办代为打理,到孩童成年后归还。”
这么做,肯定还有人能够钻不少漏洞。
制度再完美,执行的也是人。
人总有办坏事的时候。
更何况制度并不完美。
哪怕当时不错的制度,随着时间的变迁,也会发生改变。
伴随着赵淩对里办这个新机构的阐述,君臣已经把注意力从女子能够继承财产上转移走,问:“里办的人由朝廷派遣?如何选拔?算官还是吏?”
“算吏吧。”稍后他再拟一套从吏员升为官员的方案。
这方面牵扯比较大,他得仔细琢磨,不能张口就来。
想了想,又道,“里长得是官,从九品,由朝廷直接委派。不能由当地乡贤担任……”
赵淩话还没说完,就有人说:“那朝廷不是得多花许多俸禄?全天下有多少里长,朝廷每年在这基础上的支出得多多少?”
现在的里长都是义务工,多半是推举所谓乡贤。
赵淩看说话的是现在的户部侍郎,见他一副铁公鸡的模样就有些瞧不上:“您不会以为乡贤们全都是因为高风亮节,才会抢着干里长吧?”
没好处的事情,谁干?
至于钱从哪里来?
朝廷有国营,监狱有监狱作坊,学校有校办教培,村里当然可以有村办企业。
现在的这位户部右侍郎姓薛,也是升官非常快的那种,年纪跟赵淩差不多,暗搓搓觊觎市舶司使的位置不是一天两天,最近当上了户部右侍郎,还是成天想着针对赵淩。
户部右侍郎是正三品,市舶司使是从三品,但他意属的还是市舶司使。
市舶司使权力大,利益更大,章程人员都是现成的,机构相对独立,市舶司使能够自己说了算,管理起来比户部还简单,人还自由。
赵淩一个吏部侍郎,凭什么占着户部的官职不放?
现在放了,但是放给了太子。
薛侍郎当然是没有胆子去恼恨太子的,但跟赵淩别苗头的胆子很足。
赵淩都觉得这人不知所谓,压根懒得理他。
不管钱从哪里来,规矩先定好。
保护弱势的孤儿寡母,这些朝廷官员并不怎么看重,他们看重的是朝廷对于地方统治力的进一步加强。
这个看重,有的支持,有的反对。
毕竟这动到了一些人的根本利益。
像赵家,人在神都,但大部分的家业其实是在老家泸阳县。
赵家分家的时候,房产方面,赵缙得到的是元庆坊的老宅,赵茂是给另外置办的两栋宅子。
至于现在住的尚书府是属于朝廷的,肯定不能传给赵辰。
赵辰这个长子继承的就是老家泸阳县的大宅、田庄,以及一应的产业。
这些都不需要明说,而是约定俗成的。
神都是天子脚下,置办产业太过打眼。
世人落叶归根的思想很严重,官员致仕都是说的告老还乡,所以家业基本都置办在老家。
按照现在人的思维,家业最大的部分就是田地。
这些官员多多少少会在老家置办大宅田产,自己的亲族也同样如此。
他们在朝为官,在野就是乡贤。
赵淩要成立里办,让朝廷直接派人插手一直到村一级的管理,就是在分薄这些人的权力,影响他们的利益。
这些东西当然不可能直接写进奏折里,赵淩的奏折就是单纯针对吃绝户的问题,出发点是尽可能保护任何一个大虞百姓。
大虞幅员辽阔,近些年西北增加了一个面积堪比州的铁脊县,南方增加了宁州和吴州,中西部眼瞅着黑龙泽要变成黑龙州,不仅缺官,更加缺人。
社会已经如此缺人了,还要被人把百姓们弄死,这能忍吗?
至于这些人既然在老家日子过不下去,那就带着财产在朝廷的主持下,换个地方生活,起码能活下去。
一个地方如果由大量移民构成,那么社会环境也会相对开放包容,没有宗族势力的对抗,朝廷的管理也会更加容易。
这些东西都不需要明说,就像是那本弹劾赵茂和赵王氏的奏折,也不明说是针对的女官。
这么大的事情,当然不是一次小朝会就能决定的。
但也不是能不了了之的事情,起码这个年,大家都别想好过了。
至于为什么赵淩写这封奏折的原因,很快就被扒了出来。
侯府书房里,一大家子坐得三三两两。
赵骅叮嘱窦荣:“翊儿这些天尽量不要让淩儿落单。”说着瞪了一眼赵淩,“你胆子也太大了,怎么什么都敢提?”
动到这些人的根本利益,谁知道会使出什么下作手段?
窦荣本来就和赵淩形影不离,也知道赵淩提案的严重性:“我知道的爹。”
赵骅又看向其他几人,尤其是小儿子:“茂儿你一家都搬过来住,反正快过年了。”
赵茂也不在这种事情上死犟:“好的爹。”
“你们这时候倒是都听话。”平时他说一句话,压根没人听他的。
已经致仕的管博澹拍拍赵骅:“你也不用这么费心。那群人暂时还没胆子也没必要对上你们家,弹劾的那个给事中倒是危险了。”
就像户部的薛侍郎,没胆子针对太子,就针对赵淩。
大家都知道柿子挑软的捏。
动赵淩和赵家不说胆子大不大,就说难度系数的高低,显然是做掉一个给事中要来的容易得多。
赵婉清当官没多久,当的还是小官,对官场上的不讲究还不太了解:“你们的意思是会谋害朝廷官员?胆子这么大?有必要吗?只是迁怒吧?”
没错,就是迁怒。
没有给事中弹劾赵茂,就不会引出赵淩搞什么里办,就不会动到官员们的利益。
官员们动不了赵淩,难道还动不了一个给事中?
这个逻辑赵婉清是能理解的,但在她看来,大不了就把人给偷摸着贬官或者外放到一个穷苦地方去,或者明升暗降把人架空,这都是可以很轻易做到且能够给人一个教训的体面做法。
直接把人杀了?
赵淩说道:“不能解决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窦荣补充:“尤其是解决人不需要付出代价。”
世家门阀在走下坡路没错,但他们依旧享有极高的自由度,尤其是在家族掌控的地区,他们说话比天家比朝廷好使。
薛侍郎为什么敢针对赵淩?
不就是因为薛家势大嘛。
不然薛侍郎的顶头上司就是赵淩的亲爹,赵淩又简在帝心,为自己的仕途考虑,不该讨好赵淩才对?
赵骅想着赵淩的惹祸能力,得亏当初和窦荣成亲,不然换个人还真护不住。
果然刚过年没两天,那位弹劾赵茂的给事中就因为积雪压塌了屋顶,被救出来的时候断了腿,也断了仕途。
没了俸禄,他在神都也待不下去,只能回乡。
至于能不能平安回乡,谁知道呢?
赵淩这边也不是没人下手,不过都被窦荣收拾了,甚至还问出了幕后主使。
嗯,窦荣还没那么大的能耐摸顺藤摸瓜,有这个能耐的是李公公。
不是掌印太监的李公公明面上也退休了,只是依旧掌握着大虞的情报机构。
连死士都不知道的东家,李公公凭借着这么多年的积攒,直接就找到了幕后主使。
李公公云淡风轻地把幕后主使告诉了赵淩,就像是随意过来遛个弯蹭个饭的邻家爷爷,也没说要怎么处置。
倒是等吃过饭喝过茶,窦荣主动去送李公公回家。
赵淩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他没掩饰,很容易就被窦荣和李公公两位高手察觉。
窦荣回身等他,笑:“三脚猫功夫,还想学人跟踪?”
跟踪的小毛贼被发现了之后,态度很是嚣张:“让不让跟?”
“让!”窦荣说着就拉住赵淩的手,一起走到李公公身边。
李公公看了看赵淩,叹了一口气:“水灵想清楚了?”背地里的手段可不适合赵淩这样的人,回去之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没法睡个安稳觉。
“嗯。”赵淩看向李公公担忧的眼神,“我惹的祸,我起码该知道的。”
总不能别人替他干了脏活,他还假装自己的双手干干净净。
李公公看了看窦荣。
窦荣微微一笑:“没事。水灵想看就去看。”
李公公的宅子很大,比侯府还要大不少,周围一圈没有人,应该是刻意空出来的。
冬天经过这一片的时候,感觉随时会蹦出个妖怪来。
李家有个庞大的地牢,里面气味倒是不算难闻,设置了许多通风口,这就造成里面很冷。
李公公在前面带路,把他们带到了几个牢房前:“喏,这些都是。”
并没有赵淩想象中的各种血腥残忍的画面,反倒像是普通的牢房。
里面的犯人身上确实有些带着青紫和血迹,但也没到鼻青脸肿,瞧着除了冷了点,竟然状态还算不错。
要不是被关押在牢房里,赵淩看着这些面容普通的男女老幼,还以为就是普通人。
赵淩诧异:“这么多来刺杀我的?”
李公公一笑:“怎么可能?刺杀你的三个人另外单独关着,这些是顺着找到的。”
“都是杀手?”赵淩没养过杀手,但养过吞金兽·豆豆,对于养一名士兵的开支非常清楚。
杀手或许战斗素养没有精兵高,但对别的方面的培养要花费许多功夫。
这一眼看过去,快二十名杀手,得花多少钱?什么人能养得起?
看来一定贪墨了很多钱,在地方上作威作福很多年吧?
想抄家。
这些杀手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看到他们全都面容平静,也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现,安安静静靠坐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在等死还是在干嘛。
“杀人只是他们其中之一的任务,剩下的脏活可多了。”李公公指了指其中一个中年人,“喏,这个是人牙子。你猜他这些年往各个府里送了多少人?这些人又干了什么?”
赵淩:不敢猜。
李公公把他们带到一间单独的牢房门口:“喏。这个就是负责具体执行的人。”
这个人赵淩见过,忘了是家里哪个生意的管事。
年底过来汇报生意,动作比其他管事迟了一些,因为连日大雪,来福本来是打算直接把人安排在府里过完年再走,没想到被窦荣察觉出了不对劲。
其实也不是窦荣本人刚开始察觉出来的,而是家里的护院。
窦荣这两年比较清闲,就在家里训练这些护院。
赵淩都不知道这些护院究竟学会了什么,反正一个个好像什么都会。
家里需要搬搬抬抬的,偶尔哪里东西坏了需要修一下,屋顶之类要更换,锁头锈住了要开锁,猫躲起来了找猫这类的,不局限于看家护院。
平时给赵淩的感觉更像是物业。
赵淩有些好奇,在来之前想问他们打算对自己做什么,为什么他们会走上这条路之类的问题,但实际见过之后,发现自己并没有想问的欲望。
不管这些人有过多么悲惨的过往,那都不是自己造成的,他也没必要替别人去背负什么。
他问窦荣:“你打算怎么做?”
窦荣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会让这些人去种橡胶树。”
橡胶树的原产地距离大虞特别远,现在大虞的船队已经跟随外国海船去了,肯定会在当地发展种植橡胶园,但最方便的还是把橡胶树直接带回来种植。
梁州、南龙州、文州和儋州都选择了一些区域试种,具体适应那些地方的气候还不好说,能够自己种成功最好。
进口也是需要的。
毕竟按照现在的情况,橡胶这个东西实在是太用了,消耗量也大,需要很多很多人去种树。
“刀子都砍到我脖子上了,我怎么还会留下后患?”这不是对自己生命的不尊重吗?
他对敌人是下得去手的。
窦荣一想也是:“你不问问打算怎么做?”
赵淩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怎么做?这种也没什么证据。”
凭借着口供蛛丝马迹等等,可以查,但要说能够办成铁案,证明这些人就是给哪几家办事的,并且奉命具体办了什么事情,没有证据,很多事情也没办法证明。
李公公抬手示意他们出去,到了外面回到厅堂里,才说道:“窦侯爷有什么想法?”
窦荣没犹豫:“直接杀了,扔进那三家家里。”
李公公看了看赵淩,见赵淩没反对:“那就这么做。”
商量完事情,李公公送两人出去,到了大门口,赵淩突然说道:“还是别扔进人家家里去了,直接杀了就好。”
两人同时用一种“水灵还是心软”的眼神看着赵淩。
赵淩呲牙:“血刺呼啦的容易留下痕迹。大过年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才可怕呢。”
两人的眼神又都转为“还是你小子蔫坏”。
李公公摆摆手:“行了,我知道怎么做了。陛下那边是知道的,你自己放手去做。”
“好的。”赵淩笑得很是开心,搓了搓手。
窦荣感觉他随时会搓出什么坏主意来,把他的手拉住了跟李公公道别,两人再慢吞吞往家里走:“想什么坏主意呢?”
赵淩无辜脸:“什么叫坏主意?你知道我玩阴的不行。”
他都是技术性碾压。
窦荣特别爱看他这幅坏坏的样子,眼睛里都带了笑:“那你准备正大光明干点什么呢?”
“断了他们的财路!”
赵淩说这个话的时候,底气可比说断了他们的仕途更足。
他摩拳擦掌,回去找娘。
“娘——”
赵王氏被他一嗓子仿佛叫回了二十年前,急匆匆就要往外面跑:“怎么了这是?”
赵辰一把将自己母亲拉住:“您坐着,淩儿都多大了,不用您再给写考试复习资料。”随即对走神的沈妆说道,“集中注意力!”
沈妆骂骂咧咧继续写文章。
大过年的,别人都在开开心心玩耍,就她要做题。
赵淩一路叫进书房的时候,看到沈妆扎着两个马尾辫的样子愣了一下:“壮壮这是怎么了?”
沈妆想跟最疼爱自己的四舅舅告状,见大舅舅扫过来的凌厉眼神,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抓紧时间做题,反正在家里,就不打扮了。”
她这几天早上一起床就只能刷牙洗脸扎个辫子,剩下的时间除了吃饭喝水上茅房,就全在书房里。
读书也太苦了。
赵淩仿佛看到一个苦逼的高三学生,掏兜摸了一琉璃瓶五颜六色的水果糖给她,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走到赵王氏身边,开始嘀嘀咕咕。
赵辰没忍住,抬脚踹过去。
赵淩闪开,并且对他怒目而视:“干嘛?”
“看到我都不叫一声?”有没有长幼?
赵淩懒得搭理他。
赵王氏正在听赵淩说被刺杀的事情,眉头紧皱,对最疼爱的大儿子也不关注了:“过来,我们去隔壁说。”又让人去叫米氏过来。
过了一会儿,家里处理庶务的几个人就全都聚在书房隔壁的小厅里。
赵淩也没瞒着,简单把事情说了:“对我动手的是中书令岑家、御使大夫许家和太仆寺邱家。”
赵骅一听就说道:“这么激进,肯定贪得不少。等过完年就把他们给查了,抄家。”
平时朝上斗一斗也就算了,还真的派杀手上门。
赵骅是真生气了。
别说赵淩提议的里办都还没通过,就算是通过了,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推行下去,等真的遍布全国,没个十年八年的都办不成。
这么长时间,足够他们做一些功夫了吧?
他相信大部分的小官,都不会愿意正面杠上这些世家大族和地方豪强。
哪怕里办立马就成立又怎么样?
自己做事情不要太出格,面子上过得去不就完了?
现在这三家会对赵淩派杀手,只能说明他们在地方上的作为已经糟糕到了都没法粉饰太平的程度。
哪个好人家养杀手?
赵淩捋了捋袖子:“这三家除了在朝中的官员之外,还有很多生意。我们先把他们的生意抢过来。”
赵王氏说道:“岑家做的主要是客栈和书肆生意,许家做的酒楼生意,邱家做的是车马行。”
窦荣补充了一句:“岑家还做赌场和花楼生意。”
好家伙。
全家都明显愣了一下。
米氏从刚才起一直在写:“这些是我能记起来的这三家在神都和京畿的田庄,另外他们各自老家的田庄也有一些,只不过不一定准确。”
赵家这些年放出去的姨娘和得用的仆役,很多都成为了替赵家经营各地产业的管事。
米氏作为赵家如今的当家主母,也着重搜集了一些地方势力,有一些了解。
赵淩接过米氏递过来的纸,放在桌上点了点:“搞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