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延和殿。

    燕景帝紧急召了太子、几位王爷和文武重臣一起商议益州之事。

    “益州大败, 钟长贵不知所踪,副将松权霄携五千军士叛逃,容枝府大半县城失守, 区区一万西晋军在朕的疆土来去自如, 犹如过无人之境。”

    “好啊!真是好啊!”

    燕景帝望着地上装鹌鹑的一个个黑圆的头顶, 压下心底的怒气, 冷声喝问道,“诸位大臣可有良策?”

    “左相,你先说。”

    邓忠国定了定神,拱手回复道:“回圣上, 西晋公然撕毁两国盟约, 陷边关百姓于水火之中, 狼子野心实在可恨, 微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召集广安和容枝府两府和地方厢军做先锋军,把敌军赶出关外, 扬我大燕国威。”

    “微臣以为左相说得对。”柳侯爷连忙附和,“蛮荒之地, 区区弹丸小国,也敢与大燕叫嚣,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广安容枝两府加上广西路的湘军加起来不过八千之数,散兵无勇, 如何敌得过西晋的强兵悍马?”兵部尚书卫罗忠立即出言道, “倒不如从淮州飞虎军中调取三万精兵,直捣黄龙, 灭之以消民愤。”

    “此言不妥,大夏虎视眈眈,淮州的飞虎军决不能轻易调动, 等大夏得了消息趁虚而入,中原再添战火这个责任你我都付不起。”秦怀章飞快反驳道。

    “容枝府每年税收不过七八万两,三万精兵一月的粮草花费就要至少二十万两白银,再加上路上奔波,至少要四十万两,国库吃紧,户部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户部尚书张元期跟着哭穷。

    ……

    主战派与主和派两方人马针尖对麦芒似的吵个不停,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年过去,燕景帝鬓角白发凸显,看上去愈发老了,他眼底疲累一闪而过,看向一直沉默的燕临川,沉声问:“太子有何想法?”

    “回父皇,西晋国内权臣擅专不足为虑,淮州和望北州的驻军虽然轻易不能大动,但抽调一千或两千小股兵力堆大局影响不大,广西一路驻军久不经战事,但驻军们身为大燕将士铁血仍在,儿臣以为若是指派一个擅于统兵打仗、众将士信服的将军,此事就可迎刃而解。”

    燕熙川行礼道:“调配的精兵不多,广西路的驻军每年又有拨银子,想必一月粮草五万两银子就足够了,且西晋战败必将再割地赔款,此战可行。”

    “太子此言甚为有理。”燕景帝摆了摆手,“你觉得哪位将军能担此大任?”

    燕熙川微微摇头:“一时半刻,儿臣心中并无合适人选。”

    “你们呢?”燕景帝看向众位大臣问。

    秦怀章略一思嘱,率先回道:“马军都指挥使段玉诚,曾在环庆路斩获大小军功无数,微臣以为此子定能担当大任。”

    “段玉诚在军中不过千夫长,从没带领过万人军伍,如何能担此大任?微臣以为诸卫大将军姜广彪,勇冠三军英勇无畏,此战非他莫属。” 卫罗忠立刻反驳。

    经过一系列唇枪舌战,最后燕景帝定了段玉诚做三军统帅,他轻咳两声:“此事就交于太子全权督办,众卿家多加配合。”

    “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圣上英明。”

    众人退出殿外,小声交谈起来。

    柳飞虎走在最后,心中焦灼不已。

    无信可是在昭平县开了个书院,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就凭他儿子身边那几个只会三脚猫的护卫,顶个屁用。

    无信天纵英才,就因为一个装神弄鬼的老道,说了几句三五不着调的屁话,经年苦学全都白费了,甚至这么多年连家都回不了。

    他刚刚在大殿上多次自荐,连带着圣上所有人都当没听见,生怕他有一点立功的机会,打破朝上多年重文轻武的平衡。

    望着前方轻松谈笑的几个老头子,柳飞虎的眼里不知不觉扎进了一丝恨意。

    钟长贵能下地走动后,见到谷中正大光明摆着的各色兵器,花样的训练方式,以及其他人脸上习以为常的表情,身躯微微颤抖。

    温长语死死抓着他不让他开口,硬是架着钟长贵面色如常走了整整一圈,才回了屋。

    对着钟长贵复杂至极的眼神,温长语轻轻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昭平县县令沈大人,在屯兵。

    官员屯兵除了造反还能是什么?钟长贵的瞳孔猛地一缩,心乱如麻。

    他一个只剩兵符的光杆将军,如何和如日中天的沈新相提并论?更何况沈新一家还救了他一家三口的性命。

    再者他还身负丢了益州的千古大罪,小语的家族可能都会受牵连…这一件又一件事,他都无力偿还,钟长贵挺直了几十年脊背,微微弯了下去,眼底的颓然一闪而过。

    新城。

    沈新一家正在吃“团圆饭。”

    将近两年未见,秦宁与来福和林清并没有丝毫陌生,复杂的心情已经平复些许,他夹了一筷子麻辣鸡丁放在来福碗中,眼眶发红:“虽然前边在打仗,但百姓们的日子过的还算安稳,你们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我找人给你们办场热闹的婚礼,再开个铺子,你们两个好好经营过日子。”

    阿婆在沈新他们去上京不久就过世了,但来福怕影响秦宁就瞒了下来。

    一年前刘志武过世了,来福和林清然相互扶持生了感情,想成亲,这也是他们接到信这么痛快来昭平县的原因之一。

    来福心中酸涩又感动,他擦了擦眼角的泪,“哥哥不用操心我和阿然,借哥夫的光,望江县的铺子生意很红火,我们也攒了银子,过活不成问题。”

    “只管听你哥哥的就是了。”沈新在饭桌下轻轻捏了捏秦宁的手,以示宽慰。

    吃过饭洗完漱,沈新揽着阿宁的软腰,轻轻摩挲着阿宁的脸颊,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他一直在山脉和新城两地奔波,有好些日子没好好看看阿宁,和阿宁安安静静说话了。

    秦宁亦是如此,但他的目光没有沈新那么放肆,他轻轻吻了吻沈新的脸颊:“相公,真的要明日就去吗?”

    会不会太快了。

    苏阳秋做事沉稳老道,秦宁提拔他做了副县丞,承接林斐济之前的职位。

    庄开济和郭冬白两人整日恰尖互呛,让沈新拎去前线做了军师幕僚,夏兴候几人也有了各自的去处。

    “西晋军被我打怕了,会安生几天,钱知府此人贪生无能,朝廷又鞭长莫及,如今正是最好的时机。”沈新一下又一下吻着秦宁,絮絮叨叨道。

    “前线有邹高义撑着,衙中有满腹才华的学子,两个县城的徭役令招收的预备役,都由谷中任劳任怨的钟教头几人训练着。”

    “阿宁只管稳坐高堂之上,若谁二心,关起来等我回来处理。”

    说的倒是好听,还不是要走,秦宁气闷,他微微挺身,一口咬住了沈新的喉间软肉。

    第212章

    秦安安虽然是太子君, 但前朝之事他插不进手,只能等燕熙川回来才知道具体情况,他一边扇着手中团扇, 一边逗弄着膝上的奶团子玩。

    燕熙川跨入殿内, 眼神瞬间变得柔软, 秦安安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 “殿下回来了。”

    “父王。”

    燕熙川先是握了握秦安安的手,而后弯腰抱起地上抱着他腿不撒手的小人往上颠了颠,“出去玩吧,我和你爹爹有话要说。”

    “弘儿明白。”小小的人一丝不苟行了礼走出殿外。

    “可是益州情况不妙?”秦安安端起温茶放到燕熙川手边。

    这个关头, 明烨找到盐湖的消息也该递上去了, 父皇也能开怀开怀, 燕熙川宽慰道:“益州没了, 此次抽调淮州和望北州精兵五千,由段玉诚做三军统帅西征, 定能大胜。”

    “有殿下费心筹谋,过不了多久一定能夺回益州。”秦安安微微弯唇, 浓密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的沉思。

    他总觉得此事和沈新那人脱不了干系,还不如当时下狠手把人弄死了事,也好过现在时不时的心惊胆战。

    可惜,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容枝府。

    自从接到战报后, 钱卫纪立刻把一千多的府兵召集起来, 严密保护府衙,派人去往西边打探消息。

    但几日几日过去, 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就在他即将崩溃要弃城而逃时,收到了沈县令的战报文蝶, 上书他集结昭平、曲阳和开永县之力,终于阻挡住了西晋军脚步,希望知府大人尽快派军支援。

    此时此刻,钱知府的心暂时放回了肚子里,脑筋一转,一个绝妙的主意在脑海里浮现…

    为官这么多年,他也腻了,倒不如就此功成身退,过他的闲云野鹤的好日子去…

    不过须臾之间,益州破了的消息在府城里飞速蔓延。

    各类物品的价格飞涨,粮价一天比一天翻倍的高,然而最值钱的还是通关路引,一张通往广安府的路引要五十两黄金,是普通百姓几辈子、几十辈子也买不起的价格。

    敌军还没来,容枝府就乱了,城外流民聚集,乞丐横行,想进城的人,在看到高墙之上冰冷的铁箭也歇了心思。

    一对乞丐兄妹紧紧靠在城墙一角,和正对面的老妇人形成对峙之态。

    较高些的哥哥史文成目光警惕:“粮食金贵,奶奶还是留着家里人吃吧。”

    躲在后面的妹妹史文兰悄悄咽了咽口水,眼眸低垂看向地面。

    史文成在花楼里长大,自小就知道察言观色,这个老夫人眼底的不怀好意,他看的清清楚楚,就算再饿,他和妹妹也不可能吃这妇人的东西。

    “真是个好孩子。”老妇人嗔怪一声,“老身就是觉得你们两个跟我合眼缘,特意给拿给你们的。”

    她走的更近些:“吃吧,可怜见的两个孩子,你们的爹娘呢?”

    “不用了。”史文成抓起妹妹的手要跑,却被妇人死死拽住。

    她阴森森地说:“跑什么?老婆子我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就在三个人争吵推搡之际,阵阵铁蹄声由远及近,影影绰绰的黑影逐一显现。

    “蛮子来了,快跑啊。”不知是谁怒吼一声,人群如鸟兽开始四散逃逸,史文成也顺利带着妹妹挣开了老妇人的禁锢。

    高墙之上的城防军也被这如山如海的骑兵吓得乱了阵脚,看着越来越近的军队,有人视死如归大喊道:“府城封门,来者止步。”

    连一个速速离去都不敢说。

    回应他的是五百铁骑声如洪钟的大喝声。

    “昭平县沈大人有要事,速速开门。”

    第213章

    这个沈新怎么亲自来了?而且他哪里来的这么多兵!?钱知府推开身边的美妾, 眼神阴晴不定,对等在一旁的师爷说:“把人放进来吧。”

    可能还得靠着沈新当徘头兵,面上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昭平县?不是早早的被西晋军占领了吗?这个沈县令竟然还活着?!”

    “而且还带了这么多兵过来, 这得有好几千的兵马吧。”

    “那咱们是不是有救了?”

    “真的!?老天爷保佑。”

    百姓们仓皇的步伐微缓, 眼神里带上了期盼。

    伴着流民百姓的低语, 沈新带着二十骑进了府城。

    钱知府穿戴整齐, 早早在府衙大厅等候,他见到沈新立刻站了起来,一脸关心道:“沈大人这一路辛苦了,昭平县一切可好?西晋军最近可有异动?”

    沈新避开钱知府伸过来的手, 毫不客气坐在了木椅上, 玩味道:“本官这一路走来, 街上连个活人都没有, 偌大一个府城宛如空城,钱知府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放肆。”钱卫纪面色难看, 他大力拍了一下木桌呵斥道,“沈县令好大的胆子, 竟敢以下犯上,不敬上官。”

    沈新不紧不慢补充道:“钱知府不愧外界的名声,是个货真价实的酒囊饭袋。”

    “你放肆。”钱知府气的胸膛起伏,也顾不得什么厉害得失只想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脱口而出道:“来人, 把这个言行狂悖的小人压入大牢,择日处理。”

    “谁敢?”沈新冷声道, “本官带领边城县城百姓辛辛苦苦抵挡西晋精兵,可不是让搜刮民脂民膏的狗官骑在本官头上作威作福的。”

    十名骑兵和上百的府军对峙,竟也丝毫不落下风, 双方虎视眈眈,气氛瞬间凝重下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钱知府又惊又怒,一旁的师爷不断往墙角缩小身子,恨不得捂着耳朵钻地底。

    “泄露军情,作高粮价肆意敛财,买卖路引致使府外流民横行…”沈新嗤笑一声,“这桩桩件件,加起来都能与通敌叛国之罪相提并论了,钱知府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不成?”

    “本官念在沈县令抵御敌军辛苦,没想到你竟愈发放肆了,竟敢以莫须有的罪名诬告本官。”

    瞧见府军眼里的怀疑,钱卫纪眼里杀意一闪而过,他呵斥道,“金提辖你还在等什么?立刻把这个小子给本官抓起来。”

    金吉时还在犹豫之时,沈新旁边的冯七已然出手,他利落抽刀,寒光随关闪动。

    “竖子尔敢!?”金吉时反应过来,目呲欲裂,他连忙上前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钱知府的人头陡然落地,眼睛瞪得老大,滚出老远。

    这个冯七,倒是深藏不漏,沈新心中轻笑一声,收回目光。

    “大人!”师爷面色震惊,他惊呼一声,瘫软在地。

    金吉时知道自己是个谨慎的性子,但他没想到,有一日会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生生断送了他姐夫的性命,巨大的冲击让他愣愣的站在原地,缓不过神来。

    冯七“砰”的一下跪在地上,眼神低垂看不清神色,他抱拳请罪道:“大人,属下在战场上砍头砍顺手了,一时间心绪上涌,结果了钱知府,还请大人惩罚。”

    大厅内针落可闻,血腥味开始蔓延,望着一个个几欲喷火的眼神,沈新不为所动,他甚至勾了勾唇:“正值边关战乱,钱知府非但不派兵回援边城,延误战机,还鱼肉百姓,致使治下百姓流离失所,实乃严重失职之罪。”

    他目光扫过众人:“钱知府也算死当其所,是也不是?”

    “放屁,给我上。”金吉时双眼通红,率先提刀砍向沈新,“乱臣贼子,人人——”

    话音未落,就被罗二一刀斩了,他阴测测看向众人:“谁还有异议?”

    容枝府的府兵从没上过战场,一群乌合之众,哪里见过这个场面,一个个不停往后缩,双股战战,生怕成为骑兵手上的下一个刀下亡魂。

    见没人敢吭声,沈新皮笑肉不笑道,“冯师爷,一盏茶内把府衙有品阶的官员都叫到大厅,记住,一个都不能少。”

    “是是是。”冯师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喃喃道,“小的马上去,马上就回来…”

    通判、典史、主薄、推官,录事参军等官员匆匆赶来时,全都傻眼了。

    “钱卫纪战时严重失职,本官替天行道,诛之以正法典。”沈新站在上首,俯视众人,“现在开始,由本官接受容枝府,谁有意见?”

    不管这些官员心里是何想法,面上都一言不发,沈新提前了解过府衙的大小官员,知道大多数都是明哲保身的性子。

    见没人开口他也毫无意外,沈新让人清理好地上的死尸,开始颁布自己的政令。

    第一条政令就是不再封闭府城,第二条政令是把粮价降到正常水平,第三条政令是安置流民,颁布徭役,划分田地,让每个服徭役者都可以有五亩田地,交由家人打理过活。

    整顿府衙中,遇到蛀虫宰了或者押送大牢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沈新毫不手软。

    少了一半的府衙冷冷清清,各级官员更加小心谨慎,生怕哪天惹了祖宗直接归西。

    “开城门。”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阳光透着城门缝隙倾洒而入,史文成的脸上露出希望的光辉。

    无涯书院。

    柳无信倚在软椅上,看向一旁认真写文章的沈瑾,懒散散地问:“小鬼头,你大哥去哪了?”

    沈瑾顿了顿,实话实说道:“他去容枝府了。”

    容枝府?这个沈新到底想做什么?柳无信微微坐直了身子,神情莫测。

    第214章

    人群推推搡搡, 一窝蜂地涌入了容枝府,生怕晚了一点就丧失了机会。

    史文成紧紧攥着妹妹的手,使了吃奶的力气往里钻, 鞋子被挤丢了也顾不得。

    街上有人不断惊呼。

    “糙米竟然降价了!从三百文一斤到六文一斤了。”

    “真的假的?”

    “只要六文?”

    “粗盐也降价了!比以前还便宜, 一两只要五文!”

    “五文?!”惊讶声此起彼伏。

    没有其它质疑声, 所有人各自转向粮铺和杂货铺跑去, 经验丰富的老妇人挤在了前头,拿出准备好的袋子:“店家,我要一担糙米。”

    小二敲了敲挂在外头的木牌子,吆喝道:“粮食限量购买, 每人每日只能买十斤米粮。”

    进了城望着热热闹闹的人群, 史文成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他是趁花楼出了乱子带着妹妹逃出来的, 但没想到外边的日子比楼里还难过。

    村子排外, 不肯接纳他们,他们只能靠野菜果腹, 没有路引和身份文蝶,他们也离不开容枝府的地界。

    现在正处战时, 朝不保夕,活计也不好找,史文成牵着妹妹躲在小巷子里,面色来回变换。

    就在这时, 史文兰小声说:“哥哥, 那些官爷也进城了。”

    史文成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他以前听别人说过, 昭平县县令精明强干,办了一座启蒙书院,专门招收贫苦人家的子弟, 让他们也能有一技之长,过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刚刚在城外,这些官爷也并没有打杀他们,史文成在心底给自己鼓了鼓劲,毅然决然朝黑衣骑兵跑去。

    他要给他和妹妹挣个出路。

    “官爷,我想参军,求官爷开恩收留。”史文成跑到城门口,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古墨书刚安排完把守城门的士兵,见到眼前的乞丐,眼里闪过一丝恍惚,两年前,他好像也是这么求大人的。

    “你年纪太小不能参军”古墨书正了正脸色,声音微缓道:“没事的话可以去府衙告示栏等大人政令,大人会给你们安排出路的。”

    “谢官爷,谢谢官爷。”史文成沉下的心重新恢复心跳,他连连道谢,转头拉着妹妹脚步不停往府衙跑。

    无望之际,只要有一根救命稻草他都会拼死抓住。

    “墨书哥,咱们也成官爷了?”吕小毛凑过来,贱兮兮地说。

    古墨书眼风一扫,呵斥道:“闭嘴,看好城门若是漏了一只鱼出去,拿你是问。”

    这次来容枝府,大人带的都是年岁不大的军士,个个经验不足,他生怕一个不小心搞砸了,误了大人的正事。

    府衙后宅原住着钱知府家中亲眷,沈新着人给他们清理了出去,在纸上写好这边发生的事情,招骑兵进来命令道:“温大,你把这封信亲自交到郎君手上。”

    容枝府成了空壳,之前大肆购进的铺子也该派上用场了,还得派一个可信能干的人来这里暂时管理府城。

    “是,大人。”温大抱拳领命后,罗二进来行礼道,“大人,所有府军都带去训练场了。”

    府衙占地面积几乎是县衙的一倍,后堂还有一个专供钱知府看戏的平整圆台,便宜了沈新,他直接命人清理好做了训练场。

    沈新点头又问,“瞧着人怎么样?有可造之材吗?”

    罗二摇摇头,回复道:“一群散兵,毫无斗志血性。”

    “练练就好了。”沈新随口回道。

    罗二想到谷中的日子,后背一紧不敢接话,默默跟着沈新走到了训练场。

    府军衣着各异,军服破旧,盔甲残破不堪,还有人穿的是粗布短衫,面容紧张,眼神瑟缩中夹杂着对前路的忐忑。

    沈新走上木台,朗声道:“从今日开始,本官暂时接管容枝府,如今前方战线吃紧,诸君身为容枝守卫,自当肩负守卫之责,为来日之战做准备。”

    “从今日起,府衙供应诸君一日三餐,每人每月月俸从半钱涨到二两,训练成绩突出者,还有其他奖赏。”

    沈新抬了抬手,冯七顺势上前一步:“冯七,将作为你们的总教官,全权负责训练之事。”

    “谨遵大人令。”众人纷纷回道。

    距离九连山脉十里的西晋大帐。

    “砰。”

    滚烫的热茶杯在地面破碎四散,水渍蔓延,怒喝声随之响起:

    “一群酒囊饭袋!手握整整一万精兵,一个月的时间,竟然连一个小小的县城都攻不进去?”

    “还赔进去大半精兵!若不是本官及时赶来,大将军是不是要如丧家之犬班师回朝了。”

    广特使紧盯着坐在左侧的易行正,冷声道:“将帅无能,累死三军,易将军若是江郎才尽,不如早日退位让贤。”

    任谁也不能想到一个小小县令帅才之能远胜于他,易行正嘴里发苦,他轻叹一声:

    “大人此言极是,山脉奇险,本将数次进攻毫无寸进,反倒损兵折将,排兵布阵亦不如那位昭平县令,本官愿意将大印交给有才将士,亲自回羊城向圣上请罪。”

    “大将军此举万万不可啊。”

    ……

    “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将军三思啊。”

    几位将军纷纷开口挽留,气氛如潮水般沉闷。

    广特使也吓了一跳暗暗思咐他的话是不是太过了,他轻咳一声:

    “刘将军说的不错,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将军怎么能为了几场败仗失了争斗之心,阵前换将此乃兵家大忌。”

    看来圣上还是信任我的,易行正微微放松,勉强一笑:“谢广特使宽慰,为今之计,只有佯装撤退,而后裹挟益州百姓,分五路压进山脉。或可一试。”

    自己竟被这个老东西以退为进诓骗了,广特使咬了咬牙,假笑道:“军中之事本官是个门外汉,一切就有劳大将军了,下一批粮草会在半月后送到。”

    “圣上还等着本官复命,本官先回羊城了。”

    松权霄躲在角落神情阴郁,嘴角更是起了一个大火泡,他手里原来有两千精兵,几场战役下来只剩了三百,必须得尽快胜一场,不然这一切就全白费了。

    听到易行正的话,他眼底亮了亮,上前一步:“大将军,末将愿率兵前往。”

    “不急。”易行正摆了摆手,这次要谨慎行事,要一举拿下昭平,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傅九是书香门第长大的孩子,身上的书生气质尤为明显,被救回来后,他就留在了秦宁手下做事,此刻他面带喜色,迈着短腿进了书房,和阿南碰在了一起,两道欣喜的声音同时响起:

    “郎君,抓住了,付老三抓住了。”

    “郎君,那东西成了。”

    第215章

    “把他带去昭平县, 各处张贴告示,后日在城门口执行死刑,众位百姓均可观刑。”秦宁先看向傅九, 不假思索道。

    如果不是付老三给西晋骑兵带路, 昭平县也不会那么早被找到, 死伤了那么多人。

    他欠昭平县百姓的命, 也该还了。

    “是,郎君。”傅九压下心底的快意,行礼道。

    等人走后,秦宁仔细问了问阿南有关炸药包的具体情况, 才说:“我亲自去看看, 和以往一样, 县衙中之事由苏县丞暂时接管, 晚上例会汇报结果。”

    “对了,再让苏县丞整理一份县衙官员可用名单, 我有大用。”

    想必相公已经拿下容枝府了吧。

    “是,郎君。”

    听完阿南的转述, 苏阳秋面不改色的应下,这些日子秦宁时不时往外跑,他也生出过探查的心思,虽然一点痕迹没查到, 却也有了意外之喜。

    沈县令这里竟然私藏了亩产大几千斤的粮食作物, 他到底要做什么?苏阳秋漆黑的眸光里闪过一丝暗色,回神后继续处理积压的文书。

    “砰。”

    地面被炸了一个几米的深坑, 热浪滚滚,灼烧着四周变形的空气,飞扬的尘土下是一双双锃亮锃亮的眼神。

    有了它, 这些日子大家伙惶惶不安的心都可以放下了,崔虎面色激动道:“郎君,有此利器,大胜指日可待。”

    一个小玩意就如此厉害,相公以前生活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秦宁深吸一口气,大赞道:“好!在场诸君每人赏纹银五十两,官位封赏等我和大人商定后,再行决定。”

    “谢郎君。”众人面露喜色,齐声回道。

    “还望诸君再接再厉,提高制作效率,缺人缺物尽可直言。”秦宁面朝众人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诸位都是我昭平新城不可或缺的人才,此物危险,大家制作时一定要慎之又慎,珍重性命。”

    “郎君放心。”在场的汉子听了这话都觉得心中熨帖,还有不少人为此感动的红了眼眶。

    烛火闪着微光,守在门口的大汉更显雄壮,大厅里坐着三四十位府衙各级官员,沈新坐在木椅上,一边垂首聆听大家的任务进度,一边思考后续之事。

    容枝府已收入囊中,又招了三千预备役,临近的广安府和平洲府也可以开始着手谋划了,至于容枝府下属县城什么时候收服,不过时间问题。

    “禀大人,下官通知各个县衙时,诸位县令都一口应承了下来,但下官今日派人去临近村子暗访,发现并无一人换种重新耕种。”

    “套了话才知道,各县衙虽然把政令传达下去了,但田户们把粮食看的比命还重要,瞧着并没有要依命行事的意思。”白通判小心翼翼瞧了一眼沈新,他低若蚊声:“换种的政策…可能难以推行。”

    后排的官员对了对眼色,对白通判的勇气竖了个大拇指,眼下谁人不知,沈大人来了容枝府不过三天,滚落在地上的人头加起来将近百人之数。

    见沈新毫无反应,白通判硬着头皮继续说:“因着西边的战事,百姓本就人心惶惶,若强行推行换种政策,很大可能会激起百姓们的逆反心里,到时内忧外患…”

    这个白通判心里还是有百姓,和明久调查的大差不差,沈新勾了勾唇,沉声道:“吕小毛。”

    “大人,属下在。”吕小毛大步跨进屋内,朗声道。

    沈新命令道:“给你一日时间,率一队人快马把周边四县的县令活着带到府衙。”

    “谨遵大人令。”吕小毛抱拳行礼,神色坚毅。

    等吕小毛离开大厅,沈新开口道:“继续。”

    杜主薄连忙站起来行礼道:“禀大人,下官已带人重新划分了五个坊间的人丁户薄,粗略估计能招收徭役一千余名。”

    ……

    “大人,各大商铺已经重新重新步入正轨,空置的铺子下官也在竭力招收新的商贩。”

    一场会议花了大半个时辰,望着众人疲累的神色,沈新心里叹了一口气,顺势结束了会议。

    九连山脉,庄开济和郭冬白正跟着侦察兵满山乱窜,这几日没了沈新的约束,其他人又敬重读书人,两人也算山中一霸了,但正事也没忘了干。

    郭东白从枝桠上揪下来一个红色野果,“这几日西晋大军这么安静,也不知道再憋什么损招,庄兄怎么看。”

    庄开济回道:“英雄所见略同。”

    “西晋的一万精兵被打了个七零八落,竟然还不死心退兵,一个将军而已值得吗?啧啧啧…”郭冬白被果子酸的呲牙咧嘴。

    庄开济“嗯”了一声。

    “你不对劲。”郭东白绕着庄开济走了一圈,语气肯定道,“快说,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庄开济:“……”

    他看了一眼似乎毫无所觉的郭东白,问:“郭兄觉得沈大人此人如何?”

    “人中龙凤,万里挑一。”郭冬白回答的毫无犹疑。

    “那相比与几位皇子、太子甚至于当今圣上,沈大人又如何?”庄开济的声音变得悠远而绵长。

    手上的果子被捏出汁水,郭冬白瞧见庄开济眼中的认真,心里微抖,连忙低声喝道:“你疯了不成?这种话都敢讲,枉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

    见庄开济无动于衷,郭冬白起了个仰倒,他说:“若是让有心人听到了,不光是你,沈大人甚至你们全家都得受牵连。”

    “这话可说错了。”庄开济勾唇一笑,“是沈大人请君入瓮啊。”

    “咔嚓。”

    枯枝断裂声,清晰传出两人耳中,庄开济和郭冬白同时面色一变,厉声道:“什么人!?”

    第216章

    “两位大人让我好找。”杨成嘉从粗木后走出来, 面色焦急,“侦察兵来报,西晋新增了至少两万的大军, 邹教头和明教头四处找两位大人回去商议防御之事呢。”

    也不知道这人听到了多少, 庄开济和郭东白对视一眼, 应声道:“现在就回去。”

    “敌军一直在整顿粮草兵马, 还模仿咱们把军队划分成了五支队伍,分别驻守在不同的方位。” 邹高义点了堪舆图几处位置,“恐怕要有大动作。”

    “分散队伍,这是平原灵活的打法, 西晋主将不至于如此昏头吧。”郭东白皱了皱眉头, 不确定道。

    “还有种可能。”庄开济眸色微沉, “他知道我军人数远不敌他们, 敌军想要快马斩乱麻,发起总攻, 以人数优势碾压我军。”

    见在场众人难看的脸色,郭东白补充道:“庄大人说得有理, 三万多人每日成千上万的消耗粮草,这场仗敌军比我军更拖不起。”

    “还是速速发报回新城求援方为上策,好在驻军与咱们相距不远,快马一天一夜就能赶到。”庄开济继续说。

    他和郭东白没有管理控制权, 沈县令不在, 军中实际管理者只有邹高义和明长两人。

    加上新进的士兵,谷中现在一共有五千五的士兵, 前线现在就有二千五百人,大人去容枝府又带走了五百骑兵,各处瞭望台也要几百士兵, 剩下的都带过来也不过二千之数。

    邹高义和明长面色阴晴不定,过了半响,明长终是点了头:“我马上给郎君写信,丘兴,你骑快马送到瞭望台,让他们把军令送回新城。”

    “是,大人。”丘兴穿着青色棉衣迈进帐内,抱拳道。

    求援战报虽然发出,但边防战线也要进一步拉紧,邹高义等人分了六队沿着防线布设陷阱,检查错漏,对面的西晋敌军也在紧锣密鼓的收编队伍,整理队形,剑拔弩张的气氛愈演愈烈。

    边防军没等到支援,倒是先等来了激昂的号角和密密麻麻的西晋大军,和最前面衣衫褴褛的普通百姓。

    站在高处,手持望远镜的卫可彪瞳孔猛然一缩,他灵活往树上爬了几步,双臂双脚为旗,不停的往山下打密语。

    “敌军三里外,人数三万,百姓为盾。”

    尖锐的哨声催促着众人不断移动着方位。

    明长、邹高义、张飞鹰等人聚在山腰,放下目镜,目疵欲裂,不可置信道:“西晋走狗,竟然拿边关百姓当盾牌,如此丧心病狂。”

    郭冬白面容肃穆,厉声道:“你死我活的战争,绝不可心慈手软。”

    “可那些都是无辜之人…”张飞鹰喃喃自语,面色不忍。

    到底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瞧出众人眼中的犹疑,庄开济冷声道:“不错,他们是无辜,但敌众我寡,犹豫即败北,若是让他们突破山脉,昭平和新城两城之人就是下一个边关百姓!”

    “此战,绝不可退!”郭冬白和庄开济同时抽出腰间利刃,齐声喝道。

    “两位军师说的不错,山脉过后是万丈平原,一时的心慈手软只会酿成大祸,至于边关百姓,今日过后再行赎罪。”

    明长环视一圈,举起长矛:“诸君,大人临行前让我们守好边关,绝不让一分一厘,你们都忘了吗!?”

    “我等誓死不退!”邹高义和张飞鹰等人心中一凛,同时道。

    急促尖利的哨声被吹响,同沉闷的号角交织,双方士兵如潮水般涌向战场。

    容枝府。

    “大人万安。”林斐济拱手行礼,几日的舟车劳顿丝毫不见疲累,身后跟着的时文和时武也神采奕奕。

    沈新眼里闪过一丝满意,关切问道:“一路可好?”

    林斐济点点头:“临近县城并无混乱,官道还算安全可靠,比较顺利。”

    饭后,双方交换了各自掌握的情况后,沈新叮嘱道:“一府之力到底羸弱,若是能让临近的广安府和平洲府百姓来容枝府投军,也是一大助力。”

    “下官明白了。”林斐济略一思索,“等郎君派的人一到,下官就挑几个头脑灵活的人乔装成百姓,去广安府好好宣传一番投军的好处。”

    “你看着办吧。”沈新轻描淡写道,“容枝府的豪强乡绅跑了大半,剩下的几个若是不听话,你处置即可,不必顾忌,这五百骑留下听你命令行事。”

    “大人放心。”林斐济勾了勾唇,淡声回道。

    晚会期间,沈新把林斐济介绍给了府衙众位官员,又把每个人都好生敲打一番,翌日一早,单人一骑离开了容枝府,吕小毛领着一千府军紧随其后。

    秦宁收到求援信已是第二日,他立刻去了谷中召集一千士兵和二五名熟练使用火药的士兵,由唯励当领队骑马先行,剩下步兵也整装待发即刻去往边防。

    一月的时间,钟长贵只觉休养的差不多了,等秦宁点完兵都没叫到他的名字,他有些急了,立刻上前询问:“秦郎君,我枪法功夫都不错,能不能跟着一起去?”

    夫郎和儿子都在县衙做事,只有他日日对着一群汉子训练,用处不大。

    回去后还得召集县衙官员商量粮草一事,秦宁快速摇头拒绝:“另有要事要托付给钟将

    军,钟将军静待时机即可。”

    火药刚刚制作成功,现存的火药不到巴掌之数,也不知道崔虎他们什么时候能想出法子量产。

    沈新到新城时,正巧看到送进山脉的粮草队伍,浩浩荡荡远行。

    他了解完消息,一人一骑匆匆追去。

    第217章

    不过十日, 林斐济就把整个容枝府把控的严严实实,沈新交代的事情也在有条不紊的往下办。

    “听说益州又打仗了,也不知道战况如何了。”

    正值响午, 迎来送往的码头, 一群扛大包的苦力大汉们一边啃窝头一边闲聊。

    “可惜我拖家带口, 不然定去投军, 建一番功业。”黑红汉子语气遗憾。

    “不就是娶了一个婆娘,有什么可炫耀的。”另外一人说着酸话。

    蹲在旁边的人不动声色的引导话题:“听说那边府城给投军之人按照身高体型发放人头费,十两银子到二十两银子不等,参军以后每月还有饷银, 估计也不老少。”

    “真的假的?十两银子!?”好几道惊讶的声音瞬间响起。

    他们好些人家里都没田, 码头扛大包累死累活一年也赚不到一两银子, 生病了也得咬牙扛着, 生怕白瞎一天工钱,一家人都吃不上饭。

    若是参了军, 有了十两银子,就能买二三亩地, 家里也能活得下去。

    若是再多攒个二三十两,那以后的日子得多舒坦,有人眼神火热。

    “但咱们也没有门路,万一被骗了, 全家都跟着遭殃, 还是扛大包吧。”蹲在最边上的男人迟疑道。

    “是啊,虽然累点但是稳妥, 辛苦几年也能置上几亩田。”有人附和着。

    “我有啊,我四大爷家的三堂哥就去了那边投军。”最开始出声的男人一拍大腿,双眼真诚道, “若是大家伙真想去,今天晚上我就走一趟,仔细问问我那亲戚。”

    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有人神色微动,往前迈了几步:“兄台此言当真?”

    “真。”男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露出整齐的两道白牙,“真的不能再真了。”

    “老六,哥不能让你白打听,若此事真成了,大哥请你酒仙居去搓一顿。”

    “等等,加我一个。”

    “我也是。”

    ……

    一个人头一两银子,这些加起来得有二三十两。

    老六,原名严六,原来是商行里的牙人,此刻的他心里乐开了花,面上仍然是那幅老实模样,他连连摆手道:“微末小事,都是兄弟,大家客气啥。”

    严六已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在向他招手了。

    这样的场景接连在平洲府和广安府各处上演,一时之间,将近数千人涌入了容枝府。

    九连山脉边防线。

    知道百姓无辜,战场上也不能手下留情,但人有七情六欲,如何能真的对可怜百姓下死手,邹高义眼见着好几个犹豫手慢的小兵,下一秒就被敌军收割了性命,他目呲欲裂,手下的刀更是快了几分。

    站在高处士兵放箭的速度也比以前慢了几息,对射出的每一支箭都格外谨慎,想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杨嘉成眼中怒气一闪而过,拿起胸前的哨子,或长或短的哨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全力进攻,后退者按军法处置。”

    明长和邹高义齐声大喝道。

    战争逐渐焦灼,遍地的残兵死尸累的老高,烧焦的枝丫上冒着点点火星,满目沉寂。

    终于,西晋敌军彻底占领了边防线所处的大望山。

    连吃几场败仗的晦气一扫而空,易行正站在山顶上哈哈大笑,大吼一声:“全力追击,杀他个片甲不留。”

    “杀!杀!杀!”

    红了眼的士兵不断向前冲锋,声势骇人。

    风声送来的号角音让沈新心中一凛,他望着隔了一个山头的大望山,马蹄挥出残影,向西疾行而去。

    热血交混黏腻光滑,鼻息间的铁锈味越来越重,手中长矛越来越难握,心中疲累之意尤甚,士气低迷,再这么下去必将败北。

    明长扫了一圈,提起一口气大吼道:“坚持住,援军马上来了。”

    “干他娘的,西晋蛮子。”三三两两的回应像一支强心剂注入身躯。

    郭东白和庄开济两人被众人有意无意簇拥在队伍中央,比起其他人,两人身上的血迹几乎忽略不计。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格外凝重,即使昭平和新城接到消息就筹谋准备,一来一回也要最少整整两日。

    从昨天到今日也不过一日,边防线已破,即使有各瞭望台接应,没有援兵不到一千的残兵也难以抵抗万数以上的西晋敌军。

    昭平和新城完了,但郭东白和庄开济只字未言,手持刀剑,奋力击退随处可来的冷箭。

    邹高义跟着沈新在九连山脉数次穿梭,从没有一次觉得一个小山顶如此难爬,西晋军像疯狗一样死咬不放,抵在最前面的士兵换了一波又一波,倒下了一个又一个。

    沈新攀至山顶,脚步不歇,目光略过半山腰焦灼的战况,直指山底的通身银白盔甲的主将。

    就是他了。

    沈新松开缰绳,任由马匹前行,他从腰间箭筒抽出一支钢箭,拉满万石弓,“铮”的一声,钢箭急速射出。

    “大将军,山顶上来了一个人。”

    易行正闻声望去,这时,副将面色一变,一边喊一边往扑向易行正:“大将军小心。”

    易行正被他扑倒在地。

    箭矢入体,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生生往后挪了两步,副将当时就没了气息。

    沈新眼里闪过一丝可惜,他拿起银白的军哨,有规律的吹奏,借着高处的优势排兵布阵。

    无比熟悉的哨音在耳边响起,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军士立马红了眼眶,激动大吼的声从战场四处响起:

    “大人来了!”

    “大人来了!”

    “大人来了!”

    第218章

    士气瞬间高昂, 战机席卷而来,沈新重新搭弓,瞅准时机射出箭矢, 让边防军顺利和西晋大军拉开距离。

    庄开济眼底的震惊一闪而过, 他不自主的回头望了一眼, 没想到沈新的战力和威信力都如此之高, 当真是出乎意料。

    大燕何时出了如此凶猛的将军!?松权霄见势不妙,生怕剩下这两三个人被他射没了,打了手势,带着他的心腹部下悄无声息挪到了其他兵将后面。

    易行正顾不得安置副将的尸首, 杀机四溢, 他眯眼看向沈新, 冷声道:“弓箭手集中火力, 全力射杀马上之人。”

    人倒是果决,沈新闻言并不打算躲, 最好的撤退就是进攻,他纵马向下俯冲而去, 长矛截断箭矢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一身杀意宛如实质,令人胆寒。

    “大将军,怎么办?根本射不到他。”弓箭手身心俱颤, 声音格外干涩。

    “大将军, 此战过后,若是此人活了下来, 必定名扬天下,万不可放虎归山,徒留大患。”军师定了定神, 连忙说道。

    “本将知道。”易行正沉声回复,身形隐藏在一块巨石之后,红色旗帜举起指向前方,前后翻动。

    “全军向中军集结,全力进攻!”

    密密麻麻的人头像蚂蝗一样向官路聚集,明长面色一变,怒吼道:“拦住他们,给大人铺路!”

    “借你长矛一用。”路过喘息的伤兵,沈新探身拾起长矛,登上马背,纵身一跃,进了敌军浪潮里。

    郭东白一直关注着战况,瞧出沈新的意图后,他心中无比焦急,立刻大喊道:“大人,万万不可!”

    “儿郎们,随大人全力冲!”邹高义几人见状嘶哑着呐喊。

    “冲啊!”郭东白大喊,举起长矛往前冲。

    “一群疯子…”庄开济竭力压下血液中突如其来的颤栗,喃喃自语。

    沈新手中长矛挥舞,来自四面八方的各色兵器应声断落,四散飞射,响起接二连三的闷哼倒地声,三寸之地成了真空圈,踏入即死。

    他一人可抵千军万马之势,速度奇快,瞄准时机,手中红缨枪猛掷出去,正中易行正直。

    易行正征战多年,主导大小战役无数,从没想过自己竟败北在一个无名小卒身上,但他只能满心不甘“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沈新面无表情打量了一眼面色骤然灰败,瞳孔逐渐了无神色的西晋主将,抽出长矛,沉声道:“主将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大人万岁!”杨嘉成见战场上的沈新如见天神,双眼狂热。

    伴着收兵的急促号角的是一声又一声排山倒海的“大人万岁。”

    西晋大军如丧家之犬撤回大望山,松权霄心里觉得十分可笑,早知昭平县县令如战神一般,他也不必费力巴力的一通忙活,手下近两千的将士没了命不说,他自己也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丧家之犬。

    此一役西晋折了主将和精兵无数,他若是跟着去了西晋,除了吃挂落还有什么好日子过?看来得另谋出路了,望着帐内吵得不可开交的各色将军,松权霄眼中晦暗一闪而过。

    “大人!”明长和邹高义等人齐齐单膝跪在地上,堂堂八尺男人泣不成声,“属下无能,不仅丢了大望山,还没保护好这么多兄弟,还…杀了许多无辜的边关百姓。”

    “敌军阴险狡诈,与军何关,等援军一到,本官带你们立刻反攻。”

    “西晋军杀我袍泽,欺我百姓,占我疆土,今日之仇,本官定百倍奉还。”

    沈新弯腰亲自把人一一扶起,他看向血迹斑斑的战场,沉声道:“还有力气的随本官一起为英勇献身的袍泽敛尸,把兄弟们带回家乡…”

    “是!谨遵大人令!”

    沈新的话还在继续:“死去的战士亲眷补偿纹银三十两,可每月领专项津贴渡日。”

    “大人仁义,我等誓死追随!”刚结束一场冰冷血腥的战役,众人无处着陆的人瞬间回到原位,亢奋、麻木、害怕、怨恨多种复杂的情绪堆积成一张张扭曲的脸。

    郭冬白看着站在高位上从容不迫搅弄人心的沈县令,心里轻叹,真乃神仙人物也,当一个小小县令确是屈才了。

    收敛相近之人的尸骨,战场各处接二连三泄露出抽噎声,邹高义小心抹开被污血浸染的脸,瞧见邹大可那张熟悉的面庞,滚烫的热泪瞬间落下。

    援军赶到时已是日暮时分,虽然边防有过几次轮换,但堪称惨烈的战况他们还是第一次见,沉默的怒火在无声蔓延。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沈新言简意赅的四个字,迅速传遍队伍。

    “全军出击。”

    第219章

    易行正一死, 军心已失,剩下的高级将领经过短暂的商讨,决定立即撤退回守益州。

    这也给了沈新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

    浓稠的夜色下, 全军简装奔袭, 望着三百米外的高低黑矮穿梭的影子, 沈新眼里闪过一抹微光, 他抬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行,不顾他人阻拦单肩扛起火炮,手持炸弹往前快跑,持续拉近两军距离。

    瞄准位置, 点燃引线, 火炮如流星坠入大地, “轰隆”的声响、马蹄的嘶鸣和痛苦的嚎叫交织, 惊走一群又一群的飞鸟,好一片人仰马翻。

    一颗就够了, 开源节流,沈新一直是个中翘楚。

    火炮架子放在地上震了又震, 沈新回身上马,大吼道:“扫平敌寇,夺回益州!”

    “扫平敌寇,夺回益州!”

    第一梯队的骑兵紧紧跟在沈新身后, 率先发动袭击, 西晋小兵被接二连三的打击震碎了心神,毫无抵抗之心力, 只有跑在最前边的骑兵得以逃脱。

    朝阳初现,伴着第一抹暖阳晨光,沈新进了阔别已久的益州城。

    断壁残垣, 往日繁华的街市如今也成了废墟,干尸随处可见,矮小的墙后面躲着瘦如枯骨的城民,城内寂静,只有马蹄碰撞地面的“嗒嗒”声。

    “大人,请等一等。”气喘吁吁的声音传到沈新耳边,他拉紧缰绳,看向来人。

    “大人,临行前郎君特意叮嘱,若大人到了益州,就让属下把此物亲自交到您手上。”万为苏行礼后,低头双手奉上一个卷起来的红色旗帜。

    红色的旗帜徐徐展开,龙飞凤舞的鎏金色“沈”字占居中央。

    透过旗帜,沈新好似看到了秦宁,也知道了秦宁的意思,他勾了勾唇:“本官知道了,做的不错,回去另赏。”

    “谢大人!”万为苏喜不自胜道。

    沈新一步步踏上了城墙,亲手把旗帜插在了最高处。

    大大的“沈”字随风飘扬,铮铮作响,沈新看向众人,沉声道:“从今日起,诸位就是沈家军,受本官供养,保无依之人。”

    行伍中人抬首仰望城墙之上的沈新,不知为何,心潮格外澎湃。

    从龙之臣,郭冬白和庄开济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

    恢宏大气的府衙大门早已破碎,两边的石狮子上沾满暗褐色的血迹。

    沈新面不改色进了大厅,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一边写信一边下令道:“邹高义,立刻带人清查府城人丁信息。”

    “明长,把带来的粮食拿出一半,在城内中央街建粥棚准备施粥。”

    “张飞鹰,你带一队人维护治安。”

    ……

    “万为苏你带二十人回昭平,把此信交给郎君。”

    “是,大人。”四人齐声抱拳行礼。

    安排好其他人,沈新看向场上剩下的两个聪明人,他抬了抬手:“益州事务繁多,本官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可为两位军师解惑,请。”

    沉默悄声蔓延,庄开济面色沉沉,率先出声道:“大人贵为新科状元,自然熟读律法,当知七品县令并无军权,私自建立军队乃株连九族的大罪。”

    郭冬白悄悄扯了扯庄开济的袖子,给了他一个眼神,想让他收敛点,但庄开济置若罔闻。

    他站了起来,破烂的袖子轻轻甩动,言词激烈道:“大人明知故犯是要做什么?!”

    “两位军师饱读圣书,又是绝顶聪明之人,对本官要做什么应当很清楚。”

    沈新站起来,一步步朝二人走来,“本官欲意建立一个新的王朝,二位可愿与之同往?”

    第220章

    “大燕建朝百余年, 如今天下还算太平,无端挑起战火致使无辜百姓受难,大人此举与逆贼有何不同!?”郭东白定了定神, 直言道。

    “大燕百姓因饥饿而死者、因寒冷而死者、因风寒而死者、…、因劳累而死者, 每年不计其数。”

    “而本官治下百姓安居乐业, 大家既能吃饱穿暖又精神富足。”沈新微微一笑, “万里江山,能者居之,本官凭何不争?”

    郭冬白和庄开济相顾无言,沈新说的话确是他们亲眼所见, 没有一丝差错。

    “何况当今皇帝沉迷修道, 不问朝政, 且重文轻武, 国力日衰,这几次边关的战争都是败仗, 最后都以割地赔款求和为结尾,长此以往, 大燕被吞并是迟早的事。” 沈新继续说。

    这话当然是沈新夸大其词了,等燕熙川上位后,提拔了好几位武将,南北边关战事倒是打的有来有往。

    有了昨晚的利器相助, 多少进攻也是有来无回, 庄开济下定决心,刚想开口, 沈新就开了口。

    “事关重大,二位军师还有亲族要筹谋顾念,不妨好好考虑, 等回了新城再告诉本官你们的答案。”

    “谢大人体恤。”郭东白和庄开济齐声回复。

    “郎君,万为苏回来了。”书房门口阿南通报道。

    定是相公传消息回来了,秦宁眼神亮光一闪而过,忍不住站了起来,“让他进来。”

    “郎君。”万为苏半跪在地上,双手奉上信封,“此战大胜,大人率军已重新夺回益州,这是大人让属下给您的信件。”

    “一路奔波辛苦了,放假一日,你们回家看看吧。”秦宁压下心中的急切,嘱咐道。

    “谢郎君。”

    厚厚的信封被打开,秦宁逐一读过每一个字,寥寥数字就写清了这几日的情况,剩下的都是在问秦宁的事。

    被西晋军入侵过的益州,就像蝗虫过境一样,寸草不生,还是要给相公多准备些粮草,分批运过去,好在薯干加工厂有不少存货…

    细白的手指在信纸边缘缓缓摩挲,秦宁放肆的释放着内心的思念。

    整理好心情后,他召集县衙官员,立刻着人快马加鞭将粮草和人一起送往益州。

    益州各处被西晋军抢个精光,十室九空,百姓寥寥,来领粥的人防御关隘也被毁的七七八八,得费好大的人力物力才能修补完整。

    来的匆忙,没有任何资源,沈新只是简单看了看,就把目光放在远方辽阔的青青草原上,这才是他今日的重点。

    西晋养马术首屈一指,靠的就是西晋境内无边无际的草原。

    而十几年前的益州也是成片成片的草原,只不过携家带口落地生根的人越来越多,官府鼓励就把草地开垦成耕地,种上粟米和小麦,缓解粮食紧张之忧患。

    本就不适合耕种的土地近几年贫瘠,粮食产量极低不说,这场战争还把刚种好的庄稼糟蹋的不像样子,上半年的收成算是全黄了。

    沈新刚好打算退耕还草,把这里重新打造成一个草场,他想在这建一个养马场,好源源不断供给军中战马。

    还有个好消息就是,顾炫维的好友虽缺胳膊少腿,但都还活着,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在粮草告急之日,沈新终于等到了他的援军,“钟将军,好久不见。”

    感激、自责、愧疚、遗憾多种情绪涌上心中,钟长贵声音颤抖,他抱拳行礼:“沈大人救益州百姓免于水火,秦郎君救我一家性命,大恩大德,钟某谨记。”

    沈新微微一笑:“本官要你固守益州,保护边关不受侵犯,按照本官意愿治理益州,让残存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看出钟长贵的欲言又止,沈新抬手制止,他目光沉沉道:“最重要的是,你日后只能听本官命令行事,钟将军可愿意?”

    心中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想到离开前夫郎叮嘱的话,钟长贵面不改色后退一步,单膝跪地:“从今往后,某这条命就是沈大人的。”

    “好!”沈新上前亲自把人扶起,面色感动,“本官定不辜负大人信任。”

    益州城逐渐步入正轨后,沈新领着五十人轻车简行从府衙出发。

    有百姓看见了,一传十,十传百,街道两旁的百姓越来越多,他们乌泱泱一片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感谢,一句又一句飘进沈新的耳朵。

    “大人大恩,俺世世代代都不会忘了您的恩情!”

    “恭送大英雄。”

    ……

    “大人一路顺风。”

    沈新亲自把人带到了顾玄维面前,介绍道:“顾主薄,你的几位好友。”

    峰回路转,虽然几位好友已经瘦到脱相,但顾玄维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眼眶发红:“谢大人周璇,大人大恩下官铭感五内。”

    他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几位好友。

    “多谢沈大人,帮助我等摆脱困境…”

    “你们聊吧。”这些话这些天他耳朵都听的起茧子了,沈新摆了摆手,风风火火往外赶,阿宁不在县衙去了食品加工厂,他得去接人了。

    定帮大人鞠躬尽瘁,夺得天下,顾玄维望着沈新离开的背影暗暗发誓。

    和秦宁好好温存一番后已至深夜,沈新又马不停蹄登上了无涯山峰,准备夜访柳无信。

    柳无信每隔一日就会询问沈瑾他的行踪,还让沈新回来后立刻去他。

    到了书院门口,柳无信身边的书童早已静候,他行礼道:“大人,公子已在图书馆等候。”

    “带路。”沈新眼神微闪,种种可能从心头闪过。

    图书馆灯火通明,寂静无声,柳无信穿着正式的帽衫,正危襟坐在木桌旁,抬眼道:“沈大人,请坐。”

    看来是猜到了,沈新心里轻叹一声,面上含笑道:“近日事情繁多不得空闲来拜访夫子,夫子近日可好?”

    “我好得很。”柳无信轻哼一声,阴阳怪气道,“倒是沈大人,这些天东征西讨,身体可还撑得住?”

    “谢夫子挂心,学生一切都好。”沈新轻叹一声,双眼真诚道,“只不过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良才难遇,学生还想请夫子帮忙引荐几十人。”

    柳无信:“……”

    他忘了,这个沈新最擅长打蛇上棍。

    事情也被沈新摆到了明面上,心中猜测为真,柳无信眼神复杂:“你当真要如此做?”

    “九死无悔。”沈新收敛了笑意,轻声道,“夫子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我祖父曾是统管三军骠骑大将军,一生征战无数,二伯三伯战死沙场,我父亲也曾是征北大将军,侯府满门忠烈,上京沾亲带故的亲眷无数。”

    柳无信微微坐直了身子,冷声喝问:“而我是进士出身的柳侯嫡子,凭什么辅佐你一个七品县令造反?”

    “学子想让夫子一展抱负与才华,不必因任何人偏居一隅。至于夫子亲眷,学生也会设法保护,争取在事发之前带离上京。”

    沈新直视柳无信的双眼,回答的掷地有声。

    “侯府长辈的事迹学子也略有耳闻,深感敬佩,学生此举不过是想让百姓日子过得更好更快活些,与侯府保护百姓的立身要义完全相合。”

    沈新面色格外真诚:“学生只不过是想让王朝换个姓,并无他想。”

    年轻又狂悖,柳无信压下颤栗急促的心跳,冷笑一声:“你走吧。”

    沈新干脆起身,拱手行礼道:“家中还有要事,学生告退。”

    这就走了!?柳无信心中讶然,出声道:“等一下。”

    沈新适时停下脚步,“夫子?”

    “把沈瑾沈瑜两人也带走。”柳无信咬了咬牙。

    “好。”沈新拱手应承下来,“多谢夫子不辞辛劳教导舍弟们。”

    看着这小子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脸,柳无信彻底败下阵来,他说:“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