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请夫子放心。”沈新弯腰作揖, 再次承诺道。
既已入局,多说无益,柳无信正了正神色问:“大人如今的势力范围有哪些?”
“容枝府、容枝府所有县城和益州。”沈新伸手在案桌上的堪舆图上画了一个小圈。
比他了解的还要多, 柳无信眸色微深, 又问:“容枝府和益州是何人在管理?”
“林斐济领着五百士兵统管容枝府, 益州还是由钟长贵管。”沈新回。
“大燕援军不日即至, 大人可有应对之法?”柳无信又问。
“顺者昌逆者亡。”沈新回。
……
窗外夜色越来越深,二人枯坐在木桌两侧,一问一答,统计了一份可用人才名单, 将近一个时辰此次会议才结束。
新城静谧, 偶有巡检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沈新轻手轻脚的洗漱上床。
本就浅眠的秦宁骤然惊醒, 他翻身把自己埋进沈新怀里,闷声道:“相公回来了。”
“吵醒你了。”沈新捋了捋秦宁的后背, 轻声哄道,“快睡吧, 夜深了。”
闻着沈新身上的薄荷皂香,秦宁醒了醒神,软声软气道:“相公和夫子说了什么?怎么这么晚。”
“柳夫子猜到了我的意图,也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我和夫子把各处的情况都分析了一遍…”沈新一下又一下拍着秦宁的后背, 缓缓说道。
秦宁心神放松,轻轻“嗯”了一声, 慢慢睡了过去。
沈新适时捞出秦宁,吻了吻他青黑的眼睑,心里又烫又疼。
偌大的县城阿宁一人管理的井井有条, 着实辛苦了。
“大哥!哥哥!早上好。”
沈瑾和沈瑜昨日就得到了沈新回来的消息,回来却扑了个空,今日才见到沈新的第一面,兴冲冲就冲了过来。
秦宁稍微往边上站了站。
“不错,又壮实了。”沈新揉了揉两小只的头,笑道。
“大哥,你下次去军里的时候,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沈瑜抱紧沈新的胳膊,央求道。
“最近读书训练有认真完成吗?”沈新拎着人往前走。
“有哦。”沈瑜应声,然后垮个小脸控诉道,“二哥每日还给我增加了一个时辰的课业。”
“你进度太慢了。”沈瑾面上轻描淡写,转头悄悄瞄了一眼沈新。
沈新揉了揉沈瑾的头。
“我哪能比得上二哥的脑子。”沈瑜低着头嘟囔,抓着秦宁的袖子乱晃。
“不许胡说。”秦宁捏了捏他的婴儿肥。
“今天先去书院安心上课,明日带你们去军中看看。”沈新拍了拍沈瑾的肩膀,一锤定音道。
套子不多了,他得补补货。
“谢谢大哥。”二人抬起肉脸,一起回复道。
难得的闲暇时光,一家四口格外珍惜,一顿早饭吃了将近半个时辰,饭桌上欢声笑语不断。
粮食乃重中之重,回来的第二日,沈新骑马去郊外亲自巡视检验各处良田,晚间方归。
叶县尉、冯典史、苏阳秋、郭冬白、…、庄开济、夏候俊等人已奉命在大厅等候,跟沈新一起用饭。
见沈新进来,大家纷纷起身行礼道:“大人好。”
“诸君请坐。”
沈新和秦宁坐在上首,下人鱼贯而入,又长又宽的木桌上放着二三十盘红薯、土豆和玉米等作物做出的各色新式美食,香气四溢。
“益州出事以来,大家一直提着一口气,做事勤勤恳恳,本官都看在眼里,今日以茶代酒,敬诸君一杯。”
一会儿还有要事要谈,还是清醒点好,免得有人装醉。
沈新神色真诚,端起茶杯继续说:“诸君深明大义,此乃边关百姓之福。”
“大人言重了。”
“大人说的哪里话。”
……
“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四面八方的回应声一齐传来。
“本官偶从海外行商处得到几种没见过的粮食种子,产量还不错,大家尝尝味道如何。”
“是大人福泽深厚,惠及百姓。”冯典史严肃的脸上全是笑意,谁能想到他一个半截子入土的人也能沾边驱除西晋这么大功绩,说不得将来封赏下来,他也能混个县令当当。
茶足饭饱之后,下人撤了饭菜,四名巡检兵拿了各种武器放在中央,又退出去站在门口守卫,屋内霎时安静下来。
沈新环视一圈,轻轻勾唇:“近日遇到了一个难事,还望诸君替本官解忧。”
“有什么下官能做的,大人尽管说。”叶超勇迫不及待表态,他几次三番请缨上战场都被拒了,如今西晋被打退了更没了放开手脚的机会,如今心火正旺。
看到这没见过的武器,更是摩拳擦掌,兴奋的不得了。
沈新轻笑一声:“这天下甚合我意,本官欲居之,诸君可愿同往?”
第222章
“咚。”
“咚。”
“咚。”
杂乱的心跳声交织, 奇异的乐章响起,厅内气氛凝滞,动作静止, 冯典史心里好几个咯噔不止, 双眼全是不可置信。
大人莫不是疯了!?
叶超勇只觉一股热气涌上脑袋, 他瓮声瓮气道:“下官唯大人命是从。”
顾玄维反应很快, 为显决心,他撑着木椅两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行了大礼,沉声道:“大人所愿亦是下官所愿, 下官愿为大人所愿全力以赴,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图穷匕见, 苏阳秋在看见红薯的第一眼, 就知道今日是个鸿门宴。
倒是没想到沈大人如此大胆,造反一事也敢堂而皇之, 理直气壮的说出来,苏阳秋站起身, 郑重行礼:“大人身具明主之才相,下官愿跟随大人,开创盛世。”
“下官也愿跟随大人,开创盛世。”郭冬白紧跟着站起身, 洒然一笑表明态度。
“下官愿意…”
一个又一个人从座位上起身, 面色真诚的跟沈新做了保证。
“今后定不负诸君美意。”琥珀色的白子酒倒入巴掌大的海碗,沈新端起酒碗道, “本官先干为敬。”
烛光一闪一闪跳跃,众人纷纷干了碗中酒,跟着承诺:“下官定不负今日之言。”
不寻常的夜里, 这些人回去后没一个能安稳睡觉,大都立刻提笔写信,让家人来容枝府团聚。
翌日一早,沈新就把还在睡梦中的沈瑾沈瑜薅起来,去了一号山谷。
军事基地正在放饭,长长的队伍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推我做什么?”
“你一个入营不过三日的新人,也敢在前面?赶紧后面排队去。”
“营中无新老之分,明明是我来这的,凭什么让给你?”
人群传出一阵一阵附和声。
“就凭老子比你强,你打不过老子。”
“你——”
分管两队的小队长见状走过去,脸色难看,冷声斥责道:“吃个饭也不消停,各自归队。”
“赵壮加练五公里。”
“你们几个加练十公里。”
两队的队长各自给出了惩罚措施。
“队长,是他插队,不是我的错。”那人试图解释辩驳。
“赵壮,加训八公里。”队长目光沉沉道,“这是命令。”
“是,队长。”赵壮大声回道。
沈新三人来的悄无声息,把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见到沈新面无表情的脸,匆匆赶来的冯七心中发紧,他抱拳道:“大人。”
沈新领着两个萝卜头走到偏僻处,才问冯七:“你觉得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早食厨娘做的糖馒头定量,前面的人拿的多了,排在后面的人只能吃普通馒头。”冯七见沈新没反应,实话实说道,“而且新进营的人更好欺负一些。”
沈新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命令道:“召集所有管事之人在会议室集合,本官要开会。”
“是,大人。”
等人走后,沈新低头问沈瑾和沈瑜:“你们认为刚刚的事情该怎么解决?”
沈瑾想了想:“第一个是要明令禁止老欺新的行为,第二个是颁布命令每人糖馒头限量,由厨娘监管,一人只能拿一个糖馒头,应该可以杜绝此事。”
沈瑜在一边疯狂点头,“二哥说得对。”
五头身的小孩一本正经说出的方法格外实用,沈新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夸赞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阿瑾思虑甚为周全。”
“院长和夫子教我良多。”沈瑾脸颊微红,谦虚道。
让副队带着沈瑾和沈瑜在谷中逛一逛玩一玩,沈新则是去开了会,颁布了一系列政策,又转身去了二号山谷。
他检阅完各式兵器进度,提了些新想法,就去了专属于沈新的窑房,驾轻就熟做了几百个套子,接了玩疯了的沈瑾和沈瑜,回了新城。
战事虽然告一段落,但残疾退役的军人后续生活、牺牲亲眷的安置等工作还在继续,容枝府各县每隔一日还有奏报要处理。
就在沈新忙的飞起之时,急信兵带回了最新的消息。
朝廷援军已过广安府,距离容枝府只剩不到三日的路程。
此次朝廷从各处抽调精兵五千,加上广西一路的三千驻军,一共八千援军。
急信兵日夜不歇到新城花了一天一夜,那现在援军到容枝府只需不到两日的时间。
日光昏黄,沈新站在堪舆图中央问:“朝廷援军将至,诸位有何良策?”
自从那日后,苏阳秋对主公的实力也有了更深的了解,他沉吟片刻说:“假意合作,分而化之,借力打力,一网打尽,收为己有,补充军力。”
“益州虽已收回,但西晋未必偃息旗鼓,可以此为由释放消息,把这些人扣留在益州。”
“一则可从朝廷正大光明索要军需,二则益州元气大伤,人丁寥寥,这支援军闲时还可以帮忙建设益州。”
“苏兄此言有理,不过钱知府已死,府衙一直都由林县丞暂管,于礼不合,段玉诚很可能会心生警惕,若是府衙再有哪个官员生了异心岂不因小失大?”
“倒不如直接在容枝府外设伏,咱们的人伪装成山匪,俘虏了事。”
……
看着口水横飞这一幕,沈新心中感叹,他终于有了智囊团,而且这些人还会自我反驳,来回接洽,给出一个近乎完美的策略答案。
沈新心中甚慰。
经过好一番唇枪舌战,最后决定沈新带五百人亲自去容枝府一趟把控时局,苏阳秋等人把控容枝府下辖县城,保证不让一丝信息泄露出去。
时间转瞬即逝。
“将军,距离容枝府只剩十里路程,已有官员在城门等候,府城状况良好。”斥候快速禀告道。
看来西晋距离府城还有距离,段玉诚松了一口气,果断下令道:“即刻出发,立即进城。”
军队驻扎在城外,段玉诚带着二百亲卫进了府衙,他坐在上首环视一周,舒缓的心情沉了下去,他皱着眉头问:“钱知府呢?”
白通判起身行礼,眼神悲痛道:“知府大人初闻噩耗,激动心悸而死。”
瞧见他人眼中的不自然,段玉诚声音沉了下来,“白大人当知欺上瞒下,此乃死罪,本将现在就可斩了你,以振军心。”
“大人,下官不敢欺瞒…”白通判“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鼻涕眼泪四流,真心实意道,“实在是…实在是…”
“说!”段玉诚厉声喝问。
“钱知府死于…马上风。”白通判如壮士断腕般说出了他们给钱知府按上的“真实”死因。
段玉诚面色青白,边关正乱,一介知府大人竟然死在了女人肚皮上,简直荒唐!
第223章
趁着这个空档, 吕典史适时递上一份战报:“将军,这是益州最新的情况,请您阅览。”
段玉诚感觉自己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他止了再问的心思, 快速看完手中奏报, 询问道:“益州已被钟将军夺回了?之前的战报怎么毫无体现?”
那他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钟长贵靠几支残兵竟然能打过西晋的一万精兵?
这怎么可能?
“战场之事瞬息万变, 具体情况我等也不清楚,还是要问过钟将军才知晓。”白通判轻声解释道。
“将军一路奔波劳苦功高,下官已命人设宴给将军接风洗尘,还望将军赏光。”另一边的吕典史赔笑道。
这下沈大人能满意了吧。
总觉得哪里不对, 段玉诚目光扫过一双双面色真诚的眼睛, 他沉吟片刻说:“接风宴倒不必了, 如今府衙由哪位官员统管?”
“暂由下官接管。”白通判行礼道。
“战情不等人, 准备好二十车粮草,明日大军开拔, 驰援益州。” 段玉诚命令道。
“将军,这…实在是有点难办…”白通判面色为难, “容枝府粮仓短缺,最多只能拿出三车粮食。”
“可以。”段玉诚点点头没再纠缠,“大家各自归位吧,本将要休息了。”
“是, 将军。”众人退出大厅后, 瞧了一眼林斐济正常的脸色才离开。
段玉诚特意派了副将找到钱知府的家眷和城中百姓核实,确如白通判所说, 钱知府死因并不光彩。
惦记边关战况,段玉诚暂时歇了探查的心思,带领大军继续赶往益州。
沈新如今事务繁忙, 他也没逗留,抄了近路,快马疾驰,提前回了新城。
一连路过几个县城,百姓脸上毫无担忧,生活异常安稳,农耕不绝,麦浪滚滚,与其他边关战时的情景全然不同,段玉诚心中困惑。
走出十里后,他下了命令:“苗副将,派五个长的亲和的人去刚才那问问,主要问他们边关战况。”
“是,将军。”
唯志受沈新命令远远坠在大军后面,监视大军的一举一动,此刻一行四人正在官道旁烤馒头,吃午饭。
金大树手持望远镜,见到身穿着行伍样式的人,立刻禀告给了唯志。
难道是被发现了!?唯志脸色不好,三两口咽完馒头,嘱咐道:“抹除痕迹,先去密林躲一躲。”
等人离开好远,几人才出了密林。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炸响,“动手。”
唯志侧身躲过迎面一刀,余光瞥见旁边打斗的场景,惊怒道:“朗朗乾坤之下,为何刚见面就要打杀我们?”
翠绿的野草被马蹄踩烂,为首之人不语,手中长刀狠狠劈了过来,大喝道:“藏头露尾的西晋贼人,赶快受死。”
要不是亮子眼神格外好使,这么大个功绩他们就错过了。
虎口被震得发麻,唯志咬了咬牙,眼神闪过一抹狠意,不论如何,这些人必须得留在这,他吹响口哨,快速打了几个手势。
经过了最初的慌乱,训练有素的沈家军迅速扭转战局,即使五对四也占赢面。
这些人一招一式皆有规律,军中好手也莫过于此,若是活捉了回去交给将军,好生研究一番,说不得大破西晋他们得占头功。
情况焦灼,陈世胡心中愈发焦急,果断拿出了怀里的信号弹放了出去。
他打不过,但八千精兵能把他们碾成肉泥。
“砰。”碧蓝的天空冒出浓浓白烟。
“竖子尔敢!”
唯志面色巨变,眼里闪过一丝懊恼,紧随其后放出了手中烟花弹,一枪挑落陈世胡,把五人绑在树干上,扬声道:“速速离开。”
本来他们没有杀人的想法,如今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好在燕阳山与新城临近,大人调兵较为容易,唯志神色凝重,若因此事主公大计未成,他万罪无恕。
此时大燕军队又往前行进了五里,段玉诚瞧见一白一彩的信号弹后,当即命令右前锋带三百人接应,大军则原地扎营休息,养精蓄锐。
不一会儿,营地旁就升起了袅袅炊烟。
“大人,曲阳县方向突现两个信号弹,一白一彩,恐有异动。”叶超勇跟沈新禀告道。
按照大燕军队的脚程,这个时间也差不多到曲阳县了,沈新在心中默默算了算。
虽然两伙人碰上了,好在已是日落黄昏,吕小毛也该得手了。
望着立在原地静等他命令的叶超勇,沈新开口道:“调集一千好手,本官亲自与段将军会上一会。”
“是,大人。”叶超勇大声道。
第224章
段玉诚再次醒来已是夜幕时分, 他还在营帐之中,四肢被束缚,望着高座之上的沈新, 思绪瞬间回笼。
他脑子里最后的记忆是和副将吃饭, 吃着吃着就晕了过去。
饭菜有问题, 他南来北往多年征战, 竟然在一个小小县令这里栽了道了。
段玉诚面上青白一片,看着沈新的眼睛几欲喷火,“沈县令这是在做什么!?莫不是投靠了西晋敌军,做了万人不耻的叛国贼?”
“段将军说笑了, 西晋大军不日前已被赶出益州。”沈新居高临下轻笑一声, “本官今日来, 另有要事麻烦段将军, 还望将军配合。”
“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沈县令到底要做什么?”段玉诚挣扎着坐起身, 冷声问。
“益州一役,本官手下损兵折将, 损失惨重,刚好将军雪中送炭,可以补了空缺。”沈新看向帐外,声音悠悠。
拥兵自重, 一个县令还敢造反?段玉诚眼中惊疑不定, 他张了张口,好半天才出声问:“容枝府派来押送粮草的是你的人?”
不然也不会把整支大军全部放倒。
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简单, 沈新应了一声,蹲下来直视段玉诚:“段将军考虑的怎么样?”
段玉诚死死瞪着沈新,咬牙切齿道:“本将绝不与逆反之贼同流合污。”
沈新拍了拍段玉诚的肩膀, 语重心长道:“这支援军是从几支军队抽调而成,军心不齐,如今更是连一场连接袍泽情谊的战事都未经历过,分而化之易如反掌。”
“时间不等人,段将军不妨再好好想想,本官先与他人谈谈心。”
广西一路的指挥使凌微兴醒来后,发现自己四肢被绑的困境,心中咯噔一下。
他突然想到在容枝府临走前,多年未见的好友伍阳庆特意来找他,跟他说让他识时务之类的话,当时他云里雾里,如今瞧见沈新这个阵仗,他全明白了。
未等沈新开口,凌微兴便急急出声道:“末将愿跟随大人,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好友与他是过命的兄弟,为人又十分聪明,伍阳庆的话他一定得听。
更何况他虽是广西路驻军的头头,但每年的军饷拖了又拖,到大家伙手里的连面上的一半都不到,勉强混个饱饭而已。
“伍阳庆都跟你说什么了?”沈新挑了挑眉。
“劝末将做人要识时务,别的什么也没说。”凌微兴赔笑道。
搞定了几个将领,八千士兵也陆陆续续醒过来了,营地骚动不断,成千的火把照耀夜空。
沈新站在中央,接受着所有士兵的注目礼。
“段将军突发恶疾,需卧床静养,统帅一职将由本官接任。”
现场哗然一片,质疑、惊讶、忐忑、私语皆有,但瞧见沈新身后站在的顶头上司,一切都化为乌有。
“本官欲意将八千军士化整为零,分为十营八队重新训练,主将队长能者居之。”
“边关苦寒辛苦,训练期间食宿有本官提供,表现突出者可获得额外赏银。”
“是。”众士兵齐声回,还在营帐内的段玉诚面色晦暗,眼神苦涩,这个沈县令…真是好有段。
“朝廷拨的粮草终于到了。”接到林斐济的急报时,沈新笑的真心实意。
将近两万的将士要供养训练,每日吃的喝的用的不计其数,多少银两都不够用。
好在红薯土豆已经进入耕种,改良的水稻也在稳步进行中,海商阿巴斯被美食折服,干的勤勤恳恳,每次出海都能带回来不少食物和珍稀种子。
工厂每日运作不停,杜浩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又拓宽了五条商路,每次都能给沈新带来几万两银两。
这次更是举家搬迁,还顺路把林斐济的家人也一起带了过来,无涯书院也在容枝府开了分院,有了林非陌院长的加持,来往学子略已不绝。
沈新找准时机让段玉诚写折子,跟上京要了几次粮草,又把士兵的实战演练地点选择了广安府和平洲府,不过一月,两府就被沈新收入囊中。
篝火通明,欢声笑语,奖赏不断,庆功会气氛热烈,后半夜才散场,四周恢复寂静,沈新孤身一人上了高山,浊酒慢饮,遥望新城。
“黑夜赏满月,主公好兴致。”
第225章
“良辰美景, 诸君莫要辜负。”
沈新并未回头,只挥了挥衣袖:“请坐。”
“谢主公。”苏阳秋、夏兴候和段玉诚拱手抱拳,席地而坐。
“广安、平洲、容枝三府尽归主公, 主公下一步有何打算?”夏兴候喝了一杯酒, 问。
“广积粮, 兴基建, 积蓄实力、缓步扩张为主,在仁常、乐化等地,配合岭南江筑造一道防线,切断大燕未来可能的南侵路径。”沈新伸手在空中缓缓画了一道线。
胜却不骄, 思虑深远, 夏兴候跟着点头, 他出言道:
“自大燕建朝以来已经一百余年, 燕朝统治深入人心,心向燕朝之人恐数不胜数, 如今确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让百姓信服, 主公掌事乃天命所归。”
“祥瑞异象或天象谶语,二者取一,即可为之。”
“广安府巷口四通八达,人多口杂, 消息传出去也只是时间问题。”苏阳秋饮尽杯中酒, 接着说:
“眼下最为重要的当是扩大实力,治理两府, 清洗官员,把控驿站,广招有志之士, 设立军田,让百姓归心。”
“二位说的有理。”沈新亲自给三人斟满酒杯,敬道:“今夜不谈政事,只谈生活。”
“有斐济兄代理广安府,本官也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两府初定,三位可有想做的官职?”
苏阳秋和夏兴候同时愣了一下,齐声道:“但凭主公做主。”
“段将军呢?”沈新笑了一下,看向一直闷头喝酒的段玉诚,出声问。
段玉诚誓死不从几日后,沈新亲自带他练了五天,展示了一些隐而不见的实力,又承诺会保证他家人的安全,恩威并施,终于把人搞定了。
“末将想当大人近卫。”段玉诚闷声道。
援军易主,他早已是死的不能再死的死罪,还不如更近一步,以进为守,博个从龙之功。
段玉诚打仗经验丰富,功夫也不错,这几场战下来表现不俗,沈新直接应了下来:“好。”
竟然不是客套之语,夏兴候轻咳一声,手指摩擦着酒杯,心思百转。
“闲聊天而已,不必拘束。”沈新喝完杯中酒,意有所指道。
“赵风和古宏江还有其他不从之人,大人打算如何处置?”苏阳秋问。
赵风和古宏江两人,一个是平洲知府,一个是广安府顺宿县县令,都是兢兢业业的好官,深受百姓爱戴。
不过两人是坚定的忠君爱国者,即使被抓,性命受到威胁,也坚决不愿与沈新这个‘反贼’同流合污,口中污言秽语不断,宁折不弯。
“一心为民的好官都留下,其他贪赃枉法的官员都革职处理,送去开荒。”沈新继续说。
“本官不会因为区区几句话就治罪于人。”
“主公雅量。”苏阳秋和夏兴侯齐齐赞道,抬首饮尽杯中酒。
“从明日开始放出消息,本官要广招门客、百匠。”沈新抬手示意道,“来,喝酒。”
“本官希望所有有才之人都能发光发热,找到愿意为之奋斗的理想和事业。”
“大人高义,下官深感敬佩。”
真会拍马屁,段玉诚瞟了一眼苏阳秋,心中冷笑。
“消息灵通的乡绅豪强们早就坐不住了,托着七拐八弯的关系,拜托我跟主公带话,说想和主公见一面。”
“想跟我说什么?”沈新笑了笑。
……
月亮孤悬,酒气与狼嚎相伴,飘出老远。
地盘扩张,通信愈发不便,秦宁在大军出发前夕就从新城搬到了容枝府,昭平县附近三县则交由柳无信管理。
初至府城,秦宁不仅全盘接手林斐济手中政务和工厂的建造,他手握经济大全,如法炮制在容枝府办了一整条娱乐美食街。
招收店员优选女子和哥儿,大力扶持女子和哥儿的地位,但此举也引来了不少人的怨气不满。
这日,秦宁照常巡查商铺,左右人群突然冲出四个双目赤红的男人。大喊着,举刀朝秦宁刺去,人群被惊扰,尖叫不断。
巡检兵和大山反应迅速,不过片刻之间,就活捉了他们。
秦宁雷厉风行,追根溯源,狠狠惩治了幕后之人。
府城官员从最开始对沈大人夫郎的不以为意,到最后恭恭敬敬的行礼并尊称郎君,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府城初定,有许多人要安抚摆平,许多事要一一查清楚,为了方便通信,沈新规划设计路线,在三府之间修了一条三尺宽的平滑水泥路,还命人建造了听功能性自行车,耐力和速度都比马匹快上许多。
消息在飞速传播,木牛流马、蒸馏器等神奇物件逐渐现世、翻新的政策日日推行,点点绿意日渐长大,藤蔓铺满深褐色的土地,叶子的颜色从墨绿色转为淡黄。
又是一个丰收年。
与此同时,遥远的上京城。
“大哥不仅发现了盐湖,还发现了一座至少有五十尺深的铁矿。”燕熙川惊喜出声,眼神激动。
“那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秦安安急声问道。
“这信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他估计还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到上京。”燕熙川思索片刻,回道。
被秦安安和燕熙川两人念叨的秦明烨,人已到了江南府,手上捏着红薯干陷入沉思。
第226章
大名府一两银子一斤的果干在江南府竟然翻了十倍不止, 不仅仅江南府富庶,这游商也是个厉害人物。
窗外传来隐隐约约的人群熙攘,伴着隔壁包厢麻将撞击的清脆声, 秦明烨对小二说:“这果干口感不错, 打包一斤, 一会儿带走。”
“客人好眼光。”小二点头哈腰, 面色略显为难,“这是南江府时下最畅销的秋金薯,只特供咱们酒楼但数量少,每位客人限量一份。”
“那就算了。”秦明烨笑了笑, 等小二退出去后, 对立在右侧的侍卫说, “去打听打听这东西的来历, 还有那么多新鲜玩意都哪里来的。”
一年时间,江南府吃喝玩乐的花样翻几倍增长, 琉璃麻将、游戏机、机关鸟、万花筒…
“是,公子。”
两刻钟后侍卫回来, 立刻禀告道:“公子,那游商名为金和财,平洲府人士,江南、苏州、临杭三府大半的时兴商品都是由他带过来的, 限量销售, 一物堪称百金,如今是当之无愧的江南第一钱篓子。”
每日都有成千上万的真金白银入账, 竟然没有一个人眼红嫉妒,给这个金和财下绊子。
经商如此顺利,没有背景绝无可能, 但是谁呢?秦明烨轻笑一声,“此人倒是值得一见。”
“与金和财合作的商人,还有几个要求要遵守,最重要的就是与他合作的商人只能在本城地界里倾销商品,不得外销,如有违背,要按商价百倍赔偿。”
“江南府商人重信,并无违约之人。”
秦明烨不置可否,“安排一下,我要亲自见他一面。”
“是,公子。”侍卫抱拳道。
杜浩元,化名金和财,是沈新在在江南富庶一带的话事人,经商相较从前更加风生水起。
秦明烨与之寒暄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想和金老板合作做生意,金老板提供商品,我负责找人把商品倾销至上京一带,所得利润四六分成,互利互惠。”
金和财满手的金宝石戒指散发刺眼的光芒,秦明烨手持茶杯眸光轻移:“金老板意下如何?”
“秦公子四,我得六?”金和财伸手比划道。
“金老板四,我六。”秦明烨说。
“公子想法极好,不过我做的只是小本买卖,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现下的生意已让我自顾不暇,实在没有精力往北边拓展市场,还望公子多加担待。”
金和财脸上全是笑意,嘴里的话却寸步不让。
“大胆。”侍卫亮出利刃,一声冷斥,“区区低贱商户,也敢在我们公子面前放肆。”
又赤裸裸威胁道:“我们公子可是上京相府公子,与你谈生意已是极大的脸面,金老板还是想好了再回答。”
“听松,退下。”秦明烨轻斥一声,“侍卫不懂事,还望金老板别放在心上。”
连他身份都没查出来,也敢来威胁他分一杯羹?相府公子又如何?杜浩元起身拱了拱手,诚惶诚恐道:“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秦公子海涵,不过我刚刚说的都是实话,在下只身一人,实在是忙不开身。”
“金老板说的是。”秦明烨微微一笑,“今日冒然前来叨扰了。”
“秦公子身份尊贵,能来寒舍是我之幸。”
杜浩元亲自躬身把人送到门外,回身就没了笑意,高大陆上前一步,手掌在脖子处划了一下:“老板,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为了保护杜浩元的安全,沈新特意训练了五十个好手化身镖师,一路护送。
“暂时不要动。”杜浩元摇了摇头,继续开口,“准备马车,晚上去庄府一趟。”
得找个明白人问问,这个秦公子是何来头。
“是,老板。”镖师回道。
广安府。
好不容易得了一日空闲,撇下一众人等和政事,沈新秦宁二人乘新造的船出了海。
海风轻轻拂过面颊,带走一丝黑发,秦宁手握栏杆感叹:“这船行进速度快却平稳,真是难得。”
“不止这些。顺风的条件下,这船最高时速可达半个时辰六十公里,而且甲板上还安装了一个连弩机,五里之内的目标都能精准打击。”
看到秦宁眼里的惊叹,沈新得意一笑,“走,去试试连弩机怎么操作。”
“这是相公自己做的吗?”秦宁靠在沈新的怀里轻声问。
沈新“嗯”了一声,胸膛轻轻震动,“这船的原理技术比工匠部目前掌握的高超许多,我现在还没打算让他们知道。”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步一步办。
秦宁并未多问,跟着沈新专心致志研究船上各个关键部分,两人边玩边学,不知不觉间便到了目标海岛。
高高矮矮的礁石像珍珠似的闪闪发光,和海浪相撞声声悦耳,秦宁踩在细软的沙子感到阵阵暖意,深吸一口气:“这里真漂亮。”
沈新应了一声,拿出打磨了一个多月的手枪,交到秦宁手上,介绍道:“此物名为手枪,世上仅有一把,经过练习可以远距离射击150米以外的目标,实现精准打击。”
手枪通体漆黑,触手冰凉厚重,带有钢铁的精致感,他的手掌刚好包裹整个枪身,秦宁小小“哇”了一声。
沈新在远处放好木盒跑回来,“来,我教你怎么用。”
秦宁渐渐进入状态,半侧着身体手持手枪,盯着远处的玻璃瓶,眼睛一眨不眨,神情专注。
沈新莫名觉得干渴,他出声道:“这里的海鲜味道一绝,我去抓些来烤着吃。”
“好。”秦宁说。
跳跃的火光下,秦宁拿着鲍鱼吸了一口温热的汤汁,声音含糊道:“这个时间,大捷的战报快送到上京城了吧。”
秋收之前,沈新就让段玉诚写了大胜的战报,上面还着重强调有西晋王子做战俘,八百里加急送回了上京。
等安景帝下令大军班师回朝后,沈新跟着也不会突兀,顺利的话,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成事。
“差不多了。”沈新给架子上的烤鱼翻了个面,“到时柳侯爷会想法子把消息送出上京城,温大会在文华府接应。”
各地安插的人手也该发挥应有的作用了。
“相公,我想有个我们的孩子。”秦宁靠在沈新的肩膀上,轻声道。
如今他们掌管三府,医术高超的大夫数不胜数,只要他和相公好好调养,生个孩子想必不是难事。
阿谷和罗二成亲不过一月,就有了身孕,而他和相公已经成亲三年多了,却一个孩子都没有。
虽说有两个弟弟围绕膝下,但沈瑾和沈瑜读书、练武已经占据了绝大多数的时间,如今愈发刻苦,只有一日三餐才有片刻的相处时间。
他喜欢沈新,还想养一个流着他和相公共同血脉的孩子,若是娃娃能长的像相公就更好了…
大夫医术的飞速进步沈新都看在眼里,他没看见秦宁的走神,承诺道:“等我从京城回来,咱们就生。”
“真的?”秦宁眼中全是惊喜和期盼,他以为相公还会推脱过去。
“真的,君子一诺。”沈新揽着秦宁的腰身,嗅着淡淡的果香,心思百转。
是不是过去的自己太武断了,让阿宁苦苦盼了这么长时间,说不得还在暗自伤神…实在是他的错误。
得尽快把事情了结了,这一年家里人都太辛苦了些,沈新暗自思索着。
“相公?”
“嗯?”
“海面真美。”
“是啊,还有…”
……
有誓死抵抗者,自然有想扶摇而上者,每府的豪强不管是否心甘情愿,送上的都是真金白银。
这笔银子,沈新全部投到了民生之中,建造农具、修缮官路、挖渠引水,他在百姓中的声誉也是一升再升。
没等来上京城的旨意,沈新等来了匆匆回城的杜浩元火急火燎的找上了门。
“主公,燕景帝已经做了决定让段玉诚班师回朝,朝中大臣在还为派什么人来边关吵了好几天,旨意估计还要十几天才能送到容枝府。”
“坐下说。”沈新眼神示意道。
杜浩元含糊了一下,继续说:“还有一事,我绑了一个相府的公子回来,此人名为秦明烨。”
“怎么回事?”沈新挑了挑眉问。
“我在江南府的时候,这个人就一直纠缠要白抢主公的生意。”
“后来我得了消息,急急忙忙往回赶,却发现这个秦明烨派了人一直跟在咱们后面。”
“我怕他坏事又怕做了他有麻烦,实在没法子了,就只能把人统统绑回来交由主公处理。”
“没想到堂堂相府继承人对做生意也敢兴趣。”沈新嗤笑一声。
“主公认识秦明烨?”杜浩元试探性问。
“老相识了。”沈新未多解释转而说道,“把人带来,其余事你不用管了,好好休息吧。”
“是,主公。”
“那五十人休整一日,明日来我这报到。”
五十个人里,没有一个人发现被跟踪、被监视,教的东西忘的一干二净,看来得回炉重造几遍才能有正确的认识。
杜浩元哈欠打到一半硬生生收了回去,“主公,不是他们没发现,实在是……”
剩下的话在沈新暗沉沉的眼神里全都收了回去。
他尽力了。
杜浩元狗腿子似的笑了笑,“那我先走了,主公忙着…”
见到沈新第一眼,秦明烨瞳孔猛地一缩,他脱口而出道:“竟然是你——”
“好久不见。”沈新笑了一下,“为了黄白之物,秦公子竟做了藏头露尾的宵小之人,这着实让沈某大吃一惊。”
沈新这张嘴还是这么厉害,果然不是世家大族里长大的子弟,无论是言行还是涵养都差了点。
秦明烨坐直了上身,微不可查的扭了扭被绑紧的手腕,轻呼一口气解释道:
“原来那是沈大人的生意,想必是家中下人过于紧张银钱,误绑了我。”
“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你我还有姻亲,误会一场说清楚就好,还望沈大人松绑,此事再无第四人知晓。”
“你果然还是那么喜欢自说自话。”沈新扯着秦明烨的下颚把人薅了过来,神情阴冷。
“本官不放,你奈我何?”
第227章
身为阿宁的血亲大哥, 对阿宁的求救视而不见,宁愿接回一个蠢笨如猪的假货草草了事,心肠何其冷硬, 若是他没来, 阿宁的命债上他就有不可磨灭的一笔。
一想到阿宁从前受到的苦楚, 沈新心中生恨, 手上愈发用力。
“放…放开。”秦明烨整张脸被憋的通红,不断挣扎,语气艰难的往外吐着字。
“大人。”阿南站在门外禀告,“郎君差人来问,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大人何时回去?”
“马上忙完了, 一刻钟内必到。”沈新松了手, 回复道。
既已到了这,想走是不能够了, 大燕三十六府,就算秦府发现异常, 人海茫茫,找到人还要费好一番功夫。
“是,大人。”门外传来两道应声。
“玉诚,把秦公子送到城外东黄庄开荒种田, 让方二高替我好好招待。”
东黄庄在西郊, 方二高是庄头,那有一处用来种棉花的千亩红壤田, 如今正值采摘的季节。
活干的多了,人就没时间思考了,浑浑噩噩到泯然众人, 不过是时间问题。
“是,大人。”段玉诚拖死狗似的把人拖出门外,一板一眼执行沈新的命令。
“段将军…”秦明烨心中掀起如何滔天巨浪,表情像打翻了调色盘一样好看,思绪万千,种种疑问在脑海里闪过。
沈新一个寒门子弟、小小县令,哪里找来这么多手艺高超的匠人、镖师、商人可供驱使?竟然驱使当朝二品大将段玉诚做门下小弟?又为何…
收拾了旧人,沈新神清气爽回了内院。
“大哥,看招。”沈瑜一个猛子冲过来,瓶口大的拳头直冲沈新胸腹。
沈新拎起沈瑜的后衣领,躲开沈瑾暗暗伸过来的脚,轻哼一声,把沈瑜放在木椅上,夸了一句。
“不错,出拳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点。”
“吃饭。”沈新直接坐在了秦宁旁边。
“再接再厉。”秦宁给沈瑾沈瑜一人夹了一筷子菠菜,安慰道。
相公可是说了,若是谁能让他着了道,就答应谁一个要求,这几日沈瑾和沈瑜可不是铆足了劲想法子。
算是沈新新开发出来的益智锻炼项目,阿宁看着也能开心点。
“阿宁,秦明烨从江南府跟踪杜浩元,杜浩元把人绑了回来,我怕他有所察觉,把他送去东黄庄干农活了。”
沈新夹了一筷子葱爆鸡蛋,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秦明烨在蕲州任期至少三年,如今不到两年,他就要重新调回上京了吗?”秦宁想了一下,提出疑问。
沈新顿了一下,点点头:“确实,明天找人问问怎么回事。”
“哥哥,大哥,一会儿咱们来几局狼人杀吧。”沈瑾见两人聊完正事,跃跃欲试道。
他又从夫子那里新学了两招,想划划道。
“好。”沈新和秦宁对视一眼,笑着回道。
这边欢声笑语、温馨一片之时,秦明烨也被带到了东黄庄。
这一路他也够理清思绪、整理好心情了,被农户呵斥时,表情也算平静。
他离开江南府前,已经送了信去上京,这一路也留有记号,等父亲发现问题后,自然会派人把他救回去。
他只要沉下心来暗中蛰伏,慢慢等下去,总有来日,到时再一一清算。
秦明烨躺在铺满稻草的土床上,逼着自己忽视周围的脏乱环境,深吸一口气,闭眼缓缓睡去。
沈新可不知道秦明烨心存的美好幻想,此刻他正和府中一众官员商议军队出行之事。
圣旨八百里加急已经到了兴仁府,距离容枝府只剩不到十日的路程,等安排好三府之事,沈新也得赶回昭平县。
“各处清点的如何了”
“禀主公,粮食、兵器、军需用品都已按数量准备妥当。”
“目前军中存储粮食百万担以上,已有五万担粮草整装完毕,容枝府一万、广安府和平洲府各有两万,菜干、肉干、果干全都有。”冯七起身禀告道。
“已准备好的军需有:近战兵器长矛、短刀各制万件,弓弩三千张,箭矢三十万支,甲胄万件、盾牌三千张……”
此次北上最多能带一万精兵,第一批军需倒是够了。
“不错。”沈新应了一声,叮嘱道,“将士在外打仗流血拼命,绝不能让他们有后顾之忧,各色装备一定要准备齐全。”
“是,大人。”分管军需的主管们齐齐应声。
开完例会,沈新又召集了几位军事幕僚,带兵将军一起讨论北上路线,以及他走之后的作战路线。
“主公,下臣以为此一去当从容枝府出发,过平洲府、兴仁府、江陵府、唐阳府、嘉陵府、文华府六府,最后抵达上京城。”苏阳秋率先开口。
“兴仁府、江陵府、唐阳府、嘉陵府四府兵力薄弱,援军离得也远,到时就算有人通风报信,于大局也无伤大雅。”
在场之人细细思索,夏兴候又问:“主公此行打算花多长时间?”
“三个月内必达上京。”沈新沉声回,“这条路线时间正好。”
“等大军开拔三日后,邹高义、冯七与明长各自率领三千人马出发,伺机夺取乐平府、崇庆府、永济府,与唐阳府、嘉陵府成纵横联合之势,构造防线,守望相助。”
沈新拿着兵旗,一个又一个放在指定位置,连成直线。
“乐平府占据黄伏河这道天险,又距河东路只有一日路程,河东路驻军两万,易守难攻,我军也不曾有水上作战经验,此战难打。”庄开济出言。
“这倒不怕。”明长出声解释,“军中有水上演戏经验,还有新战舰相助,此战定能大胜。”
“占领近十座府城,治理守城之人至少要五十人,诸君有何推荐?”秦宁出声问。
……
细细推敲每一条路线,反复推理每一种可能发生的情况,直至月亮高悬,双眼通红,神色兴奋,在沈新多番催促下众人才纷纷离开。
夜深人静,沈新和秦宁做完运动说着小话。
“瞧着他们比我们还要兴奋。”沈新感叹道。
“虽说下定了决心跟咱们起事,但一个不小心就是抄家灭九族的大罪,精神紧张自然希望早日功成。”秦宁轻声回道。
沈新“嗯”了一声,拍着秦宁的后背,陷入梦乡。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日,朝廷的特使终于到了,段玉诚也换上了往日的将军甲胄,满脸正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军统帅段玉诚,以少胜多大破西晋,斩将获俘,开拓疆土,居功甚伟,封为一等忠勇侯,特遣御史大夫监军,即日率领大军班师回朝,钦此。”
“臣,段玉诚遵旨。”
计特使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夸赞段玉诚,收了话头后,看向站在后侧的钟长贵,冷哼一声,“段将军,快把此等无能之人拿下,带回去交由陛下定夺。”
第228章
“钟将军也是受人蒙蔽, 这些日子他战战身先士卒、整肃边城,以期将功折罪。”段玉诚把人迎回帐内,客客气气道, “叛逃的副将松权霄也已擒获, 于月前城门问斩以平民情。”
“还望计特使容情, 在陛下面前多多美言。”
计春玉对炙手可热的大将军亲自开口, 这几分颜面还是要给的,计春玉笑了笑:“一路走来城中百姓生活安稳,秩序井然,想来也是钟将军尽心之故, 就先依段将军所言。”
“谢两位大人。”钟长贵连忙抱拳道谢。
“这是陛下新任命的益州指挥使盛万淼。”计春玉介绍着他落后他半个身位的男人, 命令道, “钟将军全力配合交接益州印信。”
“一切都要仰仗钟将军了。”盛万淼面含微笑。
“特使放心, 盛大人放心。”钟长贵行礼道。
他一定糊弄的明明白白。
段玉诚叫来两名亲卫,眼含歉意道:“十日后启程回京, 在这之前本将需得把防线重新部署调整,计特使有什么事吩咐习大习二二人即可。”
西晋早就被打怕了, 王子被抓连个屁都不敢放,在伯柚城里龟缩不出,这只是借口而已。
“段将军思虑周全,我等却之不恭了。”特使一行六人齐齐拱手行礼。
“对了, 时间紧任务重, 军中之人不善于撰写文书,后续还要计特使等人帮忙处理, 还望计特使答应。”段玉诚眼神格外诚恳。
“将军放心,分内之事,我等义不容辞。”计特使一口答应下来, 心中不以为然。
伤亡抚恤、军功核验、安排战俘,除了抵达益州的第一天,计特使几人一直在不断整理记录相关文件,连房门都没出去过,手指发抖,眼睛红肿,累的昏天黑地。
如今计春玉一见段玉诚的脸,就心肝发颤,屋内气氛凝重,眼神如芒刺背,他强挤出一抹笑,上前问:“段将军,剩下的文书已经处理好了。”
“诸位辛苦了。”段玉诚笑了笑,“大军已做好准备,明日即刻启程出发,大家也收整行囊吧。”
主公真真算无遗策,时间把控的刚刚好。
“好好好…”计春玉眼神重新散发光亮,当即赶客,“我等就不送段将军了。”
……
八面五色幡旗迎风开路,长而蜿蜒的大军启程远航,地面恢复平静,细雨朦胧,秦宁站在城楼之上眺望远方。
“大势初成,狼烟将起。”寒意阵阵,林斐济站在另一只伞下劝着,“郎君当以身体为先。”
“走吧。”秦宁回头朝他笑了一下,“新做了翡翠阿胶糕,回去让人给你送去几盒,每日一块,补气养血。”
“谢谢郎君看顾。”林斐济笑了一下。
“紫珠。”秦宁吩咐道,“召集众位官员,两刻钟后在大厅开会。”
棋局已开,众生也该归位了。
“是,郎君。”
……
夕阳日落,兴仁府外五十里,大军安营扎寨,炊烟燃起,饭香四溢。
“军中伙食比本官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
“陛下慧眼如炬,段将军治军有方,可成一段君臣佳话。”
六位特使聚在一个帐内吃饭聊天,计特使手上一顿,面色寻常,慢慢饮完肉汤,时不时附和两句。
沈新做了简单易容,如今化身为段玉诚的一名亲卫,他看向段玉诚问:“人派出去了吗?”
“主公放心。”段玉诚接话。
“出了咱们的地界,万事要更加小心谨慎。”沈新叮嘱道,“那几个特使也得看牢了。”
“主公放心。”段玉诚承诺,“习大习二密切监视着他们。”
“哒。”
“哒。”
“哒。”
数百骑军士畅通无阻到了府衙门口,明长亮出身份腰牌,“段将军有要事找古知府商议,速速通传。”
“将军匆匆赶来,段将军有何吩咐?”知府心中诧异。
“还请大人屏退左右。”明长用眼神示意道。
屋内只剩二人,古知府关切问道:“说吧,怎么了?”
“兴仁府易主。”长刀上的湛白一闪而过,明长低声威胁,“还请大人配合。”
槐县县衙。
“花朝,沈兄真是…胆大包天,竟然瞄上九五至尊的位子,还让我暂管兴仁府。”杨竹青神情忧忧,轻叹一口气。
“改朝换代,说的容易,稍有不慎,沈兄在史书上就会遗臭万年啊。”
“那夫君答不答应?”夫君话是越来越多了,赵花朝悄悄翻了个白眼,直接问道。
沈新一家虽远在昭平,但通了商路后,两家来往密切,他们可是得了不少便利,槐县都没了以前那个穷样。
知道杨竹青是主公好友,大厅之上,俞元白格外客气,他抱拳行礼,声如洪钟:“敢问大人考虑的如何了?”
“此事,我应了。”杨竹青回答的言简意赅。
槐县先交由县丞管理,等他在府城站稳脚跟,再行派遣。
“事不宜迟,请大人收整行装,半个时辰后快马出发。”俞元白眼中欣喜一闪而过,承诺道,“大人放心,家中亲眷会有专人护送到兴仁府。”
“沈大人办事,本官放心。”杨竹青回道。
两人说话之时,护卫进来禀告:“大人,这是郎君交给您的包袱,郎君祝您一路顺风。”
杨竹青:“……”
“赵郎君高义,在下佩服。”俞元白拍了个马屁。
有了儿子,他在夫郎心中的位置大大下降,杨竹青扯了扯嘴角,掩盖心中酸楚:“走吧。”
各处进展顺利,转眼之间,大军行进至嘉陵府。
营帐之内,计特使攥着来人衣袖,用气音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大人,唐阳府闭城一日后,巡检兵全都换成了生面孔,出入城门之人都要经过严格盘查,小人费了好大力气才知晓缘由,说是知府忽然得了重病不治身亡。”
自从察觉饭食丰盛有异后,计特使就格外留意军中动向。
让人惊骇的是,每每夜间,都有军士骑马离开大军,就好似有什么任务要执行。
计春玉发现后,仔细筹谋后寻到机会派了心腹沿来路探查,没想到竟得到这样的结果。
唐阳知府他前两日刚见过,气色红润绝不是命不久矣之人。
谋逆,段玉诚竟敢谋逆…
见计特使久久未言,尚渊赌咒发誓道:“大人,小人敢以性命担保,小人所言句句为真。”
一万大军,一万大军…计特使锤了几下手心,深吸一口气,回到案边,拿起纸笔,笔走游龙写了两封信。
分别递给左右的尚渊和长福,低声叮嘱:“等入了夜,尚渊你带着本官印信快马加鞭去河东路求援,让他们在设法在文华府埋伏阻拦。”
“长福你继续往北走去上京城,一路不得耽搁。”
“大人,您虽为特使,但私自调兵遣将可是大罪!”尚渊心中着急,声音放大了些。
“低声些。情况紧急,顾不得那么多了。”计特使沉声道。
“本官乃至万万百姓的生死存亡全系在你二人身上,此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大人放心。”尚渊和长福齐齐拱手行礼承诺。
第229章
“主公, 现下如何?”听完刁大的汇报,段玉诚一脸担忧地看向沈新问。
计春玉担任正四品国信使多年,手腕谋略皆为上乘, 还可越级调动军队, 实乃天子近臣。
沈新思索了一下, 回道:“立刻派两对人前去伏杀, 军中一切如常即可。”
他隔空在堪舆图上画了一条折线,“从这到河东路、再从河东路到文华府,路上就要花费至少大半个月的功夫,这位计特使手段再高也无从对峙, 此举不过以卵击石, 不足为虑。”
“主公说的不错。”庄开济肯定道。
“那末将现在就去办。”段玉诚抱拳领命, 转身离开营帐。
“兴林府传消息来了吗?”沈新看向身旁之人问。
“还未。”庄开济摇了摇头, “山路难行,信件迟缓也是有可能的, 但为了以防万一,下臣已让人前去接应了。”
稳妥起见, 沈新想了想,回到桌前写了一封信递给庄开济,“你找个可信之人把这封信亲自交给柳侯爷。”
“是,主公。”庄开济拱手行礼。
“好。”沈新点头, “辛苦你了。”
人手吃紧, 此行他只带了庄开济一人,平日怕计特使看出端倪, 在外全靠庄开济一人周全。
“为主公谋事,乃下臣此生之幸。”庄开济拱手行礼,神色诚恳。
沈新神情感慨:“有你辅佐, 也是本官平生之幸。”
这一边的君臣忙着维护情谊,另一边的秦宁却有些焦头烂额。
一张张捷报从各地传至平川府,他本就忙得不可开交,政务严重积压,每日坐在书房五六个时辰。
如今好不容易有时间来铺子休息片刻,还来了个脑残人士说些驴唇不对马嘴的话。
“郎君身负天命之才,为何要低人一等替他人筹谋,不若手掌大权,独享那至尊之位,何其快哉?” 徐乐山手中白玉色的折扇轻轻晃动,一举一动间蘅芙香气幽幽闪过。
这就是话本子里说的小白脸吧,长的竟还不如相公百分之一好看,也出来卖弄,秦宁的眸光似乎有一瞬间落在了徐乐山身上。
徐乐山下意识挺起胸膛,微微侧首,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不知郎君意下如何?”
秦宁轻轻撇了紫珠一眼,紫珠意会冷声道:“伏飞,快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奸细抓起来。”
“唔——”徐乐山顾不得维持表情,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却被伏飞捂住了嘴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细细拷问。”秦宁把茶杯放在桌上,“务必让他把话吐干净了。”
这点子功夫连主公万分之一都赶不上,也敢出来现眼,伏飞心中冷嗤一声,恭敬道:“是,郎君。”
相公刚走不过两个多月,就有人不安分了,还用这么拙劣的法子,这背后之人想必也不够聪明。
秦宁心中冷笑,突然他眸光微动:“东黄庄里的人怎么样了?”
“回郎君,那个男人如今又黑又瘦,和其他庄稼汉没甚分别。”紫珠哼了一声。
天高皇帝远,秦明烨若真有这样的势力早逃出生天了,秦宁命令道:“回府。”
“是,郎君。”
大军如常行至江陵府,一路上计春玉行事与以往相同。
段玉诚缓缓松了一口气,他的血亲都在上京城,一点意外就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所以一路上一丁点都不敢马虎,好在并无意外。
“江陵府的鱼糕可是一绝,段将军可有兴趣试一试?”计特使站在段玉诚旁边,笑问。
“正是,计特使果然见多识广。”
江陵知府马东周跟着笑道,“新曹门街上有家百年老店,做出来鱼糕如琼玉,入口即化。”
段玉诚不露痕迹地看了计特使一样,应了下来。
三层小楼,飞檐翘角青砖瓦,朱漆雕栏,马东周伸手示意道:“段将军、计特使,请。”
计春玉在官场上浸淫多年,自然不可能全然指望两个送信的下人,毕竟一路上不确定性太多了。
好在他与巡检司陆正清相交多年,也知道一些巡检司的秘辛和手段。
比如巡检司在上京附近府城都安插了不少暗探,如遇万分火急之事还有渠道可直入上京,今日也算派上了用场。
在饭间,他如愿把信交给了巡检司暗探。
那人如计春玉所料,片刻不敢耽误,立即出了城,往下一个暗探驻扎点。
京城。
“此行恐生变故,恳请柳侯爷携亲眷带着临川先生离开上京,赶赴平洲府。”
薄薄的一张纸犹如千斤之重,空无一人的书房,柳侯爷犹如雕塑一般久久未动,突然他出声道:“备车,本侯要去东南斋。”
“是,侯爷。”管家回声。
“柳侯爷突然让我离京,却无缘由。”临川先生喝了一口奶茶,“老夫可不想做个糊涂鬼。”
“沈新忽得重病,恐怕是不成了。”柳侯爷沉默半响,轻声道,“是无信亲自传的信。”
“什么!?”临川先生“刷”的一下坐了起来。
“沈新说,他希望死之前能见恩师一面,一了此生心愿。”柳飞虎下了一剂猛药。
天妒英才啊,天妒英才啊,这可是他此生最得意的弟子,竟然比他一个老头子走的还早,临川先生眼眶微湿,声音沉重道:“老夫去。”
“这就走吧。”柳飞虎站了起来,“一应行李本侯已准备好了,即刻就可以启程。”
“这么快?”临川先生擦了擦眼角,声音惊讶。
“时间不等人。”
柳飞虎站在山脚,声音沉沉,“还望临川先生见到无信,多加看顾。”
说完,他深深弯腰一拜。
“侯爷放心。”临川先生面色恢复沉静,郑重承诺道。
“祖父放心,我一定好好保护临川先生。”女孩的声音清脆,圆润的婴儿肥不断颤动。
“走吧。”
马车逐渐走远,柳飞虎目光悠远,嘴角轻轻扯了一下。
无信,这是父亲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第230章
大军行进多日, 训练不免懈怠,沈新没进江陵府,而是组织了一场军事演练, 把大军分为两队对战, 直至第二天几人才会面。
“此行如何?”沈新问。
“一切顺利。”庄开济和段玉诚齐声回复。
计春玉这么老实?沈新的眉毛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计春玉都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们一起去了一家百年老店吃了顿饭。”
“对了,是计春玉跟店家小二点的菜。”
“小二长什么样子?”沈新问。
“和普通小二并无分别,五官没有什么特点。”段玉诚想了想回。
“难道店小二是巡检司暗探,计春玉的目的就是为了和他接头传递消息?”庄开济心思百转, 面色一变。
“很大可能。”沈新走到堪舆图前, 应声回复。
越接近上京城, 皇权对地方的掌控力越强, 暗探行走渠道更为隐秘,这个时间探子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如今也只能转变策略了。
为什么他要答应计老贼,一时之间段玉诚悔恨交加, 手指随情绪不断颤动,他恨声道:“主公,末将这就去宰了计老贼,省得他再出幺蛾子。”
“不急于一时。”沈新抬手制止, “眼下最重要的是撬开他的嘴, 得知道他往上京传了什么消息。”
“此事就交给末将办吧。”段玉诚眼中阴狠一闪而过。
“把人带过来。”沈新摇头,“我亲自问。”
“是, 主公。”段玉诚愣了一下,把狐疑吞回了肚子里。
没想到他暴露的这么快,计春玉看见沈新的脸瞳孔猛然一缩, “竟然是你!?”
上京城家喻户晓的登科状元。
“看来计特使认识我,熟人更好办事。”沈新勾了勾唇,“我有几句话想问,还望计特使配合。”
……
主公还会刑讯审问?真是开了眼了,庄开济收回眼底的震撼,认认真真听计春玉断断续续的气音。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沈新瞥了一眼瘫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计春玉,慢条斯理的净了手,吩咐段玉诚:“让人带下去,好吃好喝养着。”
说不得以后还有用到的机会。
“是,主公。”
捋清思路后,沈新指向舆图说:“大军行进的路线要重新设计,先把这个定了。”
好在乐平府已收入囊中。
“是,主公。”看着沈新平静无波的脸,段玉诚慢慢平静下来,沉思对策。
“消息从江陵府传到上京城最多只要五天,朝廷做出反应向各地发布征缴檄文,调集大军至少要三天时间。”庄开济跟着说。
“八天时间,按照大军行进的速度,能赶到山铜岭附近。”
段玉诚不假思索道:“山铜岭位于文华府与江陵府中间,山体雄奇植物繁茂,那还有一条京华大运河的分支溪流,可供大军使用。”
“不。”沈新手指点了点堪舆图上文华府的位置,“我们加快行军速度,一鼓作气拿下文华府。”
“燕景帝惜命的很,三万禁军不会离开上京城,距离我们最近的只有京开路的驻屯军,在籍人数十万,一时半刻能调动的不会超过五万。”
“文华府北靠京华大运河,易守难攻,此战能打。”段玉诚想了片刻,肯定道。
“如此一来,大半个大燕都归主公所有,即使地方驻军应了朝廷征缴檄文,也不敢妄动。”庄开济眼神微亮。
“不错,实力越强,燕景帝越忌惮,不敢冒然对你们的亲人动手。”沈新说。
暴露的不光是段玉诚,还有那抽调的四千精兵,他得想个法子把这些人的血亲尽可能保住。
“主公大恩,末将无以为报,愿效前驱,肝脑涂地。”段玉诚心感动道。
沈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庄开济道:“立即给各府城主事之人去信,通知他们计划暴露,此行有变,尽快收拢地方军,再让明长加急送来两艘战舰。”
“通知下去,全军收整行囊,一个时辰后全军开拔。”
“是,主公。”庄开济和段玉诚齐齐行礼,匆匆出了营帐。
京城巡检司。
“大人,江陵府密探送来一封重要密信,是计特使所写,请您阅览。”
计春玉去接段玉诚班师回朝,能有什么事?信纸还用的金漆封蜡,陆正清心中一跳,沉声道:“拿来。”
【段玉诚谋逆,已另择他主,唐阳府、兴仁府、平洲府等地均已失守,虽已命人去往河东路求援,但日前大军已行至江陵府,情况万分危急,还请陆兄尽快禀告圣上裁决。】
“速速准备官服,我要进宫面圣。”陆正清又惊又怒,折好密信,即刻去了皇城,递了腰牌等待召见。
安静的延和殿突然传来一声暴怒。
“竖子…竟敢!?”
站在堂前的肱骨之臣当即跪地,冰凉席卷全身,他们齐声道:“陛下息怒啊。”
燕景帝坐在龙椅上猛烈咳嗽几声,胸膛来回起伏,面上惊怒交加,养气功夫全然不在,他不耐烦道:“于指挥,上四军的阎许怎么还没来?”
于和敬,殿前指挥使,统管皇城守卫,他单膝跪下解释道:“阎将军身在郊外,快马疾驰也要两刻钟后才能到。”
“废物。”燕景帝骂了一句。
柳飞虎跪在地上,急的心突突直跳,他灵光一现,大声道:“陛下,逆贼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诛之,臣斗胆请领带兵镇压,诛杀逆贼,以正圣上之威,还大燕百姓一片安宁祥和。”